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与森林的歌鸲
栗腹歌鸲 Luscinia brunnea
歌鸲(qú)，取自谐音“歌曲”，一种把鸣声和体型结合在一起命名的一类鹟亚科鸟类。古文中提到过“歌者善唱，鸲”，根据汉语释义为鸟类的一属，体小，尾巴长，嘴短而尖，羽毛美丽。而中国古代把鸲定义为一类广泛的鸟类，八哥，鸺鹠都在不同的书作里被称鸲。而现代科学定义为鹟亚科䳭(jī)族的一类漂亮小鸟。
它们的尾巴其实有长有短，有的羽毛漂亮而惊艳，如棕头歌鸲、金胸歌鸲；有的羽毛颜色暗淡低调，如红尾歌鸲、新疆歌鸲。实际上此类鸟儿的共同特征为均有尾部间隙性上翘的特点。在中国，歌鸲可以观察到13种，欧亚鸲、日本歌鸲、琉球歌鸲、新疆歌鸲、红尾歌鸲、红喉歌鸲、蓝喉歌鸲、黑胸歌鸲、棕头歌鸲、黑喉歌鸲、金胸歌鸲、栗腹歌鸲、蓝歌鸲，而在西南可以见到后面的9种。
中国从古代至今素有养鸟的习惯，其中画眉是传统的笼养鸟。而现在，又兴起了一股养野鸟、少见鸟的风气，歌鸲不幸被列为除画眉而外大量笼养的鸟儿。在古代，被笼养的红喉歌鸲和蓝喉歌鸲又被称为红点颏和蓝点颏，皆因欢快的鸣叫和后部红色、蓝色的鲜艳羽毛。
根据《中国鸟类野外手册》的记载，歌鸲多为罕见、少见鸟儿，再加上其欢乐明快的叫声而被大量捕捉，使其越发少见。在野外，歌鸲喜欢躲在茂密阴暗的灌木从里，而它习性多动，晃眼看去，就像一只穿梭在林下灌木的小老鼠。根据多数观鸟者的野外记录，多是闻其声不见其影，观鸟和拍鸟爱好者都以一见其芳容而引以为幸。
歌鸲在野外是如此难以一见，神奇的是在繁华超级大都市的市中区，据目前的观察，你可以看到后面9种中除棕头歌鸲外的8种！而不少的观鸟者认为棕头歌鸲出现在成都市中区，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不知道谁会成为第一个在市中区观察到棕头歌鸲的幸运儿？
而我成为了在成都市中区观察到罕见的黑喉歌鸲并拍摄到在野外影像的第一个幸运者。
以往，我根据歌鸲的记录难度排行，做了以黑喉歌鸲、棕头歌鸲、金胸歌鸲、栗腹歌鸲为顺序的排行榜，一直醉心于拍摄完西南地区这最难见的四种歌鸲。
黑喉歌鸲 Luscinia obscura
黑喉歌鸲可谓一种神秘的小鸟。自1891年Berezowski和Bianchi首次定名这种优雅的雀形目鹟科小型鸟类以来，在我拍到该鸟前似乎还没有人得到其在自然状态下的清晰影像，相关的观鸟记录也屈指可数，而确切的观察记录大致不超过7次且均来自外国人，其中6次在中国，一次在泰国北部。
根据以往的观察记录，黑喉歌鸲通常出现在边远地区的原始森林、灌丛或竹林中。2010年5月中旬，因听说近期有人在四川省九寨沟县白河保护区观察到黑喉歌鸲，我们便专程前去寻觅，然而遍寻一周也未发现黑喉歌鸲的踪影，我们只能遗憾地返回。
2011年5月2日，黑喉歌鸲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位于成都市区内的四川大学校园里，特别幸运的是这次我用相机记录到了它的清晰影像。
天鹅、大雁、鹤类等都是人们熟知的迁徙鸟类，因体型较大，很多人都见过它们南来北往的壮观阵容。其实还有很多体型与麻雀相似的小型鸟类也是能够跋涉千万里的候鸟。与那些体型较大的鸟相比，小型鸟的迁徙之途更为艰辛。据记载这些小鸟通常由东南亚地区向中国西南部的高原迁徙，因为那里是它们的夏季繁殖地。随着人类社会的迅速发展，在鸟类千百万年来形成的迁徙路线上，陆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城市，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给鸟类的迁飞带来许多困扰，甚至成为致命的陷阱。然而令人欣慰的是，有一些城市停歇地成为它们迁徙途中休息并补充能量的驿站。而这些都市中的驿站也给了观鸟爱好者在城市中观察野外少见鸟类的极好机会。
神奇的“都市驿站”
在这里不得不提到四川大学，这个全国甚至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小树林。这片树林只有约六七百平方米，周围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修建的4层小楼，楼下栽种着法国梧桐、香樟和楠木等树木。树林两侧还分布着两片杂乱的灌丛，灌丛下是茂密而杂乱的扁竹叶和杂草。这片树林枝叶茂盛，林间光线阴暗、蚊虫较多且非常幽静，行人过往较少，因此成为多种途经成都的候鸟喜爱停留的地方。在此记录到160多种鸟类，其中包括多个四川省新记录和30个成都市新记录。而西南地区可见的9种歌鸲，除去棕头歌鸲，这里均有记录！这片神奇的小树林成为了歌鸲迁徙经过城市的集散地。
在这里不时会记录到来自原始丛林、喜爱阴暗环境的鹟鸲类小鸟，红点颏和蓝点颏也时有发现。而2009年10月，在这里首次记录到四川省新观鸟记录的红尾歌鸲，让我们觉得这片小树林有着不同之处。随这对这片小树林观测人员和来往次数的增多，我们陆续发现并记录到罕见而惊艳的金胸歌鸲，以往认为只在高原繁殖、冬季垂直迁徙的黑胸歌鸲。这些发现使得这片地方越来越引人注意，而便利的交通和狭小的鸟儿活动区域也可充分发挥“长枪大炮”的优势，使得大批爱好者前来拍摄细致入微的“数毛”照片。
金胸歌鸲 Luscinia pectardens
黑胸歌鸲 Luscinia pectoralis
蓝歌鸲 Luscinia cyane
蓝喉歌鸲 Luscinia svecica
但也由于拍摄人数的增加和一些拍摄动机不好的人员，这里也时常引发一些争论。这也让我把眼光投向其他环境类似的小区。在这些市中区居住小区僻静的角落里，虽不如川大小树林有如此多的少见鸟儿记录，但也可以看到的迁徙小鸟有鹟类、莺类、鸫类、鸲类、雀类等等。
歌鸲、鸫，都喜欢在地面觅食。歌鸲行动敏捷，在灌丛和草丛中钻来钻去像个小耗子。而鹟喜欢从站立的地方敏捷地飞出去，然后带着捕获的食物又站立在原处，难怪英文叫flycatche，意思就是飞行捕手。而黄鹂则站在最高的枝头上，吃它们喜欢的果实。柳莺、鹟莺、山雀，这些则喜欢叽叽喳喳的在树枝上跳来跳去。有的小鸟喜欢飞来飞去，有时甚至一不小心会“咚”的一声撞在一扇窗户上。有些胆大的，就站到了人们的自行车上。
白尾蓝地鸲 Cinclidium leucurum
褐胸鹟 Muscicapa muttu
蓝喉仙鹟 Niltava rubeculoides
灰翅鸫 Turdus boulboul
通过长期的都市内鸟类观察记录表明，能吸引候鸟的停歇地并不一定很大，往往是城市扩张和发展过程中暂时被人遗忘的角落，它们散落在都市之中，因为原始和缺少人工的刻意雕琢的环境，成为多种野生动植物栖息和繁衍的乐园，也因此成为鸟类迁徙途中的重要停歇地和补给站。然而，随着城市的不断发展，这些所谓的卫生死角正一步步让位于公寓、工厂、写字楼……这些经过人工规划设计的园林或绿地看起来似乎枝繁叶茂、绿意盎然，但是其原有的生物多样性早已不复存在，也无法继续得到候鸟类的青睐。
因此，在规划城市建设和设计园林时，应更多考虑土著生物、生态系统和景观等不同层次上的变异性和多样性。其实，从生物多样性的角度来看，那些表面上显得杂乱、原始的环境比整洁的草坪和单一的绿化带更适合多种生物的生存和繁衍。
而在这个紧靠西南山地的超级大城市里，还留有棕头歌鸲未到访的遗憾。但是在据成都仅两、三百公里外，就有很多棕头歌鸲的记录。最多记录的莫过于九寨沟，而为了拍到这种罕见的歌鸲，我们也曾多次努力。棕头歌鸲头部颜色尽管不如金胸歌鸲胸口那像跳动的火焰一样鲜红、惊艳，但也足够让人过目不忘。而根据最新地观察记录，人们认为这种鸟可能比黑喉歌鸲更加稀有。在棕头歌鸲的栖息地，也栖息着栗腹歌鸲，而且数量较多。当棕头歌鸲开始鸣叫时，栗腹歌鸲马上也跟着鸣叫，不知二者是否存在着竞争的关系。根据最近的记录，在最传统观察棕头歌鸲的位置，已经听不到它那独特嘹亮的鸣叫了，而栗腹歌鸲观察到的却越来越多。在这个地方，我也有幸目睹并记录了一张模糊的棕头歌鸲的影像。
棕头歌鸲 Luscinia ruficeps
那是2013年5月，棕头歌鸲已经回到了它的繁殖地，并不断地高声鸣叫。但是它位置非常隐秘，即使在离你2-3米的灌木里鸣叫，也不轻易看到身形。我们一行4人的8双眼睛，也是偶尔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一晃而过，根本无法拍摄。直到最后一天的清晨，我进入原始森林的灌丛，通过望远镜才在头顶冷杉树缝里看到了它鸣叫时升起的热气，在树缝里发现了它。那个时候顿时激动起来，心跳得厉害，手也抖动得厉害，端着500mmF4的大镜头无法平静，即使作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也无法稳住镜头对焦。只好对身边的还没看见的队友说，你千万别动，我去拿三脚架来拍摄。可是，一旁的队友同样也是几天没寻见棕头歌鸲，非常渴望想一睹它的风采，按捺不住去找它。就在这时，他一不小心踩断了一截树枝，随着“咔嚓”一声，只见棕头歌鸲闻声后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树枝上俯冲而下，一头扎进灌木里，再也无法找到行踪！
遗憾是再来的最好理由，可是接下来的时间里的我们几次到访此地，都无功而返。在这样茂密的林子里，也许300mmF2.8镜头比500mmF4之类的超大镜头有更多的机会。在野外记录到棕头歌鸲数量稀少，在这样的残酷现实下，我只能梦想着棕头歌鸲哪天造访我的后花园。我会在僻静的后花园里静静地等着它，而我会再一次地成为幸运儿吗？或许这个机会等着大家来创造，更少的雾霾、更多晴朗的蓝天、更多绿色的出行、更原生态的城市绿地规划……
--End--
本文首发于《中国鸟类观察》第117期-西南山地专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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