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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朋飞:网红朋友

姚小红主编 作家荟 2024年11月16日 00:00


作者:姜朋飞

毕业十来年后,当我再一次遇到室友胡开山时,他已经在街上“挂壁”几个月了,坐在商场边的楼梯上焦急看着人群。我正准备去商场时,看到了他。他说,母亲去世了,家里只剩他一个人,就重新来深圳打工,进了好几个厂。因为每次都是清空宿舍里室友的东西不辞而别,现在已找不到工作,只能找点短期兼职,或者收垃圾,住一晚二十元的多人臭屋,偶尔为了省钱也睡垃圾站或公园里。“我本来不会堕落到这地步,主要在精神病院的这几年把我折腾坏了。”他说。

后面的几次见面,他便给我讲了自己毕业以来的经历。

“你介绍给我的女生,我一眼就钟情了,也有可能钟情于她的财富。你所言不假,她确实很有钱,她家在深圳有好几套房子,她父亲在这里开工厂。不过我很快说服自己她这个人本身也很优秀,虽然她一身狐臭,胖的要命,好吃懒做,每天臭屁熏人,且刚离婚不久,但是养尊处优的人总不会太差,我想她一定是有着很多优点和良好教养的人。就这样,我向她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我其实形象不差,只是由于经常打游戏,蓬头垢面,且不爱社交,所以在学校一直没谈恋爱。但是那阵子我着意打扮了一下,买了几套昂贵的潮流服饰,换了发型,并经常去健身房塑造一下体魄。当我约那位肥婆——也就是我前妻林新月——出来见面的时候,她对我表达出了明显的好感。那段时间,我倾其所有地讨好她。

你知道,我一直是个省吃俭用的人,但为了进入豪门,我拼光了老本,且每天都在惦记着怎样才能凑够下一次跟她约会的经费。她欲壑难填,寻欢作乐的花招层出不穷,开着豪车满世界消费。她所体验的快乐总和一定比我两人的十倍还多,不过任谁也无法拥有永恒的欢乐,没有痛苦或无聊,快乐就无从谈起。所以人对奢靡和欢乐的追求是无穷无尽的,直到勘破红尘或耗尽精力。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们走上了婚姻殿堂。不过婚后我并不开心,每次她身上的味道都熏得我头疼胃翻。面对着她那被赘肉遮盖的五官,充斥房间的狐臭,以及臃肿的身姿,我根本提不起精神。她甚至买些药,我不愿吃,她便偷偷加在饭里。经历这种折磨,我很快变得经常“不举”。她便背着我找别人玩,可惜我没能找到证据,只是怀疑,否则高低也能捞她一笔。如果没有结婚,恐怕她早把我扫地出门。我再也不堪其辱,但又不愿一无所获地离开她家。我便开始了之后的计划。

“我经常告诉她,晚上我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黑夜中漂浮着的白色人形、窗外垂下的断手、桌上凝视我的人脸、还有如鼙鼓般的脚步声、空气中低声而令人悚栗的絮语等等,极尽夸张之能事。有一天,她起夜去洗手间,我躺着睁着双眼,突然跃起,朝她背后大吼一声,她也被吓得不轻,我说看到有个白色人形雾气漂浮在你身后,逐渐离我的脸只有几十公分。我给将看到的、听到的许多灵异事件,当做亲身经历,讲给她,每当她有生理欲求之时,我便给她讲各种毛骨悚然的事,并说成是我的亲身经历。她后来请了僧人念经和心理医生来诊治,结果当然是无济于事。

“不得不说,这类可怕事件,看的多、讲得多了,也确实对我的精神和心里状态有了恶劣影响,我唯恐自己患上精神分裂和谄妄之类的可怕疾病,但仍保持清醒头脑。我于是趁热打铁,做出了大量更出格的事。我经常对着空气,破口大骂,拳打脚踢,或者半夜故意吼叫着坐起。我装作不认识周围人,走着走着,突然磕头下跪,求爷爷饶命。连我的母亲也被骗过了,她从农村老家过来看我,我妹妹也陪她来了,我装作不认识她们,躲在床上看着前面桌子和窗外瑟瑟发抖,就好像那两个地方真的有鬼脸在对我笑或者有别的更可怕的东西一样。母亲看到我的模样,哭得撕心裂肺,走的时候林新月给她了一些钱,哭着不舍地回家了。

“后来我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解决,拿饭菜和排泄物到处乱扔,妻子终于受不了了,搬离了那套房子,雇一个佣人每天上门来料理一下。在佣人面前只需要简单装一下或者把头埋进被窝即可,等着那人给我擦拭身体或者喂饭。有一次,林新月终于回来看我了,我装作稍微恢复了一些,能下床自己上厕所了,但是从洗手间出来后,她吓得彻底崩溃了:我脸上和嘴里糊满了粪便,马桶也被砸烂,我鼓起勇气用碎片在身上划出了几道小伤口。她绝望地尖叫了一声,并打了急救电话。

“我在医院待了几天就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的封闭屋子里了,并且知道自己是被送进精神疗养院了。根据家属的描述,精神医生认为我患有精神分裂症、痴呆症,并有严重自残倾向。他们说可能要对我进行电击治疗,强迫我吃各种药,并把我跟各种有暴力倾向、瞳孔收缩、神神叨叨、行为诡异的人关在一起。还有几个病人经常在我面前露出下体,一次散步时,我被他们按在地上,好在工作人员及时发现,拉开了,我想这应该是自己比较帅的原因。

“在疗养院里面极其无聊,且每天要面临各种可怕的治疗,我开始无数次向医生声明我没疯,但是我不能向任何人说出装疯的目的,否则一切就前功尽弃了,所以没有人愿意相信我。疗养院里的房间臭气熏天,还有病人在走廊人大小便,如果忘记关门,就会有人溜进房间做各种离奇之事。有一次我半夜上厕所忘记关门,有一病人躲进了我的房间,当回去关上门睡下后,觉得有人偷偷爬上床来,伸手就抓住我那玩意儿,拼了命的往外拽,我疼的几哇乱叫,终于惊动了工作人员过来,把他拉去隔离房间了。有时还会突然被袭击、被恐吓,诸如此类的事,不一而足。

“不久我的母亲来看我,跟我说妻子要跟我离婚了,因为她又找到了新欢。母亲说妹妹和她正为我打官司,希望多分得一些财产。后来据说分得一笔离婚财产,我母亲告诉我是九十多万,这让我深感失望,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被妹妹、妹夫私藏了一大笔。反正我的计划是奏效了。但是我仍然无法从精神病院脱身,因为不敢把装疯的目的告诉任何人,不过我明白,即使疗养院真知道我是装的,也不会放我走,因为半年后我没有得到任何治疗了,像个犯人一样被关在里面,而且被强迫打扫卫生,搬动家具。饭菜也变得更差,没有油水,但无论多么艰难,我都强迫自己坚持下去。

“四年后,我终于‘出狱’了,我一定珍惜精神疗养院给我的这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回家拿到那笔近百万的离婚财产,我就兴奋异常,外面的自由天地是能够给我大展拳脚的空间的。回到家,我向母亲提出由自己保管那笔财产时,母亲却说家里只剩下不到二十万了。‘你在疗养院几年,每年都要付好几万的费用,我这两年得了恶性肿瘤,花掉了二十多万,应该剩下时日也不多了。你妹妹要在县城买房,我们以为你精神失常,也用不了这些钱,就尽可能支援给你妹妹了,现在家里还有将近二十万,都给你吧。’我听了这消息,如惊天霹雳,感到造化弄人,这几年的折磨都像刀子一样,割在心头,让我对未来的岁月无比绝望。

“好在还剩了点钱,我用这笔钱躺尸了一段时间,由于精神病史名声在外,我很难重新娶到老婆,但也乐得逍遥自在。过了几个月母亲就去世了,料理完丧事,我找妹妹要钱,结果只给我了一万元,敷衍了事。我不愿跟妹妹、妹夫关系闹僵,反正来日方长,悻悻地走了。就这样我逍遥快活了三年,直到去年手头拮据,才又来深圳找工作。”

听了他的故事,我慨叹不已,低回久之。觉得“命运”对这个热血壮年实在太过残酷,他也不过三十出头,就因为生活的折磨神经兮兮,像个精神病人。我决定帮助一下这个失意壮年。想到他装精神病的经历,觉得他有当网红的潜质,我便向他提出了建议,让他尝试一下,并找了几个短视频平台上“整活”的网红给他借鉴。

没过几天,我就看到胡开山的账号更新了,打开视频,他上来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便站到对面,对刚才站过的地方拳打脚踢。接下来又有一个,他穿上白色长衫,打开闪光灯在屋里游荡。另一个是夜里他躺在床上,突然坐起来叽哇乱叫,气氛也极其诡异,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总之他的几十部作品都是这类题材和风格,虽令人耳目一新,但普遍反响平平,在当下的短视频文坛没泛起什么涟漪。过段时间,他终于祭出了大招,只见视频中他砸烂了马桶,把未冲下的粪便,在嘴里和脸上糊了一通。最后,不用多说,他的账号自然是被封了,之前的努力全部化为泡影。

结果他又变得意志消沉,觉得生活看不到希望了。我向他提议,可以把你在精神疗养院的所见所闻表演出来,说不定会收到不错的效果。他便拍了一些精神病人神神叨叨或者猝起发难打人之类的视频。由于更多时间他都在里面打扫卫生,后来他又开始直播打扫厕所。令人惊异的是,这些作品让他人气暴增,视频点击率极高。据很多网友说,这是因为上次他的马桶大战为其带来了人气和流量,某平台有大量他的鬼畜视频,所以大家慕名来他的直播间朝圣,而不是因为现在视频拍得有多吸引人。

然而世事无常,一年后他还是被全网封杀了,有关他的视频都下架了,这是因为他拍摄了一个有人突然进屋抓住他那玩意往外拽的视频,引发舆论谴责。

好在他凭借这段时间的流量,已经攒了一些钱,足够他逍遥一段时间,从而静静等待下一次面临残酷命运时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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