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 Cephalosis | 无尽的未来摧残你手掌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進化耳朵 Author zhangduohan
来自昆明的Coldwave二人组合Cephalosis
左为李皓,右为Asuka
注:本文转自进化耳朵,作者张铎瀚
Foreword:
本期对话嘉宾是昆明的Coldwave二人组合Cephalosis。
标题那句话“无尽的未来摧残你手掌”是我根据Cephalosis《Third Hand》的第一句歌词自行翻译而来——“Endless future breaks your hands.”而这个画面又频频让我联想到法国导演Chris Marker的《红在革命蔓延时》的第二部分:“残损的手掌”;Cephalosis的音乐和这部纪录片的气质还有些相契,事实上,《红在革命蔓延时》的配乐本身就很诡异阴沉。Cephalosis音乐里众多的线索都和电影、诗歌有关,我们的对话主要围绕这两个点展开。
Asuka和李皓无意将音乐造成过于理性的机器,他们的音乐如同中等速度的潜行,大多数时候在不停下沉,像饱和度越来越低的诗句,而偶尔上浮也只是为了嘲笑太阳自以为是的泽被。
《Voluntary Ambition》Cephalosis,2019
人声、合成器、采样:Asuka
人声、吉他:李皓
录音师:李平
厂牌:赤瞳音乐
一开始没有想过要出专辑,Cephalosis对我俩只是生活以外的东西,没有带着野心去做,不过现在它在我俩生活中占的比重越来越大了。意识到要认真把它做好后,赶紧回过神去找之前的歌,挑来选去就有了《Voluntary Ambition》。 去隔壁酒吧李平老师那共录了两次音,这也是我们有生之年头一回正经录音。第一次去更像是临时起意,脑袋里都没有太完整的想法,回来琢磨了好久总感觉没有到点。所以决定要再去一次,虽然义乌的天气没有上一次热,蚊虫也不成困扰,但也一直阴雨不断。我们换了录音的方式,一切就像在暗中进行,心里没有了阻碍,很顺利。临走前一天一起去了能看见整个义乌的山上,看了日落。 专辑里的歌大部分歌都是17年写的,每首歌都没有明确的灵感来源,没有具体的表达。很多歌都都是围绕以前或者突然想到的一句话为基础写的。就像“world tour”总给我一种即身心涣散又孤独的感觉,想琢磨好久把心里的意象表达出来。但写下它们时又被几句删不掉的歌词和段落牵着走,和预计的总有出入,好在没有让自己失望。其实每首歌更像是某一段时间的旁白,本身的意义仿佛也不重要了,它里面尽是一些挫败的故事,恍恍惚惚地挣扎。像一些坚定不移信仰,但又无从考证。
——Cephalosis ,李皓
尽管不太符合一次采访的第一个问题该有的调性,但我迫不及待地想问:如果将《VoluntaryAmbition》作为一部电影的原声带,你们(各自)会选择哪部电影?如果找不到具体的对应,也可以描述下脑中的画面。
海报:《镜子》&《恶魔》
李皓:突然选不出来,没有一下就能放进去的,都是一些片段吧。比如塔可夫斯基《镜子》里面远处燃烧的房子 还有我们拍的《WorldTour》里面的持剑前行和法国的黑色电影《恶魔》里面的游泳池。
Cephalosis《World tour》MV
Asuka:虽然专辑每首歌多多少少都有电影元素,比如《Suicide》里有几句歌词出自电影《Virgin Suicides(处女之死)》,《East》开头的人声出自刘别谦的《To Be or Not to Be(你逃我也逃)》,《Autumn & Alcohol》结尾的人声出自塔可夫斯基的《乡愁》。如果将专辑作为电影OST,我实在想不出一部合适的电影,但非常乐意被用作电影配乐~
海报:《处女之死》&《你逃我也逃》&《乡愁》
我在二位的公众号“固有缺陷”上了解到了Cephalosis的读法和来历,但还是请二位再给读者解释一遍吧。
李皓:就是一天下午在街边上我俩突然决定要起个名字,然后就用手机词典瞎打了一串,可能试了不止一次,出来了eccephalosis(穿颅术),“ec”有点多余去了更好看也更好听就取了 Cephalosis [sefə'loʊsis],没有任何含义。
专辑文案中写道“每首歌都没有明确的灵感来源”,这种表达的状态蛮像写诗的,那么你们在日后有无可能切换到小说家般的创作模式?
李皓:这盘专辑的歌创作时间跨度都很大。因为当时也没想过要发专辑,所以挑选出它们去义乌录了音。灵感都记不太清了,混沌一片。现在就感觉在回忆昨晚那些马上就要融化的梦,一不小心又忘了。其实也没有创作模式,就看一开始是用文字记录更准确还是声音记录更准确吧。之后更想在声音上有所改变。
Asuka:我的话还是会将个人体验放进音乐里,但经验告诉我无意识的创作反而让我更满意。
“打开地下室的一个小抽屉,里面是一整个地狱”,这是波拉尼奥对阿根廷作家Qsvaldo Lamborghini的评价,我听《Voluntary Ambition》也有这样的感觉,似乎都是琐碎的动机,但非常暗黑、热烈又疏离地铺展开,最后像呜咽,平静地收束了。整个感觉就很神秘,又充满颗粒感。好奇你们对神秘主义是什么态度?感官的作用对你们的创作影响显然很大是吗?
李皓:我所了解的神秘主义还是很片面的那种,没有寻找它的动机,只是单纯的喜欢这样的形式,录音方式起了很大的作用,同期录音加上低保真的音色听起来就会很疏离,也是刻意营造出的感受。感官的作用肯定很大,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Asuka:如果只听歌肯定会认为我和李哥妥妥暗黑系青年,或许他是,但我不是,我自己做的歌听起来还蛮positive(别人的评价),相反“阴暗”是 Cephalosis的标签之一,这很好,我喜欢反差。这也源于我对未知、神秘、黑暗事物感兴趣,曾经有段时间疯狂追俄罗斯综艺《通灵之战》并深信不疑,完了还被朋友笑话,说来也可笑,明明是个宿命论者,这下居然相信人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认真地说,除了猎奇心理,那些充满神秘色彩、离我们生活遥远的事物竟成为希望之光,却也无足轻重罢了。
哈哈哈,通灵之战里你喜欢哪位灵媒?
Julie Vang , 出生于拉脱维亚的里加,毕业于伦敦皇家艺术学院,俄罗斯著名通灵师。同时,Julie Vang还是一名摄影师、画家、诗人、服装设计师、歌手、模特、演员、香料调制师、商人。举行过个人的设计作品展览,参演过电视作品,出过唱片。但真正让其出名的,是自身优秀的通灵水平,这也令她在《通灵之战》播出后大红。
Asuka:十五季的朱莉亚(Julie Vang)。
“Endless future breaks your hands,”很喜欢《Third hand》里的这句歌词,你们的歌词都不错,很克制,之后会写中文词吗?
李皓:应该不会,唱中文对我俩来说太费劲了,英文更自在更有安全感。
Asuka:大部分歌词是这样来的,李哥先用中文写出像诗一样的歌词,然后我再将其用英文翻译出来,我们不喜欢唱中文词,感觉与音乐不适,以后也不会尝试。
李皓和Auska
李皓也写诗,谈谈你欣赏的诗人?国内的国外的,已故的健在的。
李皓:说实话我看的诗实在太少了,最近买的就是波拉尼奥的诗集《未知大学》,也没怎么看,一直放在沙发边,也不会放太远,以防万一。
李皓:喜欢的有你那本(问Asuka),叫啥我又忘了,日本的。
Asuka:谷川俊太郎?
李皓:对。
Asuka:黄灿然自己写的诗也不错。
李皓:这本也可以。
李皓:我不太喜欢感情充沛的诗。
其实很好奇歌词背后的原文,也就是李皓最初写下的中文是什么。也许以后可以出小册子。
李皓:哈哈我也想出,不过好多诗写出来都是一次性的,好多都再也找不到了。而且打开那些纸团一看,觉得不知所云,不自信了又。
怎么看待现场演出?认为更多是一种重复和损耗,还是会比较热衷?
李皓:现在感觉重复和损耗更多,除去弹的合成器和吉他,很多声音已经放在机器里准备好了,四只手也没有空闲再操作太多东西,所以演多了有点厌烦。多写新歌吧。
Cephalosis演出现场
Asuka:我本人不爱看现场演出(特别特别特别喜欢的除外),更喜欢在家听歌,看演出就是一种消遣方式,对于乐队来讲就是一场线下活动,回馈乐迷、检验人气的手段。但一码归一码,遇到喜欢的演出大家一定买票去看!我们专辑没发前就这几首歌演了一年半,即便场次不多也腻了,尤其不想在本地演,现在和乐队朋友拼盘我们都会选择演新项目或者DJ。如果下半年巡演只会演几场,然后加点新歌。
创作者都有一个审美谱系,比如窦唯的师承之一就有PeterMurphy,请问你们呢?
李皓:欧洲大陆的工业、噪音音乐和现在越来越繁荣的先锋电子音乐对我们影响很大,但也不想太过接近,只是向往那种不断前进的状态。举例的话有Lust for Youth、HTRK。
Asuka:Cephalosis深受当代北欧系电子音乐影响,例如Vår、Lust For Youth等,其它像HTRK、Tropic of Cancer、Lille Roger、The Cure早期等,将后工业、后朋克、冷潮、实验电子、合成气流行融合,赋予更符合当代欧陆气质的音乐。
听流行乐吗?像是张国荣蔡依林TFBOYS,等等。
李皓:华语流行对我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了,尤其是去KTV的时候,欧美流行也基本没听——其实天天在听,只是很被动。
Asuka:会听老的华语流行音乐,欧美流行、K-pop倒是一直有接触,这之中Taylor Swift和Grimes的歌我KTV必唱。
沈帜(卧轨的火车与晕盖的主创)说:“后来在杭州再见到他们的时候,李皓的头发已经露出了眼睛,抬着头在KTV包房的角落里,仍旧阴沉地唱歌。”还记得自己那天唱的是什么歌么。
(此时回答进入了意识流聊天模式)
Asuka:李皓唱的可能是《以父之名》或者山羊皮。
李皓:那家ktv歌实在太少了。
铎瀚:《以父之名》里“低头亲吻我的左手”那部分好难唱,太练语速了。
李皓:我现在熟练很多了,除了要结束那段。
铎瀚:沈帜还说你们酒量很好。
李皓:说我们酒量好的太多了。
Asuka:哈哈哈。
铎瀚:我是一个酒量一般的东北人,但爱喝。
李皓:嗯其实我酒量也不好了。现在也是爱喝。
铎瀚:如果说酒后创作或者演出,会比清醒状态更让你们自在吗?
Asuka:会吧…………反正我演出前一定要喝点。
李皓:在云南演出基本都是半醉的状态,因为好多场地都承包了演出音乐人的酒,演出很随便,时间也很晚。
铎瀚:光线暗,又喝了酒,大概会很松弛。
李皓微信昵称“史都华”是斯考蒂警官吗?
Asuka:James Stewart
李皓:是詹姆斯·斯图尔特的老版翻译。这位:
铎瀚:那对了,就是《迷魂记》里的斯考蒂警官。
那天读了“固有缺陷”推送的《高中少女的音乐攻击》,特别有意思,二位来分享下自己关注的音乐人和厂牌吧。
李皓:最重要的还是“固有缺陷”一直在推荐的丹麦厂牌 Posh isolation,及其音乐人。其他的太多了,我记不住名字,注意力不集中。
Asuka:时常关注的厂牌有 Posh Isolation、Northern Electronics、PAN、Opal Tapes、Sweat Equity、Perfect Aesthetics……都是做电子的,Club music类较多。音乐人太多了,我就随便说几个不仅关注音乐还follow社交账号的,Loke Rahbek、Blood Orange、Puce Mary、Yves Tumor、Eartheater、Tzusing、Boy Harsher……
昆明的音乐场景是怎样的?会一直在昆明做音乐吗?
Asuka:说实话不怎么样,封闭,落后,单一,但这个没办法,我们也不可能赶着别的乐队玩我们认为潮流前卫的音乐吧~可能会一直在昆明做音乐,其实在哪儿做都行,当然只会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去外面演出路费太贵~
乐队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李皓:写新歌,撮合着朋友做新的音乐,把“固有缺陷” 做成DIY音乐厂牌。
Asuka:写新歌!最重要的是将“固有缺陷”厂牌化,电子音乐厂牌,发行磁带,卖周边!
期待新作。用一种动物或植物去形容Cephalosis吧。
李皓:变色龙。
Asuka:珊瑚。
谢谢Cephalosis!
Ending
聊了一通下来,我很期待Cephalosis能做一张电影OST,我好奇他们会如何在感性的编排里加入叙事去配合影像(或者推敲、突破已有的影像)。这种叙事不一定非得是按部就班的故事,而是在声音所创造的空间里赋予一种秩序,什么秩序最迷人呢,显然不是“井然的秩序”,美总是在矛盾之中的,所以诗的秩序里才找得见无度的腾挪。
注:采访问题中的「“打开地下室的一个小抽屉,里面是一整个地狱”,这是波拉尼奥对阿根廷作家Qsvaldo Lamborghini的评价」系出自微博@肥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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