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押15年后张志超无罪释放 曲折“洗冤”之路全靠母亲支撑
本
从不足16岁被认定为一起强奸杀人案嫌疑人
到如今案件再审被判无罪释放
张志超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这个过程常人难以想象
【视频：张志超无罪释放 心情很激动】
1月13日上午，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在淄博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张志超案”进行再审宣判，法庭判决张志超无罪。
案件回顾
2005年2月11日下午2点多，一名勤杂工在山东省临沭县第二中学一间废弃的厕所里，发现了一具下身赤裸的女尸。该校高一24班班长、时年不足16岁的张志超，被警方认定为嫌犯。
2006年3月，张志超因强奸罪被临沂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2011年，沉默6年的张志超突然开口喊冤，称自己曾遭到刑讯逼供，希望母亲马玉萍能为其找律师申诉。
2012年3月19日，临沂市中级人民法院驳回张志超的第一次申诉。
2012年11月12日，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复查认为，该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并无证据证明张志超在公安机关所作的有罪供述系刑讯逼供所得，且张志超归案后的多次有罪供述均有教师签名、按手印，能够充分保障张志超的各项诉讼权利。
该院还认为，张志超作有罪供述时所述情节，非本人作案不可知晓，其有罪供述与本案其他证据能够相互印证，应当作为定案的依据。因此，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驳回其申诉。
2014年，临沂市人民检察院认定原判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等，不符合抗诉条件，不予提起抗诉。
2016年，案件迎来转机。最高人民法院分别于当年4月25日、12月13日，以及2017年5月2日通过远程接访系统进行了三次视频接访，了解案情。
2017年5月2日，最高人民法院正式立案审查张志超奸杀案。
2017年11月16日，最高人民法院做出再审决定，并于12月28日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公布。
2018年2月8日，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发布消息称，根据最高人民法院（2017）最高法刑申128号再审决定书，该院已组成合议庭对张志超强奸、王某超包庇一案再审。
2019年12月5日下午两点半，张志超案再审在6次延期后开庭。经过4个多小时的审理，出庭的检察员认为案件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检方提出应以疑罪从无，判张志超无罪。
律师：该案疑点重重
01
案发不到12小时锁定嫌疑人
据悉，被害者尸体被发现于2005年2月11号的下午两点，张志超被警方锁定为嫌疑人，从家里带走的时间为2月12号的凌晨一点，也就是在不到12个小时的时间，警方就锁定了张志超为嫌疑人。而张志超在学校是班里的班长，此前并没有不良行为。
对此张志超的代理律师团主代理律师王殿学表示，这个案件与其他诉讼案件有点不同，一般来说，警方最开始怀疑某一个人的话，一定是有线索，而“张志超案”中警方锁定张志超没有任何客观证据，唯一的理由就是证人王某在证言中提到了张志超，而这个证言在律师团看来是不可能完成的。
02
3分钟作案时间不可能完成
王殿学表示案件的疑点非常明显，首先从判决书上来看就是很明显的错案，判决书认定张志超作案的时间是三分钟，2005年1月10号早上6:20~6:23，他在这三分钟内完成强奸、杀人、藏尸，还要下楼跑100多米穿过跑操的人群去买钥匙，把锁换了，并且还要交代王广超不去报案，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不可能完成的。
根据唯一一个指证张志超的证人王某的证言来看，案发地点是在南楼宿舍的旁边，王某说当时听到女生的喊叫之后，他披上衣服就往外跑，出来就看见了张志超，短短十几秒，张志超更不可能完成判决书上所写的这些作案过程。
03
几无直接物证
代理律师们经调查发现，张志超案定罪几无直接物证。代理律师、北京大禹律师事务所律师李逊认为，无论尸检或警方认定的作案现场，侦查机关都未对精液、表皮细胞、毛发、指纹等进行提取和鉴定。
该案还存在关键证据缺失、作案时间地点存疑、有利证据被隐匿、口供矛盾等诸多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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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案中，曾有4名同学为张志超提供不在场证明。
判决书上显示，作案时间为6点20分到23分，当时升旗时间是6点15分，有四名同学作证称，张志超当天早上参与了升旗仪式和早操。并且有同学能准确地回忆出，张志超前后左右是谁。班级的体育委员能够准确地回忆出张志超和别的同学一起上楼。
这四名同学的证言非常一致，在开庭时，山东省检察院的出庭检察官表示他们复查的过程，也找到了这四名证人进行复核，他们表示当时所说的话是真实的，山东省检察院也予以认可。
曲折的“洗冤”之路
2011年，沉默6年的张志超突然开口喊冤。
一审判决时，张志超并没有为自己当庭辩护，之后也没有提起上诉，这其中的原因是张志超当年是未成年人，只有15岁半，尚不成熟。他说自己曾遭到刑讯逼供，被迫承认之后曾经翻过供。
检察院第一次提审的时候，他说了不是他做的，但后来又遭到了刑讯逼供，因此他又被迫改口承认。一直到开庭之前，他都认为自己可能会被判死刑，所以没敢当庭翻供。
当时他的父母也不在庭审现场，之后很长时间才知道判决结果，上诉时间已经过了。
据张志超说，当时他天真地幻想，将来自己出来以后再申诉，但5年后，他和母亲见了面，表示不是自己做的，要找律师来申诉。
启动再审难度之大
2006年，在一审判决下达之后，由于张志超没有选择进入二审程序，那么想启动再审程序是非常困难的。
代理律师团律师李逊表示，当时在张志超母亲接到山东省高院驳回张超的申诉，并以非张志超本人作案不可能知晓犯罪细节为由，对张超的申诉进行驳回。
之后张志超的母亲找到了律师，“张志超案”才有了重大转机，最高人法院指定山东省高院再审后经过两年多时间，“张志超案”正式启动再审。
据了解，在一次检方的询问当中，张志超提出，称自己是有冤情的，但又立马改口了。
马玉萍回忆，当时儿子还在少管所，会见时张志超表示自己与这起案件没有任何关系，不愿再背黑锅，并要求妈妈帮他请律师上诉。
张志超说，因为当时在县检察院审查的时候，曾向县检察院陈述自己是无罪的，希望他们能够重新审查。但是在那之后又被县刑警大队带走审讯，然后遭受了刑讯逼供。
“当时就是绝望了，觉得在当地不可能再有人为自己伸冤了，就很绝望，受不了那种折磨，所以说当时也不敢再去申诉，只能说陈述自己是有罪。”
走出法庭，终于看见了天空
2020年1月13日，判决书宣读完毕后，张志超被当庭释放。随后，张志超在母亲马玉萍的陪同下走出法庭。
张志超接受看看新闻Knews记者采访时表示，这么多年的委屈和痛苦终于得到释放，“心情非常激动，不敢想象，感觉头一次出来看到这个天，觉得天好大，在监狱里天只有那么一小块，永远就那么小块。”
宣判前，母亲马玉萍就为他准备好了新的羽绒服、帽子、围巾、鞋子等等，她希望儿子能当庭释放，穿上新衣服，牵着她的手回家。
马玉萍说，整个9年中，最绝望的时候就是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驳回其申诉的时候。这件事对于家庭的打击非常大，“这个家家破人亡了，人家过的是日子，我过的那不叫日子。”
事情发生后，张志超的父亲、爷爷、奶奶、姥姥相继去世。张志超的父亲本身有病在身，出事后对他打击很大，2012年6月去世。张志超的姥姥，在得知孙子被冤枉后突然休克，在重症监护室抢救15天后去世。
对于母亲，张志超只有感激，“这么多年来，家里过来几百公里，每个月都来看我，为我的案件到处奔波特别辛苦，母亲为我付出这么多，我特别感恩。”
张志超的同学王广超当时被认定在该案件中犯有包庇罪，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
王广超说，“因为我现在也结婚也生子了，以后我的孩子假如想入党或者参军，我一直背着这个罪名的话，他们是没法完成他们的志愿的。”
王广超表示，自己从来没有想到，因为一个案子会和两个同学牵扯在一起，也从来没想过会牵涉这个案子，这15年来，他一直坚信自己无罪，并且相信法院会做出公正的判决。
往期内容
（看看新闻Knews记者：楚华 刘宽漾 陈瑞霖）
（编辑丨严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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