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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政府,太对不起年轻人 | 文茜专栏

2016-03-24 陈文茜 文茜大姐大


文 | 陈文茜

图 | 来自网络

房屋并非仅是经济产物,它同时是基本人权,任由房价高涨的政府,是残害基本人权的政府。其意涵不下于迫害言论自由、人身自由。尤其过高的房价对经济没有助益甚至有伤害,等于变相鼓励人们将资金从具备生产效能的领域抽走,投入一滩死水的土地。


 ——陈文茜


宛如,一个年轻女孩,我在星巴克遇见了她,她藏了三周,终于鼓起勇气拿着我的书《只剩一个角落的繁华》,盼我签名。指着其中一行文字:“只要真诚地专注于一些有价值有意义的人与事,哪怕一无所有,世界不会在我们的眼前倒塌”,然后说:“我相信你,文茜姐……我会专注努力下去。”

 

宛如是一名念研究生时对文创充满理想的年轻人,毕业时在台北找到了一份梦寐以求的文创工作,月薪不算低,折合人民币8000元。她于台北市郊外租了一个小房间,开启人生青春梦。一张床、一个书桌,房租1600元,上班地点在大安区,搭公交车加地铁约一小时。她每天7点出门,晚上加班至10点才下班,回到家里已经夜里11点。洗把脸、冲个澡、喝杯热水,想翻书查阅一下白天工作不熟悉的地方,厚重眼皮已然垂下来,她只能倒头入睡。她的工作是文创,但没有太多宁静的时间蓄累自己的创意能量。

 

宛如知道自己正在学习,但也正被掏空。



她每个月省吃俭用,吃、住、交通外,薪水只剩4000元。她寄了1000元给乡下的妈妈,剩下的钱400元买书,再偶尔看场电影,或者女孩子给自己添件衣裳……日子如此精打细算,她一个月大概存下2000元,年利息0.9%。


台北的大楼公寓,那些每天上下班她都要经过的地方,仿若一个永远高不可攀的向往。那些报纸刊登的豪宅价格,完全是海市蜃楼,另一个世界。


她想回家,可是家乡没有文创的工作。她只能选择当一名大城市中的小蚂蚁,每日辛苦勤劳之余,偶尔抬头看看台北楼与楼之间有限的窄小天空,“总有熬出头的一天吧!”她如此激励自己。



工作三年,宛如决定增加收入,并且多观察人群,所以她周末到星巴克打工……走出咖啡店,我手上那一杯咖啡是咸的,里面滴落了我许多泪水。我们这一群作者,成长于台湾起飞繁华的年代,我的工作是鼓励现下受挫折的人们。但现实体制的不公、失灵的世界压迫着年轻人,我对此无能为力。剎那间,我觉得自己多么空洞,多么虚伪。


我们坐视台北的房价高涨已到了“暴政”的地步,可是发出怒吼之声的人却少之又少。如今在台北拥有一间像样的房子,已经成为台湾社会阶级的象征。年轻一代渴望工作或者有前途的机会,均聚集于台北。在台北没有一栋房子,代表你的孩子皆是“宛如们”。他们的青春不是拿来做梦的,而是拮据疲困的。由于房租、外食,打从青春时期,他们的生命就铐上了枷锁,沉重无比。父母亲是否拥有一栋台北的房子,对年轻人而言好似印度的“种姓世袭制度”,拥有者的青春是彩色的,非拥有者只能蜗居某个角落,她的青春注定是黑白的。在LED的色彩交错映照的灯会中,宛如走入缤纷世界,她笑着和其中一只象征着奔驰的马灯拍照,希望有朝一日能和停滞的生活告别。



自从2008年经济大崩坏之后,全球皆实施接近零利率政策,随之而来的便是资金不流入生产机构,反而流入大都会房地产。房价攀升的现象,在瑞士、德国、香港、东京、伦敦、吉隆坡……唯一受到有效控制的是新加坡。但这些所谓房价飙涨的国家,柏林只涨幅10%,瑞士9%,香港约35%,而台北有些地区甚至高达200%。一位过去曾竞选台北市长的候选人告诉我,台北的高房价在国际市场上简直毫无道理,他很想问,政府在做什么?


我告诉他香港政府释出大量土地,准备盖公租屋打房;德国准备课的房价暴利税高达40%,若炒房利益超过50%,问责刑事罪,要坐牢。这些国家皆明白一件事,房屋并非仅是经济产物,它同时是基本人权,任由房价高涨的政府,是残害基本人权的政府。其意涵不下于迫害言论自由、人身自由。尤其过高的房价对经济没有助益甚至有伤害,等于变相鼓励人们将资金从具备生产效能的领域抽走,投入一滩死水的土地。




台北房价“大跃进”的真相是全球经济大崩坏后,政府无能且失灵的产物。1%有钱人的资金嚣张肆虐,政治沦为利益团体的工具,政策变成为富人量身打造的提款机。公义沦丧,政府无视一般民众的痛苦,喊了许久的“社会正义住宅”或“房屋平台”,仍如空中楼阁。自2008年以来,产业更空洞化、竞争力更衰退、社会更贫穷化。以致一个不向命运低头的女孩,只能抓着几句书写者的语句,每日如诵经般,不断安慰自己。

 

这个政府,太对不起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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