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一边随波逐流,一边怀疑人生
文 | 禅小瑾
来源 | 好好虚度时光(ID:hhxdsg)
我经历过唯成绩论的衡水中学,
做过唯薪资论的医药销售,唯官职论的市委秘书,
我不再相信别人的价值观,
价值体系这个东西,还是自己一点一滴搭建起来的,最可靠!
01.
我是80后,我和我的同龄人一代,成长之路大体相同,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工作,环环相扣,唯一不同的也就是成绩略有差异,工作略有不同吧。
我小时顽劣,不像个姑娘,爹妈时常被传唤去学校听老师一一数落我的劣迹。
三年级被老师揪着衣领在教室里游街示众;四年级,老师对我妈说,你家娃能读到高中你就谢天谢地吧!
好在爹妈用心,带我尝试各种兴趣班,释放我过剩的产能。
五年级后,因为练习书法国画,心性渐渐安静下来,成绩慢慢好转。六年级家长会,我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我爹居然激动地热泪盈眶,让我觉得很没面子。
初中三年,别无他想,和所有衡水孩子一样,唯一的使命就是考进衡水中学。
我的初中与衡中一墙之隔,三年努力就为翻过这道墙。
初三那年因借用化学实验室有幸进入衡中,我那小心脏砰砰跳,像贱民进皇宫一般,就差五体投地了,仿佛一墙之外的空气都带着神秘的清新。
02.
现在回想起来,思想越是贫瘠,非好即坏的二元价值观越能激发巨大能量。
当时只想考进最好的高中,仿佛考上后整个人生都会闪闪发光。虔诚感召上帝,连最差的文综也犹如神助突然开窍,成为全班仅有的7个跨过衡中门槛的幸运儿之一。
但更艰苦的日子在后面,踩着门槛进去,就要从差生做起。
显然高中几年我并没有咸鱼翻身,否则个人简历上应该是清华北大,最不济也是211和985。虽然高中生活丰富多彩,做团书,做校园记者,代表学校赴香港参加书法表演……但这些改变不了我是差生的事实。
对于高中生来说,成绩就是生命的一切,仿佛整个地球都是围绕高考公转的,要孝顺父母,你要成绩好父母才能放心啊;想帮助同学,你好成绩好才有资格啊;发展兴趣爱好,那得成绩好,否则就是不务正业啊!
仿佛每个人头上都是一个巨大的标签,成绩好是“天之骄子”,成绩差是“人生Loser”。
以成绩分好坏的二元价值体系,让我整个高中生活都黯淡无光,甚至无地自容。我一直顶着“Loser”的帽子直至毕业。
高考前我家每个门把手都系上了红绳,场面特别怪异。据我妈说这样可以帮助我在高考中出色发挥。然而,红绳并没给我带来华丽的转身,我最终被海南的一所普通大学录取。
说句没出息的话:我真的好开心啊!高考以前的人生似乎生活在格子里,横竖都有规矩,左右都有标准,过得太压抑,高考后,终于可以去外面的世界透透气了。
03.
进入大学,我突然可以支配生活的一切,没有人再来丈量我的生活,没有人给我打分,我张开手脚感受自己的力量,像破壳而出的小鸟,对整个世界充满好奇。
我和男友踏遍海南山山水水,和闺蜜逛街看电影,做过各种兼职,也组织过各种社团活动……每一天都欢天喜地犹如过年!
我第一次意识到,去图书馆、健身房、电影院、还是网吧并没有好坏之分,只是需要不同,爱好不同而已。还发现好学生不必须是苦行僧,也能打CS,玩儿三国杀……
旧观念快速坍塌,新的价值迅速建立,以至我一天一个想法。
职业规划于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没意义,因为以我稀薄的世界认知和价值认知,很难规划五年后自己要做什么。
我曾在大二时花了很大心思做职业规划,认认真真完成了霍兰德测验,并郑重决定自己要在海南做医药养生旅游。
然而刚上大四,就把之前的想法破之脑后了。大四感觉考研很高大上,就想考研。正准备考研,全球最大的医药公司辉瑞来招聘,因为公司来头不小,我又跃跃欲试。
就这样没头没脑误打误撞,成为辉瑞实习生,负责海南市场两款抗生素产品。
进入辉瑞,我再次被洗脑,世界又被分为三六九等,标准是钱。销量高就有话语权,销量低在团队里不被待见。在辉瑞若混的穷,别说大家看不起你,还容易被公司开掉。
曾做过兼职的一家电脑公司那时候邀请我去做营销策划。我果断拒绝了,因为薪资不及辉瑞转正之后的一半。
现在想来,当年真是财迷心窍,自己不曾真正喜欢过医药销售,自始至终只爱高薪。
后来公司一个师姐向我传授经验,销售压力特别大的时候,她就拿两万元钱去澳门,赌完了回来更加努力地工作。
我特别震惊,渐渐开始反思拼命赚钱的意义,但一直乱糟糟没有头绪。
大学即将毕业,我也即将转正,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这样生活。
双方家里的意思是要找个体面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家里觉得做医药销售,挣再多也不体面。
于是毕业后我们一起回到男朋友家乡,他考进了国有银行,我考了公务员成了市委办秘书。
04.
我一直像只没头苍蝇,别人说哪里好,就往哪里冲,这次又冲进了仕途。
虽然工资很少,做市委秘书第三年的工资仍不及做医药销售第一年的一半。好在小城市物价不高,生活还算舒适。
而且社会地位比较高,虽在本单位卑躬屈膝,其他单位见到市委办的人,念及你在书记身边工作,都会尊称领导。
这样按部就班的工作,按部就班的结婚,本以为会按部就班生子,没成想结婚后就开始怀疑人生。
没结婚时,工作上作为新人每天都有东西要学习,生活中婚纱照、婚礼、蜜月,太多幸福的事情要安排,忙忙碌碌,没觉得日子有何不妥。
当一切热闹喧嚣落下帷幕,我们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永远的重复今天的一切。
哪怕职位升迁,终究还是说着同样的话,做着同样的事,唯一不同的大约是酒桌上的座次越来越靠近权力中心罢了。
工作第三年,我和老公开始考虑裸辞出国。想着经历不同文化的碰撞总会有收获吧,我们不想把余生用在点评这座小城不同餐馆的菜肴,以及八卦谁升迁谁平调上。
盘点了账户余额,对比了几个国家留学政策,最终选定新西兰,并确定了老公留学我工作的方案。然后一边联系中介,一边恶补英语。
最难的是劝说父母,毕竟当时父母们还在畅想我俩谋得一官半职就怎样怎样…其中的曲折不再赘述,总之狂风暴雨后最终被认同。
其实,父母同意与否不能左右我们的计划,但是让父母认同是我们的责任,否则父母不开心,身在异国他乡的我们也不放心。
说实话,当时下决心也不是十分决绝。毕竟没走过这样的路,身边也鲜有人走,总有些胆怯,有些怀疑自己。
我曾想,最不济再回来重考个公务员。但还没出国,就知道再也不会回去了。
05.
补习英语时,认识了很多有趣的同学,有常年在海上漂泊的船长,有辞去编制转行做外贸销售的老师,有白天上课、夜里上班只为趁着年轻出去看看的护士……还有那些与我同龄但已经在很多国家生活过的外教。
我问他们:这么不安定,你爹妈不管吗?
他们很震惊:早就过了18岁了啊。
遇到年纪比我大的,又忍不住问:不结婚你爹妈不着急啊?
他们更费解:是我结婚耶。
澳洲外教要回去了,我问她:回去找不到好工作怎么办?
她一脸懵:能养活自己就行啊。
我才意识到,或许人生并非只有一种标准,安稳也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评价自己,而是一路上自己收获了什么。
哪怕前路再艰苦,也是我愿意的,我不后悔,别人也没有同情我的资格。
我就这样随波逐流很多年,兜兜转转,终于走上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经历了唯成绩论的衡水中学、唯薪资论的辉瑞、唯官职论的市委秘书,我不再相信别人的价值观,价值体系这个东西,还是自己一点一滴搭建起来的最可靠。
我原以为自己活的太矫情,太折腾,太不入主流。但当真的下定决心遵从内心做自己的时候,同行者越来越多,才豁然开朗,原来慢慢改变的不只是自己,而是这个时代。
现在的我渐渐能理解,各大媒体对我的母校衡水中学,为何能有如此激烈的讨论,那些高声怒斥衡中的人们,所叫板的不是一所地方中学的教育模式,而是对人生被统一量化的不满。
时代真的不同了,当年我读书时,衡中被奉上神坛人人追捧,今天却走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时代慢慢打破旧有的规则,足以让每个人都活出自己的样子,意识多元,价值多元,这或许是历史的必然。
父母这一代的使命,是解决动荡战乱之后的安定与温饱,那么我们这一代的使命,大概就是冲破思想的藩篱,建立一个精神富足的世界。
感谢这个日渐开放包容的时代,给了我们成为自己的机会。而无数精彩的个体,才能成就一个缤纷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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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小瑾。出生河北,热爱海南,曾工作在江苏,目前生活在新西兰,自由撰稿人。喜欢文字、旅行与艺术,热爱创造美的工作,崇尚标准简单、经历丰富的生活方式。个人公众号:禅小瑾(Chan-Xiaoj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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