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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谷科技媒体群雄风云传

ronghui 声动活泼 2020-08-24


11 月初,国内最知名的科技媒体之一 36 氪在美国上市,市值却不尽理想。


但对一家科技媒体而言,这似乎已是不错的结果。在大洋彼岸的硅谷,科技媒体们也都遭遇了一些或大或小的不如意。


10 月,比 36 氪晚一年成立的 PandoDaily 被出售给了一家广告公司;在这之前,2014 年创办的科技媒体 Re/Code 在一年之后出售给了 Vox Media,与 Vox Media 旗下的媒体 The Verge 内容合并。成立于 2006 年的科技媒体 Gigaom 在 2015 年被收购,而国内读者最熟悉的、创办于 2005 年的科技媒体网站 TechCrunch 已经在 2010 年以 2500 万美元的价格出售给美国在线(AOL)。


如果回顾过去二、三十年硅谷科技媒体的兴衰,你能从另外一种视角去观察硅谷的发展。这也是一个有趣的角度。在本周的「硅谷早知道」里,前「第一财经周刊」驻硅谷记者李蓉慧,邀请「硅星人」主编、驻硅谷记者肖旭(Vicky),从这一独特视角,回溯了硅谷科技媒体和硅谷浪潮发展的起起伏伏。

by 徐涛




 

主播 Ronghui 

原第一财经驻硅谷记者

嘉宾 肖旭

PingWest 旗下硅星人主编

 

 以下文字由 Ronghui 撰写,点击音频或小程序即可 🎧  配合本文阅读效果更佳。



01


对很多年轻的读者来说,2000 年以前的硅谷颇为陌生。那时,PC 还未普及,互联网尚在萌芽,科技离普通人非常遥远。


但聪明人能看到背后在涌动着什么。富裕家庭或者热爱科技的家庭会买入苹果电脑;一对斯坦福大学教师夫妇设计了叫做「多协议路由器」的联网设备,使得互联网的雏形得以出现。


一些人用文字来表达新时代到来之前的这种躁动。斯图尔特·布兰德撰写的《全球概览》宣扬技术能给个人带来更大解放,并能让人以自发的协作精神来创造一种更好的社会。这种思潮犹如旋风,影响了一大批硅谷的年轻人,这其中就包括史蒂夫·乔布斯。


如果知道了这些,或许就不难理解《连线》这样充满理想主义和乌托邦色彩的刊物会在 1990 年代诞生。1993 年,《连线》的创刊宣言中写道:「为什么是《连线》?因为主流媒体怀着不确定的心态等待喘息的时机,希望变化可以迅速结束、放过它们,可数字化革命已经对我们的生活造成了深刻的影响,就像孟加拉台风那样。」


读者也将《连线》,以及它所描述的科技公司和工程师看作未来的先驱。曾有一期关于新一代青年思潮的封面叫做 Here come the zippies!,据说打破了销售记录。


Here come the Zippies!封面


你也因此能理解,为什么在1990 年代,《华尔街日报》的一位时政记者不再安于普通的报道,而开始写科技专栏。这位记者就是是 Walter Mossberg (他也被读者称为莫博士)。每周四,他都会更新「Mossberg’s Mailbox」的专栏,与读者讨论他最近使用的硬件产品是什么、怎么样。而在之后的数年,他的影响力开始积累、扩大,终将让诸多科技公司都不得不重视他在说些什么。


莫博士和乔布斯


在第一篇专栏里,莫博士说:「现在的硬件产品实在是太难用了,但这不是你的错」。


无论如何,那个时代的硅谷是 nerd 们的时代,而科技媒体是充满理想主义的科技狂热者的布道者的天下。


02


狂热和新希望带来投机者,让这种狂热在新世界到来之前到达了顶峰,又在 2000 年随着科技泡沫破灭而熄灭。


但科技泡沫让硅谷科技的基础建设有了更大的飞跃,也让很多年轻的创业者积累的创业的资本和经验。所有这些都让下一轮科技繁荣得以孕育。


2002 年 PayPal 被 eBay 收购,PayPal 团队里的 Peter Thiel 几年后遇到了年轻的马克·扎克伯格并给了他 50 万美元作为天使投资,Elon Musk 创办了 SpaceX 和 Tesla,陈士骏创办 YouTube……网景浏览器虽然被微软打败,但不妨碍它的创始人 Marc Andreessen 后来成为硅谷最有影响力的投资人之一;前几年流行的那本畅销书《难事之难》的作者 Ben Horowitz 在自己创业、退出之后,他们一起创办了对硅谷影响深远的投资机构 Andreessen Horowitz,也就是在硅谷被称为 a16z 的投资机构,Facebook、Twitter、Instagram,包括后来的 Lyft 等公司,投资人中都有 a16z 的身影。


但当时这些创业公司还不像今天这样自带光环,主流媒体的聚光灯自然也无法发现硅谷车库里的年轻人,反而只有通过身在其中的人、创业者的朋友们口口相传,以及咖啡馆里的耳语,才能发现这些将会在日后的创业舞台闪光的人。


Michael Arrington 发现了其中的信息差,而专门报道初创公司的 TechCrunch 应运而生。


2005 年,Michael Arrington 创办了 TechCrunch,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关注新创公司。这一方面让 TechCrunch 积累内容成了「硅谷黄页」,另一方面也让他们和硅谷的新创业的公司建立联系。它关注一个迅速成长的领域,也在这个领域里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在硅谷 TechCrunch 的影响力大到人们专门为它造了一个词语「TechCrunch post」意思是创业者要知道怎么应对当公司被 TechCrunch 报道之后带来的流量迅速上升。


Techcrunch 每年还会举办 Disrupt 活动,吸引来自全世界的初创公司、投资人和媒体参加。


2010 年,TechCrunch 以 2500 万美元卖给美国在线,Michael Arrington 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个投资人。也有更多的人看到了科技媒体这个机会。原 TechCrunch 高级记者 Sarah Lacy 创办了自己的科技媒体 Pando Daily(后改名 Pando),以文风犀利出名,获得 a16z、Peter Thiel 的投资;2011 年,9 位 Engadget 的作者、编辑从美国在线(美国在线于 2005 年收购 Engadget)集体出走创办 The Verge,他们一改 TechCrunch 短平快的报道风格,用长文章将科技与文化、科技与社会的观察和分析呈现在报道中。The Verge 也是这次的嘉宾 Vicky 最常读的科技媒体。


而在这一时期的互联网工具,也让更多人能容易发声,并成为了最早的那批自媒体。


1999 年 Evan Williams (也是 Twitter 创始人)成立了blogger,并在 2013 年把它卖给了 Google 。同一年,WordPress 诞生并托管了众多个人博客网站。那些喜爱主动表达观点的人纷纷成为了 Blogger。比如 Daring Fireball 的作者 John Gruber,他从 2002 年开始写博客,据说启发了现在 Stratechery 的作者 Ben Thompson。


Blogger 界面


Gigaom 也是从个人博客衍生来的。这个名词应该来自创始人 Om Malik。2006 年,他离开自己工作的杂志,把自己的博客变成了一个内容网站。内容上与 TechCrunch 没有太大差异,但是他们的品牌活动 Structure 做得有声有色。2013 年我和 Vicky 去硅谷时,都对 Structure 有序的组织、高质量的谈话内容有很深刻的印象——在硅谷,一场活动,能请到谁往往就决定了内容质量。除了 Disrupt,Structure 是 Twitter 和 Square 创始人 Jack Dorsey、Instagram 联合创始人 Kevin Systrom 会去的活动——在 2013 年,Twitter 已经上市(当时 Jack Dorsey 还在 Square)、Instagram 被 Facebook 十亿美金收购,他们都有严格的对外口径和流程。


一时间,科技媒体成为了一个生意,看上去很繁荣。



03


但从今天的角度看,硅谷一直被外界所诟病的,就是这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创业者和真实的美国世界脱节。


你在旧金山可以看到机器人在酒店里送餐,而中西部锈带州的很多人还活在《乡下人的悲歌》中所描述的,一个城镇的人都为同一个公司工作,整个镇上只有一个孩子考上大学的那种生活中。他们不关心 iPhone 更新换代到什么程度,他们关心的是谁能帮他们度过一个平静、有火鸡吃的感恩节。


J.D.VANCE 在《乡下人的悲歌》中讲述了一个底层家庭如何向上流动的故事,以及地区和阶层的衰落会给出生在那里的人们带来何种影响。该书出版后迅速登上亚马逊、《纽约时报》畅销书榜单。


硅谷科技媒体也是一样,即便在硅谷已经声名鹊起,但它们始终无法「出圈」。2014 年莫博士和 Kara Swisher 创办的 Re/Code 已经是硅谷最知名的科技媒体,但在 2015 年出售给 Vox Media 与 The Verge 合并时,公开数据说 The Verge 的流量是 Re/Code 的 8 倍;另一方面,硅谷科技媒体内容的影响力也有限。Sarah Lacy 从 2014 年就开始撰文批评 Uber、批评硅谷科技公司里的兄弟会文化,但直到 2017 年像《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做了报道,这才成为了大众关注的事件。


经营问题导致 Gigaom 在 2015 年缩减运营最终出售,刚才提到的 Re/Code 创办一年多之后出售,PandoDaily 在当时转为付费模式——按月付费的模式,又一个新的时期开始了。


Netflix 一直是硅谷相对低调的公司,连办公室都在介于旧金山和老硅谷南湾之间的 Los Altos,好像并不想离同类们太近。但它开创的按月付费订阅模式倒是启发了一大批创业者。免费+增值服务的模式开始流行,最好的例子是 Apple Music、Spotify,还有 Amazon Prime。


主流媒体纷纷开始尝试建立付费墙,新一轮的科技媒体则学着把付费墙和科技公司的订阅模式结合起来。2013 年,前《华尔街日报》记者 Jessica Lessin 在她的博客上宣布她将把自己的博客变成一个叫做 The Information 的新闻网站,每年收费 400 美元,称要让用户付费购买真正的独家新闻、建立一个小而美的社区,而且,The Information 还是较早关注中国市场的科技媒体,在 2016 年就开始在香港设立办公室,主要报道亚洲特别是中国的科技新闻。


The Information 官网图,一旁写着:A new type of news publication.


还有 Ben Thompson,我在节目里说,很多人可能不熟悉这个名字,但是应该看过他的文章,很多中文科技媒体都翻译过。他以前在 Apple 和微软工作,后来开始写博客 Stratechery,2014 年把它变成了一个付费社区,价格标准是每个月收费 10 美元或者每年 100 美元。Ben Thompson 写作速度之快、思考的深度以及文笔的诙谐幽默,让同为写作者的我叹为观止(后来听他的 Podcasts Exponent,发觉原来他的语速也很快)。


Ben Thompson 写在 Stratechery 上的自我介绍


除了收费,The Information 和 Stratechery 还有个类似之处是内容角度是从商业分析入手。由此可见科技领域对人们生活的影响已经从一个个小的创业公司、服务演变成了一个个企业实体。当然这个时候科技公司对人们的生活已经产生了更深刻的影响,在美国,人们打车用 Uber、旅行用 Airbnb、购物用 Amazon、和朋友社交用 Facebook、Instagram 和 Snapchat、找约会对象也需要用科技公司的产品……总而言之,生活里的大部分事情都和科技公司有关。


04


当年的初创公司成长为独角兽,他们聪明地学习着前车之鉴,为了避免被小公司「破坏式创新」打败,通过投资、收购来让自己保持创新的能力。新的初创公司往往也乐于得到大公司在人力、财力方面的支持,不必头破血流的打硬仗。加上在手机之外、新的计算平台还没有成熟,连莫博士都说,此时硅谷进入了一个静默期,真正的大的创新还没有被发现。


在这样的环境下,TechCrunch 仍然是硅谷黄页,其他媒体如果单纯报道科技公司新闻已经不吸引人了,而想要用户付费就得拿出深度报道和观点。传统媒体的优势和调查监督的作用反而在这个时候被显露了出来。


2015 年最出名的一篇报道莫过于《华尔街日报》的记者 John Carreyrou 揭露 Theranos 骗局的文章,后来被拍成纪录片、集结成书 Bad Blood,中文翻译为《坏血》。



还有 2017 年,Uber 一位前员工的博客揭开职场性骚扰的内幕,《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等媒体几乎连续一年在关注硅谷科技公司的职场性骚扰事件、企业文化、不平等现象等,成为 #metoo 的重要一笔,也成为日后其他媒体关于硅谷科技公司企业社会责任、企业文化深度调查报道的开始。


深度报道被推崇,一个让很多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是以创造「clickbait」(中文翻译为标题党)、给人们看猫猫狗狗图片的网站 Buzzfeed 在 2011 年就从时政报道媒体 Politico 挖来了主编 Ben Smith 组建深度报道团队。2018 年 Buzzfeed 宣布裁员,我在 Twitter 上看到一些人说,这轮被裁的员工正是当年给这个网站创造了 clickbait 和流量的人,他们感到很不公平。


媒体的长久价值始终是高质量的内容。Buzzfeed 这样的做法,从外人的角度看倒是一种自我革新。


05


2015 年开始,有报道开始提及硅谷的科技公司已经对人们的生活产生越来越多的影响,势必也会影响到政治,而且不只是作为蓝营的票仓和钱罐子那么简单。果然,2016 年后,登上 Techmeme 头条的报道大部分和政治有关——Techmeme 是一个新闻聚合网站,它会根据当天的热点和多方报道组织内容,通常一个话题+不同角度的报道是一个内容集合,是硅谷最受欢迎的内容聚合网站之一,也很受同行青睐。


说回来,特朗普关于移民、环保、中美关系的政策,哪一个都会影响到硅谷科技公司的员工和旧金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由、开放、民主的氛围,哪一个都是硅谷科技公司绕不过去的。


另一方面,新的传播载体也已经成为繁荣市场了。播客、视频、新闻机器人,它们的日渐兴旺就如同历史上的 2005 年。苹果、谷歌、Spotify 都在支持音频平台,YouTube、Facebook、Instagram 上的短视频功能也是更多年轻用户留在这些社交媒体的原因之一。


Re/Code 被出售后,它的联合创始人之一 Kara Swisher 大部分内容输出都在播客里,她有好几档播客节目在播出;The Information 的播客节目叫做 411,总是邀请报道某个话题的记者来谈谈自己的观察和观点;The Verge 在 Apple 的 Podcasts 里有 8 档在播的节目,还有前面提到的 Ben Thompson 的 Exponent。


411

exponet 

RECODE DECODE

Masters of Scales


投资人自己也做播客,就像他们当年写博客那样。最著名的节目莫过于 LinkedIn 的创始人 Reid Hoffman 制作的 Masters of Scale,Digg 的创始人、Google Ventures 的合伙人之一 Kevin Rose 制作的 The Kevin Rose Show。还有视频和新闻机器人。Vicky 说有一些人会在 Youtube 上制作视频来表达观点。新闻机器人则是将过去的一篇报道变成一条简短的标题摘要,甚至也有简报用标记重点的方式提取过去报道中的关键字作为内容。


20 年,人们逐渐接受和习惯在电脑上、在手机上接收文字、图片信息。现在,音频、视频正在重新组织和呈现信息。技术的进步是一方面,感官寻求更丰富的体验,或许是人类在接受信息时的本能。


写到这里,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感觉到我们正处于最后这一阶段里,也是参与者之一。从文字到播客,从硬件到公司报道,媒体本身是观察者,但也无法避免被浪潮席卷。


我们尽可能展开一幅画卷来介绍他们,当然还可以更全面,起起落落之间,已经差不多 20 个春夏秋冬。一定还会有聪明人探索出新的内容形式和呈现更好的内容,拭目以待。



 


写在最后:这期节目来自我和徐涛的一次聊天,PandoDaily 关闭的新闻让我很感慨。就像徐涛在播客开头说的,36 氪上市是这幅 20 年长卷中的一笔,这些科技媒体对内容和技术结合的探索值得我们花更多的时间梳理和思考。这期节目在经过几次编辑之后,时间仍比较长,我后来听认为最后一段仍然可以更充分。我们正处于这期播客中说的第四个阶段,也希望大家和我们一起来使用和摸索新的内容形式。如果你有什么关于硅谷最想了解的话题,欢迎留言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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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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