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想推销一下电子烟」

声动小邮筒编辑部：我们的声音特稿节目「跳进兔子洞」EP01 | 电子烟的隐形销售链，和中学生卖家 上线后，ID 为一枚橘子的听友评论说「电子烟有一些香烟没有的问题：吸食太容易了，而香烟是有打火。作为香烟的替代品，电子烟（一开始）的监管更轻松，也更具有隐蔽性。」

制作人佳勋的这篇采访手记，描述了第一期节目的主人公——卖电子烟的小俊，在生意场之外的面孔和故事：他喜爱汉服文化，也拥有着跟同龄人一样的青春期烦恼。

未成年人吸食电子烟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给监管部门敲响了警钟。而从我们和「小俊们」的接触来看，值得学校和家长关心的问题，不止跟身体健康有关。

在「跳进兔子洞」的播客节目之外，佳勋将会持续在「声动小邮筒」的信件中与大家分享没有在节目中播出的、采访之外的见闻与故事。这是作为采访手记发出的第一封信，也是声动小邮筒的试读内容，欢迎阅读！ 

文末有下期预告音频，别错过哟🐰🕳

 

佳勋

「跳进兔子洞」

制作人

佳勋专注于叙事播客制作，拥有超过三年的专业新闻机构从业经验和八年播客制作经验。曾就职于美国公共广播公司、美国公共媒体公司、财新传媒。参与制作的新闻调查类播客「In the Dark 」曾获广播电视媒体届最具权威的皮博迪奖项。

早呀，我是佳勋。今天想跟大家讲一讲「跳进兔子洞」第一期节目的主人公，小俊的故事。

其实做这期选题比较难的一个点，就是如何找到售卖电子烟的这些学生们。因为他们很多都是某一个电子烟店主的三级或四级代理，隐藏得很深。如果你找不到他们活跃的圈子，就很难顺藤摸瓜找到这些基本上不受任何人管制的孩子卖家。

幸运的是，在朋友的介绍下，我认识了也出现在节目中的高中生子豪。在采访的过程中，子豪有跟我提到，他的一个初中同学小俊正在倒腾电子烟的买卖。

Lead 就这样出现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还挺顺利。我加上了小俊的微信，跟他说明我想做电子烟代理体系相关的调查，并跟他约好了采访的时间和地点。

说实话，我之前还真没怎么采访过高中生，更别提像小俊这样已经跟社会接轨，并「假装成年」的学生。所以，在见到小俊之前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一是会害怕因为用词不当伤害到他，二是子豪提醒过我，「他比较凶，可能不大会说什么」。

所幸，我跟小俊相处得还不错。

我记得特别清楚，跟小俊见面的那天天气格外好。虽然是 3 月份，但北京的大街上已经有不少人穿起了短袖（全球变暖就在身边）。在胡同里的办公园区门口，我见到了小俊，他当时穿着一身青色的汉服，应该是纯棉质地，整个人的感觉非常柔和。看着他翩翩走来，我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好好看呀！」

小俊身高大概 1 米 8，圆脸，单眼皮，戴眼镜，脸上有些许痘印，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因为害怕办公室里专业的录音棚会让他不自在，我就选择了在园区二楼的一个露台上做采访。

我得知，小俊从小学三级开始抽卷烟，初一开始抽电子烟。拿起烟杆的原因很简单，「那时候很火，就当作一种消遣」。在小俊的成长过程中，一件事情让抽烟从「消遣」变成一种「瘾」。

小俊回忆，初二那年因为在学校里「犯了些事儿」，校长就把他送到了公安局，并且还没收了他的建国 70 年群众游行奖章。这次不大好的经历在他心里变成了一根刺，从那以后他丢掉了好学生的帽子，「就放开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现在，小俊在一个职高上学，学习的科目是电子商务。他打趣地跟我说，做电子烟生意的经历已经能让他玩转电商了，「老师讲的我都知道，我还需要学吗。」

其实后来，抛开电子烟这个话题，我们也聊了很多关于他的生活，他的女朋友们和他变来变去的性格。小俊很肯定，他患有双重人格分裂症，「昨天把同学都骂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第二天，「就完全不记得了，跟变个人似的」。他还告诉我，在职高里，患有精神疾病的同学比比皆是。

采访结束后，小俊主动提出想去看看我们的办公室。恰巧那天是周日，「声动早咖啡」小组的几个同事都在办公室准备周一的节目。小俊一眼发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 Zelin，因为他的手里握着一个电子烟。

「我想去推销一下」，小俊看了我一眼。还没等我缓过神，他就对着 Zelin 开启了营销攻势，「这个口味激喉感很强的」「你试一下不会失望的」「有时间来店里挑挑」……

我感觉情况不妙，就想方设法赶紧结束办公室 tour，然后把小俊送出了办公园区。

过了几天，我又见了小俊一面，这次是在一个商场里。小俊的「上家」在这里有一个线下的电子烟店铺。下午 4 点半左右，我和小俊碰了面，他穿了一件印有他代理的电子烟品牌 logo 的黑色 T 恤，脖子上挂的彩色电子烟尤其亮眼。

按照小俊的说法，他所有的货都是从这里发出，一盒烟弹的进货价是 57 块钱，他从中赚取三四块钱。除了他以外，这个店主还有十二三个代理。但按照店主的说法，他现在没有任何代理，小俊就是关系比较好的哥们儿，常来店里玩。

在跟店主聊天的过程中，小俊格外谨慎，甚至还给我拍摄了一张现场照片。后来他不断跟我强调，「姐姐麻烦一定要变声」「不要提品牌的名字」以及「不要说明商场的位置」。

临走前，我注意到了小俊的黑色书包。它在电子烟门店对面的长椅上，孤零零地呆着。

再后来，《电子烟管理办法》终于正式颁布。小俊在朋友圈里像疯了一样地狂发囤货广告。随着电子烟销售资质的审查越来越严格，我不知道，他还会按照原来的计划开设一家线下店吗？

无论他做什么样的选择，我希望他至少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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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进兔子洞 」下期预告

下周二，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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