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贸易战的五个神话——众多贸易战文章中你真正要读的一篇

文 | 禅心云起

关于贸易战，有太多错误认识。本号虽然已有不少相关文章，但感觉到确实有必要重点揭露以下五大神话。

神话1：贸易战维护公平交易

神话2：贸易战分正义和非正义一方

神话3：WTO是维护自由贸易的组织

神话4：知识产权是贸易战的正当理由

神话5：贸易战应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神话1

贸易战维护“公平交易”？

政客发动贸易战的最重要借口之一，往往是指责外国人不愿和本国进行公平交易。那么，当他们提到“公平交易”时，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呢？

罗斯巴德提醒我们，当有人呼吁“公平交易”，甚至更一般的“公平”时，往往意味着他已经盯上了你的钱包。当代政治术语中的“公平交易”，类似于奥威尔式用语，和这个词通常理解的含义，是截然相反的。

在传统上，公平交易是指个人之间交换遵循民法的意思自治原则。而政治家在说不公平交易时，并不是说，买卖双方个人之间不会自愿达成交换。他其实想要表达的是，本国公民购买什么，以怎样的价格购买，不该取决于公民自己，而该取决于官员的决定，换言之，不准本国公民任意选择购买外国的便宜货，对胆敢以低于官员允许价格出售商品的外国企业进行处罚。

政客还会抛出一些过时的可笑理由，比如“贸易逆差”。实际上，不仅一个经济体会对另一个经济体形成“贸易逆差”，你和你经常购物的超市，也会形成“贸易逆差”。你一年会向附近超市购买上万元日用品，而超市不怎么向你购买东西，按这些政客的逻辑，这样就构成了“不公平交易”。

政客口中的“公平交易”，还代表官僚会随意将某些武断数据强加给本国消费者：只允许本国消费者每年向美国人购买1万部汽车，向中国人购买20万双运动鞋，向韩国人购买10万部手机（…）这里的“本国”，读者可以自行换成世界上任何一个有类似行为的国家。

“公平交易”面临着广泛的道德质疑：政治家是否有权把手伸到本国人的口袋里？政治家是否有权降低本国人的生活水平，以换得另一个人的政治支持（选票）或政治捐献？

也就是说，“公平交易”实际上意味着政府控制、干预或限制贸易的家长制度，意味着依赖于政治权力进行收入再分配的裙带制度。这种蜕变的“公平交易”，和纯净的道德无关，和污脏的政治有关。

除此之外，“公平交易”想要传达一种为更少货物支付更高价格会让本国人变富的荒谬观点，最后往往会导致一场国内以及国际经济灾难的降临，牺牲一国乃至全世界的自由、和平和繁荣。20世纪30年代，臭名昭著的斯穆特-霍利关税法案，就是以“公平交易”为借口抛出，立竿见影地把大萧条从美国扩散到全球。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各国很快陷入另一场世界大战的苦难深渊。

神话2

贸易战分正义和非正义一方？

在解析之前，请先看一下2016年加权平均关税世界地图。

上图颜色从浅到深，代表着加权平均关税水平从低到高。可以看到，最近两个卷入贸易战的国家，实际上是加权关税水平较低的国家。在全球其他主要经济体中，美国的加权平均关税为1.6％，和加拿大、西欧、日本处于关税水平最低的集团；中国的加权平均关税为3.5％，和墨西哥等国处于关税水平第二低的集团。印度的加权平均关税为6.3%，排在第三集团（…）

那么关税水平最低的集团是否是自由贸易的楷模呢？

这个还真不一定。接下来以美国为例。根据瑞士信贷统计，如果将1990年至2013年间所有形式贸易壁垒加起来，世界上最大贸易保护主义者，不是中国或墨西哥，而是（…）美国政府。

上图显示：美国的贸易保护措施数量最多（接下来依次是印度、俄罗斯、巴西、中国、欧洲和日本）

注：以上颜色标识，左侧从上到下分别是：1、救助/国家援助；2、出口税或限制；3、投资措施（指能够对国际贸易产生扭曲或限制作用的投资措施）；4、公营采购；5、贸易防御措施；右侧从上到下分别是：6、出口补贴；7、进口障碍；8、非关税壁垒（或其他特定壁垒）；9、地方政府措施；10、贸易融资相关的保护措施。以上数据还不包括知识产权壁垒。

国际贸易律师斯科特·林西科姆指出，尽管特朗普对以前那些崇拜“不受约束自由贸易”的共和党人表示不满，但根据2016年的数据，特朗普执政之前的真实情况是：

1、虽然美国的平均进口关税一直保持在3％以下的低水平，但它对很多“政治敏感”商品（高度游说商品）采用了高关税：花生131.8％；金枪鱼35％；各种乳制品20％；轻型卡车25％；羊毛衫16％（仅举几例，农业在这方面尤其糟糕）。美国还保留了一大堆限制配额，如针对糖、奶酪、金枪鱼罐头、棉花和婴儿配方奶粉等产品。尽管美国与20个不同国家签署了14项自由贸易协定，并且是WTO长期成员，但许多这些“敏感”产品豁免于贸易自由化的承诺。

2、美国关税和其他“正式”贸易壁垒，确实在一直在下降。尽管如此，这些只是冰山一角。正如上图所示，非关税壁垒，包括出口补贴、歧视性规定、“目的地”规则、“公平贸易”义务等，近年来呈爆炸性增长。这还是更加保护主义的特朗普执政以前的情况。

以上并不是说，美国以外受贸易战威胁的国家，就当然、自动成了正义一方。加权平均关税并不代表一国真实的贸易开放水平，各国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对某些“特殊行业”保护，谁的屁股都不干净。但我们仍要指出，这种贸易保护，无论是以什么形式，无论从经济效率还是道德伦理的角度，都是说不通的，都是害人害己（除了少数利益集团得益）。各国政府应该自行取消这种贸易保护、越快越好。

然而，不管是什么国家的政府，在这种情况下，以别国存在某种贸易保护或不公平为由来发动贸易战，岂不都是自欺欺人的借口？它们难道不应该像学者朱海就指出的那样，首先反思一下自己是否在哪方面违背了自由贸易和市场经济的原则，然后，再给世界其他的国家做好表率吗？

神话3

WTO是维护自由贸易的组织？

一般认为，WTO（世界贸易组织）是维护自由贸易的组织。实际上，它是躲在“自由贸易”华服下的官僚管理机构。WTO拥有贸易制裁这一执法大棒，极大损害了自由贸易无需中央管理的这个古典理念。

古典自由主义者的杰出见解是，贸易不需要在国内或国际层面上进行任何管理。生产者和消费者，无论居住在哪个国家，都自有能力谈判彼此间的交易。因此，古典自由主义者反对各种官僚管理方式，并认为真正的自由贸易十分简单易行，那就是一国单边承诺“取消本国对贸易的所有限制，废除全部关税和其他贸易壁垒”。这就是大英帝国在反谷物法斗士抗争下于19世纪后期采取的明智政策。

 米塞斯研究院的卢埃林·罗克韦尔正确指出：

现实中，大多数官僚不喜欢古典自由主义者的见解，因为这不符合他们不劳而获的私利。自上世纪初以来，他们一直梦想着建立一个统一的国际机构来管理国际贸易，而WTO代表着他们的这种理想：多达29,000页的条款，使这些官僚的梦想成真。虽然这些长篇累赎在解除贸易管制方面乏善可陈，但却非常热衷管理其他方面的事务，比如促进“劳工权利”、环境法规等等。这一切使世界贸易变得更加政治化，把大把大把福利国家干预政策（俗称的“白左”政策），作为加入世界贸易体系的条件，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强加给发展中国家。

WTO条约充满了奥威尔式语言，比如“为了获得竞争优势而系统剥夺工人权利是一种不合理的贸易壁垒”。换言之，只要穷国人民不以便宜价格出售任何人愿意购买的商品，就可以参与国际贸易体系。事实上，WTO内部的许多官僚机构，支持将最低工资法扩展到贫穷国家。而最低工资法在这些贫穷国家，比在这种法律已经颁行多年的发达国家，更具有破坏性。

事实证明，WTO不是国际经济自由秩序的真正朋友。

神话4

知识产权是贸易战的正当理由？

今天，发展中国家市场经济所受到的最严厉指责，就是窃取了发达国家的“知识产权”。

但首要的问题是，“知识产权”真的是一种财产权吗？

笔者和其他经济学者的许多文章早已证明了，“知识产权”本身并非权利。物资资产才可能具有财产权。可以无限复制因此不具有稀缺性的精神资产，根本谈不上什么财产权（现实中被政府强行赋予“反财产权”）。“知识产权”本身就是盗窃。以知识产权为名发动的贸易战，当然也是贼喊捉贼。

发展中国家的民众要走向繁荣，必然要学习和模仿世界先进的科学、技术和人文思想。“知识产权”这种无中生有的虚构“产权”，肇始于英王偏怛特权利益集团的施恩特许令状。而“知识产权”在当代的主要使命，就是打击“学习和模仿”这个市场经济的关键核心，阻止后来的竞争者乃至后进国家的人民，也能享有人类共同的知识财富。换言之，“知识产权”已经成为发达国家利益集团打压发展中国家新崛起商业竞争对手的一大利器。

读者如果一时不理解这一点，没有太大关系。只要想一想，我们是怎样教育孩子。从原始社会开始，我们人类就一直在鼓励自己的孩子，通过学习和模仿，掌握各种有用的技能和知识，从而追求更美好的生活。但“知识产权”则相当于以蛮横态度告诉孩子，你们必须得到政府知识产权管理机构的允许，否则就不得利用自己的物质资源，自行去模仿、掌握和运用这些技能和知识。

在人类社会的任何一个领域中，无论是商业、文学、艺术、音乐还是体育，到处都有通过模仿来复制成功的典范。而“知识产权”则阻止这种对于成功的复制，从而带来一个成功更少、衰败更多的世界。

举个极典型的例子，“知识产权”让专利药价格居高不下，几近于变相杀害无数病人的凶手。敢于鄙视这一制度的印度，通过所谓“药物强制许可制度”（其实专利制度本身才是强制），把发达国家不合理的专利制度抛在一边，不仅给本国病患带来了福音，还成了世界医疗卫生生产领域冉冉升起的新星。以治疗慢粒性白血病的“格列卫”为例，瑞士诺华公司在华售价每盒23,000元左右，而同样疗效的“印度格列卫”每盒仅售200元。

以上表明：今天各个发展中国家，都应该学习印度经验，在尽可能多的生产领域中削弱甚至彻底废除“知识产权”法。

神话5

贸易战应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当外国政府决定用关税或其他手段，限制从一个国家进口货物时，那么这个国家的一般知识界，应该建议采取什么样的政策措施呢？

首先应该认识到，外国政府对贸易的不友好态度，多半居于错误的贸易保护思想。这种思想误以为限制进口就能使国家变得富裕起来。而正确经济思想告诉我们，贸易保护不能使国家变得富裕，相反使之更加贫穷；除了少数受优待者得益，该国的消费者、其他生产者乃至于经济整体都会受到严重损害和拖累，当然其他国家受到限制的相关生产者也会损失惨重。

那么，在这个认识的基础上，应该做出什么的政策反应呢？

本能直觉上的反应，就是你限制进口我国货物，那么我也限制进口你国货物。

现在以正确的经济学和伦理学认识为基础，我们就会明白，这样做是非常愚蠢的，也是不道德的，不过是拿本国人民的利益损害当砝码，去进行无谓的面子之争。

这时候的最佳反映，绝不是反过来开一张制裁清单，实际上，也根本没必要央求WTO进行裁决或进行任何磋商谈判。

最“直接粗暴”，或者说，最简易有效的方法，就是宣布“单边自由贸易”，在国际上彻底废除所有关税和贸易壁垒，在国内大幅减税和给予外国投资者更多便利。

笔者分析，这样做至少有以下五种效应：

1、收入效应：首先减免关税，可以帮助本国消费者把钱节省下来，增加本国消费者的实际收入。本国商人在国外受到政治阻力的产品，就可以因为本国消费者省下来的钱，在国内找到销路。本国生产商就有机会逃过贸易战的灭顶之灾，更好地生存下去。

2、价格效应：由于减免关税刺激商品流入，一国商品数量增加，就抑制了物价上涨，也就是说，本国流通的商品变得更加便宜，进口原材料也更加便宜，制造成本大幅缩减，等于给本国出口能力打了一剂强心针，抵销因为外国贸易壁垒造成的出口损失。相反，制造贸易壁垒的国家政府，要承受商品流入减少、物价上涨而怨声载道的政治经济压力。

3、汇率效应：一国更多的对外贸易也会使一国货币变得更加坚挺，从而增强货币购买力，本国货币在世界货币格局中的地位大大提升。相反，制造贸易壁垒的国家政府，要承受本国货币地位下降的政治经济压力。

4、投资效应：无论哪国投资者，都喜欢类似于避税港那样的自由贸易环境。如果单边自贸国或地区，自带幅员广阔、人口众多的市场，外加该国货币资产十分坚挺保值，那简直是极度诱人的投资天堂。相反，制造贸易壁垒的国家政府，要承受投资流失的政治经济压力。

5、宣示效应：直接采取最极端的自由贸易措施，避免以无谓的贸易磋商机制，引进更多白左式“劳工保护”、“知识产权保护”和“环境保护”，牺牲本国商业、制造业和消费者的长远利益，还会让率先发动贸易战的一方，处于无理取闹的尴尬境地。

一句话总结，克服外国贸易限制或贸易战的最佳方法，是相反制定鼓励本国民众开展更多贸易的政策。

但令人悲哀的是，大多数国家面对贸易战，都不能采取正确的应对措施，结果往往走向更糟的局面：要么是实施报复，导致更高的关税和更多的贸易壁垒，要么是达成更多的政治妥协，引入更多拉低经济自由度的“白左”管制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