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就是那种让你在读完三部之后掩卷抬头，感觉眼中的世界都从此不一样了的书。——豆瓣网友
昨天的文章《跟李靓蕾学写作》在我这个2.3万粉丝的号上，11个小时不到，就达到了100万＋的阅读量，谢谢大家的喜爱。虽然曾经做过《南都娱乐周刊》的记者，但是我对明星八卦没啥太大的窥私欲，反而是因为中文系毕业，我对写作和读书更感兴趣，这也是别的号在吃瓜，而我却去分析李靓蕾写作技巧的原因。在“亮见”这个号上，我会对热点进行点评，但也会分享自己读书心得和推荐好书。所以今天就好好聊聊读书。
我要挖一个#魏老师细读三体#的坑了，后面会有一系列文章问世。
一说《三体》，大家都说牛逼，而且牛逼的点都集中在刘慈欣脑洞大开的奇思妙想上。
可作为一部小说，《三体》文本本身的牛逼之处何在？读完本文对《三体》前三章的解析，你可能会有所感悟。是的，你没有看错，《三体》不仅仅是一部科幻小说，还是一部侦探小说。
“汪淼觉得，来找他的这四个人是一个奇怪的组合：两名警察和两名军人，如果那两个军人是武警还算正常，但这是两名陆军军官。”
“侦探”汪淼出场，他要一步步揭开一个个接踵而至的“案件”：明明街上车水马龙人民安居乐业，为什么常伟思说这是战争时期？为什么那么多的物理学家，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先后自杀？杨冬是因为物理学不存在而自杀的？为什么整个人类历史都是偶然？幽灵倒计时到底是什么？申玉菲说的“整个宇宙将为你闪烁”又是什么意思？在前三章，这些谜团让人应接不暇，但却不是一股脑抛给读者，而是一个个有条不紊地先后出现。后一个谜团部分地解释了前面的谜团，却又引发更大的疑问，让人欲罢不能。而这种侦探模式，贯穿了整个《三体》三部曲。这也是《三体》在故事层面如此吸引人的原因，而这在《三体》第一部前三章，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甚至，与《三体》第一部故事的稳扎稳打相比，后两部在情节上都有些急不可待左右掣肘了，不可同日而语。但，侦探小说《三体》布了一个巨大的谜面，却正面硬刚，用一个个奇思妙想的谜底兜住了，也弥补了剧情的不足。那一个个关于人类存在与整个宇宙本质的谜底是如此宏大，以至于在其他侦探小说中至关重要的几个科学家的自杀，在此显得微不足道了。
在《三体3：死神永生》一开头，为了展现人类魔法传说背后的科学本质，刘慈欣浓墨重彩地描绘了1453年的魔法师之死。在《三体》第一章，汪淼得知自杀的科学家里有杨冬时，刘慈欣用汪淼和杨冬初次见面的回忆，来展现杨冬的形象，而不是直接用叙述性语言交代杨冬是谁。
在汪淼的回忆中，在一大堆金属线圈组成的巨怪面前，一束夕阳金色的光照在杨冬纤细的身影上，像是巨大的金属废墟上开出了一朵娇柔的花，汪淼都看呆了。然后刘慈欣写了一个非常有电影感的神来之笔：
“看什么看，干活了！”
汪淼吓了一跳，然后发现纳米研究中心主任说的不是他，而是一名年轻工程师，后者也和自己一样呆呆地望着那个身影。
“你应该知道她的，”主任说，用手划了一大圈，“这个投资二百亿的加速器建成后，第一次运行的可能就是验证她提出的一个超弦模型。要说在论资排辈的理论研究圈子，本来轮不到她的，可那些老家伙不敢先来，怕丢人，就让她捡了个便宜。”
“什么？杨冬是……女的？！”
“是的，我们也是在前天见到她时才知道。”主任说。
杨冬的美丽，人们对杨冬身份的惊讶，以及杨冬的成就，都被描绘得活灵活现，不是作者直接站出来僵硬地交代可比的。这就是刘慈欣作为一名优秀小说家的本事，面对需要交代的重要信息，他总能找到相对应的故事，将那些重要的信息，都溶在故事里，润物细无声地给交代了。他的故事如此顺畅，以至于把它当剧本直接拍摄，都没有问题。而这样的故事，在《三体》三部曲中，数不胜数。这真是《三体》电影电视剧编剧的福音啊，在这样的基础上如果都拍不出一个好故事，那真是暴殄天物了。
科幻小说，尤其是硬科幻，必然涉及到很多科学理论和知识，这就给阅读设置了一定的门槛。
但刘慈欣的小说似乎没有这样的障碍，这是因为他特别善于用“近取譬”，用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事物，将抽象理论具象化。
比如，《三体》第二章里，汪淼找丁仪询问杨冬的死因，刘慈欣安排了丁仪把台球桌放在了五个不同的位置，让汪淼五次将洞口10厘米左右的黑球打进去，来比喻五次正常的科学实验。又借相同的条件下，黑球却展现出了不一样的结果，甚至是黑球被撞一下就飞出太阳系，来说明物理规律在时间和空间上不均匀，来说明物理学不存在。甚至为了让丁仪家有台球桌这件事显得合情合理，刘慈欣还让丁仪特意交代了一句：
“我和她（杨冬）喜欢打，因为这让我们想到了加速器中的粒子碰撞。”
真的，再没有比这更自然且更形象的说法了，刘慈欣几乎将理解门槛给铲平了。
而就在《三体》第三章，刘慈欣又引出了射手和农场主假说，来说明宇宙规律的本质：“射手”假说：有一名神枪手，在一个靶子上每隔十厘米打一个洞。设想这个靶子的平面上生活着一种二维智能生物，它们中的科学家在对自己的宇宙进行观察后，发现了一个伟大的定律：“宇宙每隔十厘米，必然会有一个洞。”它们把这个神枪手一时兴起的随意行为，看成了自己宇宙中的铁律。
“农场主”假说：则有一层令人不安的恐怖色彩：一个农场里有一群火鸡，农场主每天中午十一点来给它们喂食。火鸡中的一名科学家观察这个现象，一直观察了近一年都没有例外，于是它也发现了自己宇宙中的伟大定律：“每天上午十一点，就有食物降临。”它在感恩节早晨向火鸡们公布了这个定律，但这天上午十一点食物没有降临，农场主进来把它们都捉去杀了。
太形象太生动了，第一次看到，就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以至于多年后依然难以忘怀。这是前文所讲的“故事自身来说话”的又一例证，也说明了刘慈欣有着强烈的读者思维啊。而这样的读者思维，贯穿了《三体》始终，比如“虫子从来就没有被真正战胜过”、古筝行动、面壁计划、黑暗森林、水滴、执剑人、二向箔等等，如果只有这些事物本身，而没有这些比喻性的名称，那么《三体》会失去多少色彩啊。为了验证是不是只有自己拍的照片上有幽灵倒计时，汪淼让妻子拿着相机随便拍。但汪淼一想到幽灵般的数字像一条张开的绞索横在孩子面容前的幻象，怕对孩子产生不可知的威胁，赶忙对妻子说：
父母对子女的爱，真是细致啊，以前都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汪淼打电话给申玉菲想要见面，而申玉菲只说了两个字“来吧”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刘慈欣交代：申玉菲平时说话也十分精简，以至于“科学边界”的一些人戏称她为“女海明威”。
申玉菲的这个绰号，只是作者顺手捎带写上去的，都没作强调。但足可以想见刘慈欣对人物的设想，已经细致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他设想的肯定比写出来的多，所以呈现在纸面上的细节才会那么丰富，那么富有沉浸感。如前所述，汪淼的妻子在拍照时就已经出场，但是小说文本里只是以“妻子”称呼她。我们什么时候才知道她的名字呢？答案是汪淼因为幽灵倒计时去看眼科医生时。医院的号难挂，汪淼找了“妻子”的一个眼科专家的同学，医生对汪淼说：
“一进来我就看出，你过度劳累。上次同学聚会，李瑶向我提起你，说你的工作压力很大。”
在医生的嘴里，我们才第一次知道，汪淼的妻子叫“李瑶”。“休息几天吧，去度几天假，和李瑶、孩子，叫什么来着，豆豆吧，一起去。”
啊，这个细节太隐蔽，也太棒了。在整个《三体》的故事里，“李瑶”只是一个工具人，她以汪淼“妻子”的身份存在着，完成了情节赋予她的任务便匆匆下线，可在这位眼科医生的世界里，她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的妈妈，更不是什么NPC，她叫李瑶，是Ta的同学，是对Ta很重要的人。如果读了此文想买《三体》，可以点击下面链接购买。你可以享受当当网的5折优惠，我也可以得到几块钱的佣金。
—The End—
作者：魏春亮，南京大学历史系本科，中文系研究生，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得主，《南方都市报》前记者，参与翻译《哈佛非虚构写作课：怎样讲好一个故事》，作品发表于《萌芽》《青年文学》《南方人物周刊》等刊物。现主理公众号“亮见（ID：liangjian0624）”，写真诚的文字，做通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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