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死了，把我化成灰交给我妈妈》 ——选自战友李亚波的参战日记
如果我死了把我
化成灰交给我妈妈
——选自战友李亚波的参战日记
作者：蔡报军 南 泰
诵读：蚀骨的冷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i0169sl2v2c&width=500&height=375&auto=0
一九八四年
老山前线
一枚枚炮弹从头顶呼啸而过
云南麻栗坡县城郊区
一俱俱烈士的遗体
被运往烈士陵园
黑鸟低鸣
密云翻滚
一台老式推土机突突的撕开
大地的胸膛
收藏一个个战士的肉体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腐朽气息
只因为烈士的遗体埋得太浅
埋得太浅
我路经烈士陵园
不由走近看了看
心想
这里
或许就是自己的宅基地
也许与这些先倒下的战友
定居在这里
我的目光
随推土机缓缓移动
再转向一堆堆新土
在每一个新土堆上
都立着一块长条形的木牌子
木牌子上
写着烈士的名字
我数了数
有300多个新土堆
300多个亲爱的战友
已经在这里落户
长眠于脚下这片
新刨开的土地
这片共和国的土地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
来到一个土坑前
仔细察看
这真是一片鲜嫩的土地
抓一把新土
闻一闻
还带着泥土的芬芳
泥土从指缝中撒落
犹如一粒粒种子
不
这里没有芬芳
没有种子
这里只有腐朽的气息
只有骨头的碎片
一个长一米五
宽60公分
深一米的土坑
就是用来掩埋战友遗体
土坑上方
横着两根较粗的木棍
木棍上放着
一口长方形的木盒子
粗糙薄薄的松木板上
松松地插着六根钉子
如果有烈士遗体运来
就会立即放进这个木盒子
敲下钉子
抽出下面的木棍
木盒子“哗”地一声
便滑入坑内
填上土
算是埋葬了烈士
埋葬了英雄
我将这一切收进眼底
眼看着这一排排
泛着白光的简陋的棺材
胸中涌动着无尽的
悲伤与愤懑
一群乌鸦哇哇地叫着
沙哑的声音
将一匹匹乌云撕裂
我想起了战友
被敌人炮弹打出肠子
再塞进腹部
仍坚持战斗
想起了战友为打通战道
身上中了二十二块弹片
仍不畏惧
说
为国而死
值
我想起自己与战友们
一起浴火奋战
歼灭越军侵略者
收复老山者阴山
用献血维护了国家的尊严
与领土的完整
我缓缓抬起的右手
向偌大的烈士陵园
向英勇牺牲的战友
敬礼
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紧了紧腰带
将军帽扣正
向着自己的部队奔去
向自己的阵地奔去
狂奔中
不仅想着牺牲的战友
也想着伟大的祖国和人民
忽然
有一组镜头在脑海中闪过
——美利坚共和国
无论士兵何时阵亡
无论死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
他们的总统都会说
“孩子，接你回家！”
CA130飞机徐徐降落在
安德鲁斯机场
精美的六角形棺木
覆盖着星条国旗
毛瑟枪为他们送行
悠长的小号
抚慰着 飘往天堂的灵魂
海军陆战队的军礼
代表国人对烈士的尊敬
我停下了脚步
回头望了望祖国的天空
不由地从心底
发出一声吼叫
——祖国啊
如果我死了
我要回家
把我
烧成灰
交给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