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冰臼地质公园的蜘蛛们(1)
潮州冰臼地质公园是以流水侵蚀地貌、花岗岩地貌为主体,兼火山岩和地质构造等要素构成的综合性地质公园,在那里,怪石、怪臼、怪洞令人叹为观止。只是目前我们的地理知识,还没能使得我们对这些地质风光除欣赏外有更多的兴趣,冰臼公园吸引我们的,还是那里的物种,丰富到令我这种囿在城市里孤陋寡闻的人,挪不开脚步,光是入口湖边那一条几十米长的木栏,各种小动物就令我们流连了近两个小时。
木栏上的蜘蛛数跳蛛多,这些跳蛛我将在另一篇推文中专门来记录。除了跳蛛,木栏上的一只猫蛛(蜘蛛目猫蛛科)相当出彩,它似乎不怎么怕人,面对相机手机闪光灯,各种走秀。(然而它翘起尾部,举起一条腿,极有可能是感受到不安,从而在威慑我们这些“入侵者”
猫蛛外形颜色黄褐或黄绿占比比较多,在阳光下,它们全身透亮,颜值还是蛮高的。猫蛛眼睛和脸下部“W”形的螯牙,凑成它那一张独特的“大马脸”,和背部几乎成直角,8只眼睛排列成六角形模样,8条腿细又长,还长满长长的“刺毛”,但是这些“刺毛”并不伤人,是猫蛛感知周围情况的触觉毛。它们一般生活在草丛、灌丛,在植物茎叶间游猎,伏击、捕食植物上的昆虫,行动非常敏捷。猫蛛不结网,但腹部的纺器还是能分泌“保险丝”的,这样猫蛛们在茎叶间跳跃就不担心摔伤了。
清澈的山坑水流过数千个大小不一姿态各异的冰臼窟,发出哗哗的乐声,水汽氤氲,两旁的植被越发显得滋润灵动。栈道依着水道蜿蜒深入,近栈道两旁多是栽种的合果芋,它们长得茂盛,攀附在旁边自由生长的各色树木之上。
就在这些合果芋与树木枝丫之间,悬挂着许许多多规模不一的蜘蛛网,这些网少有完整的,大部分都似乎经过多次的修补。确实如此,它们很大一部分是斑络新妇(蜘蛛目肖蛸科络新妇属)雌蛛的杰作。斑络新妇雌蛛结的大型圆网拉力很大,通常不会重新织新网,但会经常对网进行修补。这里的斑络新妇多得令人咂舌,我得镇定着怦怦乱跳的心,既怕又爱地近前去,端详它们的不同姿态、不同性别,揣摩着那一张张网上发生过的故事。
我还是不太能接受斑络新妇的外形,特别是雌蛛,个大,还带点诡异。这些雌蛛有多大呢,算上它们伸展的四对足,挂在网上大概有7、8厘米长,加上头部形似人脸,多少有点妖气。
日本传说中有种妖怪就是络新妇属蜘蛛变的。1781年,一位叫鸟山石燕的日本画家完成了一部称作《画图百鬼夜行》的著作,其中记载了一种骇人的妖怪,被唤为络新妇,是蜘蛛变为人形的妖怪,会诱惑男子,当男子被诱惑后,会将男子的首级取走食用。当然,现实中妖怪是不存在的,但是,斑络新妇雌蛛,却真的可能会将与它交配后的雄蛛吃掉。
斑络新妇雄蛛不结网,它们在雌蛛的网上蹭吃蹭喝,与雌蛛个头差距悬殊,甚至会让人误以为是斑络新妇幼蛛,然而不是,它们颜色艳丽,橙黄带点褐为主,触肢“戴着拳击手套”,那是它们雄性别的标志。斑络新妇雄蛛厚着脸皮待在雌蛛网上,想找机会成亲,这也是它们极度冒险的行为,因为成亲时一不留神就会被雌蛛当作营养品了。
跟这些斑络新妇为邻,甚至姿态也有八分相似的,还有另一种蜘蛛——银鳞蛛(肖蛸科银鳞蛛属),我是把它们跟斑络新妇混在一起了,后来经老师指点,才算初识了银鳞蛛。这两只银鳞蛛的后足腿节上,有半边“瓶刷毛”,那是它们的触觉毛。
接近地面的一片合果芋叶子上,一只步足修长的蜘蛛,静静地趴着,身下(主要在腹部)有很少量的一些蛛丝。老师指点说是长肢潮盗蛛,我对它的了解几乎是空白。
还记得《夏洛的网》吗?冰臼地质公园里我们遇见了两只“夏洛”,一只挂在幽暗的丛林中,八条腿完美地与它编写的文字重合,白色的“X”形非常醒目。另一只刚好捕到猎物正在大快朵颐。
这种有文化会写英文字母的蜘蛛是金蛛属的。“字母”通常以“X”形排列,在一连串连续的“XVWMY……”中,你会读懂什么,还是破译了什么密码呢?
这些字母是金蛛用很多股丝并合在一起组成的,金蛛的网本来相对很细,光线不对时,不仔细看不容易被发现,而网中间这些白色丝带却又粗又醒目,更奇怪的是,这些丝带专业名词叫“隐带”
金蛛挂在网上,八条腿两两并合,并且分别与四条辐射开的隐带重合,粗略一看,看到的是白晃晃的大X形以及中心色彩艳丽的腹背部。金蛛颜色艳丽,加上显眼的隐带,我觉得金蛛压根就没想要隐藏起来。
栈道旁的树枝间,遇上的最有趣的蜘蛛,就是下面这个家伙了,整个冰臼公园绕了一圈,这种蜘蛛也就看见它一只。如果不是碰巧目睹了它织网的过程,我甚至不会觉得它是蜘蛛——库氏棘腹蛛(圆蛛科棘腹蛛属)。
它看起来腹部背面似乎有着坚硬的外壳,白底带对称的黑斑,边缘有六个尖角,尖角几乎全是黑色,整个看起来像一张可爱的脸(猫脸?)。腹部正面的斑纹比较细碎,黑底子,带有许多土黄色近圆形的斑点。
当时我们顺着栈道台阶往上爬,蓦地发现它就在我们头顶不高处,当六只眼睛一起凑过去盯着它时,它依然能安然自在地不忙不乱地耕它的丝结它的网。不愧是自然界的高级工程师,我很好奇它怎么计算这些纵横交错却分割得相当均匀的角度和距离。
有时候我们离开栈道,在大块的山石上休憩,那些山石很光滑,在平整处坐下来感受丝丝凉风是很惬意的。山石间生长着不少假苹婆和野牡丹,七月的野牡丹正是花期。一株石缝里长着的野牡丹野性的姿态引起了我的兴趣,黑淡淡在给野牡丹拍照时,意外发现最嫩的两片叶子包拢着一只有着粉绿色腹背面的蜘蛛。它的颜值真高,首先是那一块玉一般的绿,很温润柔和,头胸部带“Y”字形的银白色,与绿的配色相得益彰。“拳击手套”紧紧护在胸前,时刻准备出击了呢,这位帅哥。
这是圆蛛科新园蛛属的一种蜘蛛,但是我还辨识不出是梅氏新园蛛还是类青新园蛛,甚至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绿腹新园蛛呢。
走到一处靠山体的石阶路旁,有个木亭子,我们在那休憩补充能量。一旁的流水缓了许多,声音轻轻的,不注意几乎听不到。水浅处能清晰看到下面光滑的大石块,水深处则显出幽蓝的宁静。就在这亭子附近,我们在一棵树干上发现了四只长纺蛛(长纺蛛科长纺蛛属)。长纺蛛最典型的特征就是纺器特别长。虽然个也挺大,也“张牙舞爪”的,但可能因为它善于隐身的原因,看上去没有那么唬人。
黑淡淡还在这棵树下缘朽断的树枝叉处,拍到了一只正在护卵的幽灵蛛(幽灵蛛科)。幽灵蛛的腿跟长纺蛛的一样又细又长,但是长纺蛛通常腿规规整整对称伸开,幽灵蛛的腿却是各种折合伸展,收放自如,看到它的腿,我就分外感慨这幽灵蛛的名字太贴切了。
幽灵蛛一次产的卵数量不多,跟亲体相比,卵还挺大的。有一层薄薄的蛛丝将卵包裹在一起,雌蛛将卵囊随身携带在螯肢上,在蛛卵没有孵化之前,雌蛛很少会进食。
在冰臼公园大致循着栈道绕了一圈,快到出口处是一片山体,山坡上开垦种植了许多观赏的植物。我们发现山坡的泥土、落叶和杂草之间,会有一些不规则的洞,洞口通常织着蜘蛛网,这些网深入洞里,看不清里面的模样。这样的蜘蛛洞,像是《魔戒》里的那些巨型怪物蜘蛛洞的缩小版。
后来在其中一个洞口拍到了洞主人——猴马蛛(狼蛛科马蛛属),这种蜘蛛的名字怎么集猴子、马、蜘蛛于一体了呢
又到了入口处的湖边,一朵黄婵花心处的一只蛾子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只蛾子的姿态有点怪异。慢慢凑前去细瞧,果然有蹊跷——这是一只长喙天蛾,已经成了隐藏在花心处的蟹蛛(蟹蛛科)的美食了,看见花心那两只黄色的“大钳子”了没有?
蟹蛛是花朵中的狩猎高手,它们懂得花朵的芬芳花粉花蜜会吸引来许多昆虫,于是它们悄悄躲藏在花朵的某一处,或是花蕊中间,或是花瓣背面,等待猎物自己送上门来,哪怕体型比自己大的昆虫,它们也毫不畏惧。
蟹蛛家族里的成员,大多形似螃蟹,前面两对步足明显长于后两对,就像螃蟹的那对大钳子,蟹蛛还能横着爬行,怪不得被称作蟹蛛。常见的蟹蛛体色比较明亮,青白呀,黄橙啊……估计是为了融合花的颜色,更好隐藏自己吧。有些蟹蛛还会变色呢(比如三突花蛛),它们蛰伏在花朵上,并将体色变化为与花朵一致,更有利于迷惑猎物。
冰臼公园出口处有茶餐厅,没想到我们在茶餐厅也收获了两只蜘蛛。
一只是拟肥腹蛛(球蛛科拟肥腹蛛属),它把网挂在离地板约两米处的墙角,丝很散很细没什么特色,但是丝上有一只蚂蚁在挣扎,看起来是刚刚越雷池被粘到的。小蚂蚁拔动腿试图逃离,但是越挣扎就粘得越牢。而这只小蚂蚁的后面,还有另一只蚂蚁,是它的同伴,正来回急促走动,焦急得不得了。后面这只蚂蚁最后伸出腿去拉同伴,毫无悬念地,它也成了网中之物。
不知道拟肥腹蛛吃不吃蚂蚁,但当时它是无暇顾及这俩小东西的,因为这只腹部圆鼓鼓的拟肥腹蛛正忙着捆绑一个比它还要肥壮的猎物。
在网的左上方,还有拟肥腹蛛的一个卵囊,浅褐色的卵囊上有个小洞,也许小蜘蛛们早已孵出来离开了。
这个墙角正在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猎杀,邻近的一扇玻璃墙上,一只白额巨蟹蛛(遁蛛科巨蟹蛛属)却悄无声息一动不动地一直趴在那里。
这种蜘蛛简直是我幼年时的噩梦
加上人们都说,看见这种蜘蛛要远离它,如果它的尿液射到皮肤上,皮肤就会起一连串水泡,又痒又疼的,更令人对其增添几分惧怕,很多大人看见家里有这种蜘蛛,都会取下一只鞋子啪的一声就拍过去。或许有这个原因吧,小时候经常见到缺胳膊少腿的白额巨蟹蛛,或者是某条腿明显比对称的另一条短小的(那是因为断足会再长出来,但重新长的会比原来的短小)。
但其实人们真误解白额巨蟹蛛了,它从不主动伤人,毒性对人来说也是非常低的,虽说长得如此令人头皮发麻,但它着实是人类的好伙伴,专职捕食蟑螂。
白额巨蟹蛛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们眼睛下边都有一道白色的横纹(为啥不叫白鼻巨蟹蛛,人的眼睛下面都是鼻子了
( 文末衷心感谢对在下辨识蜘蛛提供帮助的老蝇老师、小螳螂老师,文中部分蜘蛛辨识未经请教老师,仅凭个人粗浅认识,若有错误,恳请指导斧正!)
(摄影:黑淡淡)
(文字:白淡淡)
淡淡草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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