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昂贵的奢侈品

世界首富贝索斯离婚，亚马逊指控是沙特阿拉伯陷害的。贝索斯拥有《华盛顿邮报》，而邮报在沙特杀害记者案中追得很猛，于是沙特雇人侵入贝索斯手机，盗取婚外情证据……

我对记者遇害案和贝索斯离婚都没有兴趣，但对这个问题有兴趣：贝索斯会不会后悔当初买下《华盛顿邮报》？

目前全世界大多数媒体——如果不说绝大多数媒体——不论传统媒体还是网络媒体，其实都是利润率很低甚至亏钱的。只有极少数媒体很赚钱或者稳赚钱，比如你发明了新模式，或者干脆你就是能收到保护费。其他媒体都很难，纯靠广告和订阅，赚的就是辛苦钱。比如你转播一项有影响力的体育赛事，版权费基本都是天价，版权方给你留出的利润空间，你满负荷运营估计也就5%的利润不能更多。纯靠流量换广告，基本白菜价。你想赚更多钱也就是产生溢价，必须获得比同行更大的影响力。影响力是有代价和风险的，或者你咬牙拍下天价版权，承受超大的成本压力；或者你追求独家报道，承受不可预期的风险，就像贝索斯和《华盛顿邮报》遇到的情况。

也就是说，如果你想赚大钱赚快钱，媒体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这个行业整体上是微利甚至亏损的。那么贝索斯为什么要买《华盛顿邮报》，或者某爸爸为什么要买某某早报，再或者某低调务实的养猪大佬，手里好多更赚钱的业务，为什么不会放弃他的新闻网站——我基本可以确信你想都不要想。

记得贝索斯解释过，大致就是情怀那个意思吧。《华盛顿邮报》是揭开水门事件的主力，贝索斯是邮报的迷弟。总有一些东西是不能用纯生意眼光来衡量的，而媒体就是不能纯用生意眼光来衡量的典型。媒体不是一门纯生意，所以有影响力的媒体从纯生意角度经营不下去的时候，才会不乏商业大佬跨界接盘；所以新闻网站哪怕利润率遭到挑战，拥有这些网站的大佬们哪个打退堂鼓说咱们不干了，没听说过，想都不要想。

媒体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奢侈品。

奢侈品，小到一块劳力士手表，大到飞机游艇，我们总觉得它是物质的，炫耀性的。其实奢侈品的本质，是你情愿为它付出超级溢价，或者说不计代价希望拥有的东西。一块劳力士手表，标价几万几十万甚至拍卖到几千万上亿，戴在手上哪有同样价钱买辆车甚至买栋别墅实惠，但你就想拥有一块劳力士。所以奢侈品是不讲价格的，它满足的是你的心理感受。

为什么说媒体是奢侈品，而且是世界上最昂贵的奢侈品？同样它是不能纯用生意眼光去衡量的——如果计算盈亏比利润率，估计没有几个大佬肯涉足这个行业。但是，我猜不少大佬梦想拥有一家媒体吧！贝索斯是情怀，当然其他大佬可能不承认情怀，但他们一定觉得媒体是个有趣的东西，你值得拥有，哪怕有风险，哪怕不赚钱。近日国内某新媒体公司发生股权变更，注资方打算亲自操盘，他们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拥有一家媒体的巨大诱惑力我觉得是可以理解的，何不自己上手试试？

谁都希望自己说话被别人听见，越大声越好，可能这是拥有一家媒体的诱惑力所在。但这种想法依然是功能性的、实用性的，而且不是全部真相。贝索斯买下《华盛顿邮报》，邮报会成为他本人或者亚马逊传声筒吗，我觉得大概率他没这么想过，而且也办不到。媒体有自身的运营逻辑，不可以仆用厮养。一个有趣的例子是台湾的《中国时报》，卖给旺旺集团后这些年变成了什么样子。贝索斯和其他买下媒体的大佬、坚定持有手中媒体哪怕这项业务不怎么赚钱的大佬，他们想的决不是盈亏平衡表。我无法揣摩大佬们的心理，但我知道百达翡丽的一句广告词，这家世界最顶级腕表制造商是这么说的：

没人能够拥有百达翡丽，你只不过为下一代保管而已。

同样，没人能够拥有一家媒体，你只是为公众保管而已。

这就是顶级奢侈品的含义，可能也就是所谓情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