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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不养,谁之过?

安娜 TM 安娜的三千乱话 2021-03-08


文丨安娜


关上门,
不是为了幽禁欢乐,
而是为了释放悲伤。

世界让我遍体鳞伤,
但伤口却长出翅膀。

------阿多尼斯

你应该听过一句很“正确”的话,日本小说家伊坂幸太郎在《一首小夜曲》里说:

“一想到为人父母,居然不用考试,就觉得太可怕了。”

不过我觉得,有这种想法才比较可怕。如果成为父母需要考试,那谁有资格出题?谁来决定你能不能做父母?

当然没有人,除了你自己。生育是个人选择,放到天涯海角,都是人的自然权利。

但投胎却是一门最难的技术,当无力抚养后代的父母脑子一热,弄出一个生命,孩子的命运就在出生那刻定格了。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日本电影《无人知晓》里,年仅两岁的小雪被父母遗弃,极度饥饿下她偷吃了邻居家一包方便面被打伤,最后意外从凳子上跌落摔死。

小雪小小的躯体被装在一只行李箱里,被悄悄拉出门埋了,一如她出生时被塞在同一个行李箱里悄悄拖进屋子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来过。

电影镜头缓慢而沉静地划过小雪安静沉默的尸体,背景音乐消失,无声的光影交织,令人心碎。

生命的残酷也在于此,有些人——比如未成年人、流浪汉——没有足够的理性认识到“自己无力抚养后代”这个事实,他们也选择了生育。

而孩子却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从母亲腹中探出小脑袋宣告来到人世的小小生命,有些一出生就金光闪闪,迎接他的是可能是几十万一晚的奢侈产房,或者高知高能舌吐莲花的社会精英父母,也可能是蓬头垢面分文不名的贫民窟难民,就像我最近看的黎巴嫩电影《何以为家》里的12岁男童赞恩一样。

赞恩的父母从战火连天的叙利亚逃难到黎巴嫩贫民区,一家十来口人挤在仅有几平方米的出租屋里。你可以想象,七八个年龄大小不一的孩子为了讨得一口饭吃,每天都要在拥挤杂乱的街区里向路人兜售饮料,年龄大一点的赞恩必需干更多苦力,去杂货铺打工,送水,拖着比他身子还高的煤气罐上门安装。到了夜晚,孩子们像流浪猫狗一样,横七竖八地蜷缩在肮脏破烂的毯子上。

赞恩在电影里发出天问,“没有能力抚养我们,为什么要生下我们……”,法庭上一片沉默,无人回应。作为难民父母,衣食无依,自身尚且难保,本不该生育,但他们似乎要用接二连三产出一堆又一堆的孩子来证明自身生命的存在。

也许,他们也压根儿想不出,除了生孩子,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而孩子如何养大这些问题,已经无暇思索。

但我先不急于更多地批判这些父母,生育是自由,成为他们的孩子则是命运。在人性的基因里,满足自己优先于满足非自己,这个无可厚非。以赞恩父母的能力,他们只够勉强顾及自己的生存,哪有孩子们的正常活路。

连让年幼的女娃儿上慈善学堂,他们紧紧盯住的也只是学校免费提供的食物、衣服和棉被。这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电影接近结尾时,赞恩的母亲说真主赐了她一个礼物:她又怀孕了,期待女婴。

因为在她的计算里,女娃是天生的性资源,月事一来就意味着女娃到了“收割”季,可以“出售”给男性了。

电影里,赞恩的妹妹满11岁初来例假,就立即被逼出嫁怀孕,最终因为大出血死在去医院的路上。

女儿的死亡,换来的是赞恩父母的几个月房租抵扣和几只公鸡。

这是赤裸裸的残酷的生存争夺,而且发生在父母与子女之间。仓廪足才能知廉耻,饥肠辘辘衣不蔽体的人不可能去追求善和爱,历史上的饥荒年代,满纸写着吃孩子,亲生骨肉下不去嘴的,就与人交换着吃。

虎毒不食子是因为老虎还能找到别的食物,当生存的空间被压缩至绝境,当一个“好大人”几乎不可能。

赞恩独自浪流濒临饿死之时,从埃塞俄比亚逃难至黎巴嫩的单亲妈妈瑞拉儿收容了他。瑞拉儿用自己微薄的餐厅打工收入努力喂养着自己不满一岁的儿子,后来又加上一个赞恩。

没多久,瑞拉儿因为身份“非法”突遭入狱,从此音讯全无。绝望之中,赞恩只能带着婴儿出门讨生活。他曾想当一个好“大人”,想要“善待”婴儿,想要熬到瑞拉儿归来。但迫于种种生存现实,他也不得不开始学自己父母,在婴儿身上绑绳子防止孩子走丢,最后实在无路可走,他把婴儿卖给了人贩子。

赞恩恨自己的父母,但最后他也变成了自己最恨的样子,只是成人之恶在于主动选择,赞恩之恶尚可原谅。但迫于生存之艰却是一致的,这多少隐喻着现实的残酷,光有善意和爱,解决不了问题。

其实,我更倾向认同一点,只要尚存维持生命的来源,父母爱孩子是普遍的天性,人类可以繁衍千年,就足以证明。

电影中饰演赞恩的小男孩本名就叫“赞恩”,2012年他从战乱中的叙利亚逃难至贝鲁特贫民窟。现实生活里,他的父母也很穷,却很爱他。瑞拉尔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尽管举步艰难,为免被人发现自己的非法身份而东躲西藏,甚至有人愿意高价买她的孩子,她都没有放弃对孩子的爱。

最大的恶,来自于一个撕裂失序,毫无生存资源的社会,是什么导致了中东国家的战乱和分崩离析?如果贫穷有罪,其罪也在于催生极端贫穷的环境和制度。

只有现代文明——准确说主要是现代商业的繁荣和文明——才能拯救千千万万像赞恩这样的悲惨家庭。

在长三角珠三角地区的制造业里,有很多从中西部最贫困的山区走出来打工的年轻人,他们通过自己的劳动,在商业社会里过上了老家人无法想象的好生活。

我朋友的工厂里,有几个来自四川大凉山的线组长,起先是一两个人结伴过来,后来陆陆续续拖家带口,把老婆孩子甚至弟妹都接了出来。他们在工业园区旁边的小镇上安家落户,自食其力,也让孩子们接受教育,总之对未来充满信心。

只要商业不衰落,私有制文明受保护,一代接着一代,下一代才有可能脱离原来的苦难。

现在西方的文明国家,对像叙利亚、北韩这种流***氓国家采取禁售和封锁,在我看来,完全达不到他们想要的目的,那只会让流***氓变本加厉地鱼肉国民。国际上的文明力量,应该想办法让流***氓国家融入世界性的合作分工,鼓励国际上的投资进入那些国家,提升劳动价值和就业机会,让那些国家的普通人有机会尝一尝勤劳致富的甘美滋味。

在这部电影的尾部花絮里,我看到现实中的赞恩被挪威政府收容,一家人获得身份,他开始接受文明世界的正常教育。

对于赞恩个人,他因本色出演这部电影获得关注而跳出苦海,这固然值得祝福。也许他将来会是一名出色的演员,他会永久性地改变自己以及后代的命运,但这个片花却传递出一种令人不安的白左式“接受难民”味道,这是很遗憾的,我知道有更多的赞恩仍挣扎在生存的边缘,但等待别国国民的“强制接受”,显然也非正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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