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于敦煌,从小在莫高窟的沙地上作画;
承父亲遗志,多年来保护与传承敦煌艺术;
他坚持创作,探索与时代同步的艺术形式。
他就是我们今天的主人公,
被誉为“敦煌之子”的
旅日画家常嘉煌
常嘉煌名字中的
嘉正是取自“嘉峪关”,
而煌取自“敦煌”,
他与敦煌的不解之缘就此结下。
文化是维系两国人民友谊的重要纽带
常嘉煌这一生,注定与敦煌密不可分。常嘉煌出生于敦煌莫高窟皇庆寺,身为“敦煌守护神”常书鸿和“敦煌痴人”李承仙之子,他从小就在莫高窟的沙地上学画画。长大后在父亲的建议下,常嘉煌放弃心仪的艺术之都巴黎,于1984年去日本留学,“学习遗存在日本的中国汉唐文化艺术,带回中国”。
1982年8月常书鸿、李承仙、儿子常嘉煌,在敦煌莫高窟合影。常书鸿在照片上题诗赠儿子共勉。 来日本前,常嘉煌已经是国家文物局下属单位的一个科级干部。作为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他经历了上山下乡、部队和工厂的历练,表现突出。当时领导还准备安排常嘉煌去党校学习、留在文化部。但被父亲常书鸿婉拒,说:“我们家都是艺术家,他不是当干部的材料”。之后,常嘉煌便遵从父亲的心愿来日本求学。如果没有来日本,或许他已经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旅日期间,常嘉煌一直遵照父母的希冀,学习中国传统艺术,协助中日文化交流工作。从留学的第一天起,他便开始整理父亲常书鸿在日本演讲的录音稿,并参与编辑出版《我与敦煌》,父亲将稿费用作他的学费。1985年3月,中国青年代表团访问日本时,团长胡锦涛曾对常嘉煌说:“你是著名文人后代,要像当年鲁迅、孙中山那样结交日本文化界朋友,当中日关系因为两国利益和原则冷却时,文化是维系两国人民友谊的重要纽带。” 1990年,常嘉煌与父亲常书鸿先生在东京富士美术馆举办了常书鸿父子绘画展。时任大使馆文化参赞给予了高度赞扬,表示大部分中国留学生都来日本学习经济,很少有人从事艺术交流,希望他能够继续为中日艺术文化交流工作做贡献。1993年,常嘉煌被敦煌政府聘为顾问,前去拜访镰仓市市长,确定了敦煌与镰仓建立友好城市的意向,完成了这一历史性的对接。 旅日期间,常嘉煌作为常书鸿和李承仙的学生、助手和中日之间信使,还参与了他们为浅草运行寺的《玄中寺》、奈良法隆寺的《丝绸之路飞天》障壁画创作,整理出版常书鸿与池田大作对谈《敦煌的光彩》等文化交流工作。日本3.11大地震后,常嘉煌随中国科学院访问宫城县气仙沼,面对地震后的满目疮痍,在陆前高田市海边那棵屹立在废墟中的一棵松树使他大为震动,他立即画了速写。一年后,他将这幅《希望之松》赠送给了当地政府。创作多年,常嘉煌的很多作品都无偿赠送给了日本政府和团体,如赠给埼玉县政府的《华山》、赠给富良野政府的《热情富良野》以及协助父母完成巨幅油画《攀登珠穆朗玛峰》赠送给创价学会等。 1994年,父亲常书鸿去世的第二天,在病床前答应父亲回敦煌的常嘉煌和母亲李承仙启程前往敦煌。第二年,在敦煌市市长接待日本公明党代表团的宴会上,代表团团长表示“我们非常想念常书鸿先生,希望能做些什么事情。”市长听到后便对常嘉煌说,“嘉煌,有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就是在敦煌开凿新石窟”。母亲李承仙知道后也大力支持。就这样,常嘉煌开始用卖画等方式自筹资金开凿当代石窟,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相较于父亲常书鸿当年在政府的支持下完成敦煌保护工作,常嘉煌与他的当代石窟显得有些形单影只。由于当代石窟并不是单纯的学术研究,而是人类艺术的传承,里面包含了常嘉煌本人对敦煌的特殊情感与理念,因此并未得到政府的财政支持。对此,常嘉煌也表示理解,“国家资金应该用于建造学校、图书馆等基础设施,当代石窟的理念过于超前,可能要等到100年以后才能产生作用”。让他感到痛苦的是身边的亲人也反对自己的做法,认为他这是“往沙漠里浇水,纯粹是乌托邦”。在当代石窟创作壁画
好在母亲李承仙一直陪伴在常嘉煌身边。为了建造当代石窟,母子俩节衣缩食,七十多岁高龄的李承仙舍不得用儿子卖画所得,在盛夏为节省机票、火车费用,瞒着常嘉煌乘坐卧铺大巴从敦煌到兰州,他得知后欲哭无泪。20年后,当常嘉煌整理母亲手稿时才发现,父母早就有过创作当代石窟的想法甚至草图计划。“直至人生最后,将一切奉献给敦煌,这是我母亲选择对父亲和敦煌的殉情方式”。 “当代石窟已经成为了对我的魔咒”,常嘉煌云淡风轻地对记者说出了爆炸性发言。面对记者的疑问,他解释道,魔咒也不一定都是指不好的事情。“我的一生都笼罩在我父亲的光环和阴影下,而当代石窟也成为了笼罩我一生的魔咒。”日本文化厅负责人曾表示,常嘉煌是可以在美术界攀登高峰的人物。至今为止,常嘉煌一共在日本举办了20多场个人画展,备受好评,但他却选择做商业画家,将卖画收入全部投入到家族敦煌事业中,为了迎合画商要求,无法静心创作自己所追求的作品,这也是他明明才华横溢却一直未能在日本成名的缘故。 常嘉煌还告诉记者,曾经政府表示愿意提供一部分旅游开发资金用作当代石窟的开凿。但他认为这笔钱应该留给更需要的地方,当代石窟不是旅游景点,而是非营利公益设施,供人免费参观。2017年,在前日中协会理事长白西绅一郎先生的支持下,常嘉煌成立了一般社团法人常嘉煌丝绸之路艺术交流协会,宗旨是联合丝绸之路沿线国家地域艺术家共同在敦煌进行艺术创作。2019年,常嘉煌就任全日本华侨华人联合会理事、甘肃同乡会会长,他多次表示无偿提供当代石窟作为在日本和世界华侨华人的文化传承教育基地,希望在海外的华侨华人永远心怀祖国。 2019年,来日35年一直在空屋、仓库创作的常嘉煌终于在千叶海滨购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其中有两套海滨度假公寓,接待了众多好友。“母亲生前曾告诉我,要让帮助过敦煌和常家的人住在家里”。日常除了绘画创作,常嘉煌还有一个特别的爱好,那就是种地。1986年,他曾经在农村插队,对农活并不陌生。房后的主人听说后,无偿提供了1000平方米的空地供他使用,第一年他便一口气栽种了16种蔬菜并建了塑料大棚。“前年台风摧毁了大棚,唯一成功的只有茄子辣椒西红柿,我就拿来做了敦煌地区的特色菜“茄辣西”,仿佛回到了幼年时期。”说起自己的田间趣事,常嘉煌显得颇有兴致,他还告诉记者,自己偶然种的茴香,“年年都长得很疯狂,比我还高”,他经常寄送给喜欢茴香的北京同乡和友人。 疫情期间,爱好做饭的他开始挑战自己最喜欢,但多年来未曾吃过的中国口味的包子。做任何事都很认真的常嘉煌,在交了几百个包子的“学费”后,终于还原了国内的味道。“我现在不务正业,但是开包子铺卖没问题!”说到这里,他还热情地表示要给记者寄一些尝尝。除了创作、种地、做饭,最近他还在附近的神社“鬼使神差”地结识了一位浙江老乡,这位老乡是个冲浪高手。于是,常嘉煌在七十岁这年跟着这位老乡挑战冲浪,试图在海里搏风击浪。 当记者问起疫情是否对他有影响时,常嘉煌表示他居住的千叶海边人烟稀少,具有得天独厚的防疫优势,也规避了很多不必要的会客和社交。他引用鲁迅的“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来描述自己的生活状态。现在他将每天分成三部分,分别进行书稿写作、绘画创作和农田劳作。由于疫情杜绝了社交应酬,规律的生活作息使得他的身体素质日益提高,“连医生都吃惊,为什么我的血糖血压都恢复了正常水平”。疫情期间,全世界都开始远程连线交流,常嘉煌也体验到了远程交流的便利。去年,他完成了对他受聘的浙江音乐学院研究生联觉艺术远程教学,汇报展览里这些绘画零基础的未来音乐家们的作品令参观者们大为吃惊,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果。此外,他还有经常与国内外朋友进行视频会议,开展丝绸之路相关的国际交流。 旅居东瀛近四十载,常嘉煌已经在日本度过了人生的大半时间,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思维方式,各方面都已经融入日本。他向记者透露,在日本养成了极端完美主义的性格,并且计划性很强,几乎每件事都会做计划。此前他应邀去敦煌采访时,做了一个精确到分钟的计划书,“央视导演看了之后调侃我就差写先迈左脚还是右脚了”。常嘉煌是满族人,身上有蒙古游牧民族的粗犷和强悍,这样的他来到日本,却变得愈发细心和体贴。因为工作,多年来他往返中日300余次,感慨颇多。常嘉煌认为,中国社会好比“沸腾鱼乡的大火锅”,而日本更像是宁静的小池盆景,每次出机场都要经历强烈的冷热交替,“各有各的玄妙”。 提及今后的计划,常嘉煌表示最近正在全力创作绘画作品《钱江潮》和撰写回顾常家六十多年中日文化交流历史的《从敦煌到奈良》。2004年,他赴杭州进行常书鸿诞辰100年纪念,时任浙江省省委书记习近平非常支持母亲李承仙和他的传承敦煌事业。当得知他要完成那幅《钱塘江》作品赠送给浙江时,习近平建议:“如果画钱塘江,那就画钱江潮吧!代表浙江人民在改革开放浪潮中奋勇向前的精神”。经过十多年的反复构思与揣摩,他在赠送给浙江大学和浙江音乐学院后完成了十几幅构图草稿,最后在贝多芬第九交响曲激昂的节奏陪伴下,传承古代敦煌五台山图的艺术风格,终于完成了终稿和色稿。 2019年国庆前夕,常嘉煌从日本专程回到甘肃,在嘉峪关长城他创作的人类最大环境艺术品《龙林》和莫高窟父亲墓碑前完成了《红旗颂》、《丝绸之路》,祝愿祖国繁荣昌盛、告慰父母在天之灵。2011年他曾在法国尼斯的古罗马城墙下进行了音画创作《常书鸿的一生》。文化部的相关负责人看后向常嘉煌感叹,现在中日两国文化交流还是局限于剪纸刺绣等民间艺术、和传统绘画,希望能多一些这样的新型艺术形式。常嘉煌一直将这番话记在心间,2015年、2017年在意大利米兰创作了大型音画作品,2019年在联合国环境署非洲肯尼亚总部举行的联合国环境科学政策和企业论坛第二届全球会议闭幕式上,他又现场创作了音乐绘画联觉创作《我们的星球—绿色希望之路》,赠与联合国环境署,并一直坚持进行与时代同步的联觉艺术探索。
时值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常嘉煌告诉记者,自己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从小受党和国家的抚育成长。“因为我的父亲母亲是敦煌莫高窟最早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艺术家,母亲是第一任党支部书记,父母亲从小教育我艺术要为人服务,直至今天我的大部分作品都是无偿赠送给国家和公益团体。”这是他受到两位共产党员教导的结果。在生活最艰难的时期姐弟三人还是从每个月总共才36元的生活费中省出9元为远在敦煌的父亲按工资比例代缴交党费。常嘉煌从9岁起回敦煌都只能搭乘去柳园车站拉货的卡车车厢,在与他们生活的几十年中,从来没有得到任何特权。父母去世后,常嘉煌参观莫高窟都是自己购买门票,直至2011年常嘉煌带为父母写书的法国友人希望参观莫高窟特窟而为难时,敦煌研究院得知并特别开具了免票,常嘉煌才知道有这个优惠,他说这是因为莫高窟永远不会忘记常书鸿和李承仙。
最后,记者询问常嘉煌对年轻人有何寄语。他表示自己那个年代来日本的中国人还比较少,大家条件都很艰苦,现在的留学生虽然生活富裕,但是不要忘记来求学的目的。“就像我建造当代石窟一样,不能只看眼前,要看到30年、50年后,将来回顾自己所走的脚印才不会有悔恨。人生道路虽然不可选择,但要目标明确走直线,少走弯路,为了目标一直向前、向前。”
常嘉煌,满族,出生于中国敦煌莫高窟皇庆寺。祖籍浙江杭州。自幼在北京、上海、杭州受常书鸿、 靳尚谊、朱乃正等先生启蒙,1984 年起赴日本留学, 师从日本画巨匠平山郁夫、东山魁夷等,研究和 学习从中国传往日本的汉唐艺术精髓,擅长油画、 壁画等,后遵从父亲意愿回到敦煌从事石窟艺术研究,在党河绝壁上开凿现代石窟,1996 年启动 新敦煌艺术创作,将世界各国的艺术家创作留给千年子孙后代。从 2010 年起,开始创作大型绘画作品赠送给政府和友邻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