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丑遇见了乔丹·彼得森 —— DC新片《小丑》影评
☄ 我们如果以担负起责任作为回应，就有助于避免不必要的悲剧，并在生活中找到真正的意义。
怎样才能把一个普通人变成一个怪物？怎样才能造就一个大规模枪击犯，一个恐怖分子，一个小丑？
据小丑自己的回忆，“糟糕的一天！”
这就是他在《蝙蝠侠——致命玩笑》（艾伦·摩尔和布莱恩·伯兰1988年漫画小说）中讲述自己故事的方式。这个经典的故事源头，极大影响了有争议的新片《小丑》。【《小丑》（Joker）是一部于2019年上映的美国心理惊悚片，改编自DC漫画旗下的同名角色。——译者注】
一度，小丑是个普通人。他想当一个好丈夫，准备成为一名好父亲，努力成为一位滑稽戏演员。但他的表演遭到了惨败，他的家庭陷入了贫困。他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他全身都被羞耻心和内疚感所淹没了。
然后,一个犯罪团伙给了他一条出路——只要帮他们犯一件案子，就可以大发一笔横财。他急于转运，于是接受了。
但随后，“糟糕的一天”发生了。在计划实施抢劫那天，他怀孕的妻子死于一场离奇事故。他试图退出这个犯罪计划，但那帮人不让。紧接着，抢劫也不顺利。蝙蝠侠出现了。为了逃脱抓捕，他跳进了有毒的废物池。他的形象开始变得像个疯狂的小丑，他开始像个小丑那样疯狂行事，再没有停下来。
糟糕的一天，让他彻底崩溃了。糟糕的一天，把他逼向了疯狂和谋杀。
你可以想象那糟糕的一天，会给你带来什么。我猜你不会因此变成一个超级恶棍或连环杀手。但，这可能会造成严重的精神健康问题。也许是焦虑。也许是抑郁。也许还要严重。对少数人来说，重大的人生悲剧，会把他们逼到崩溃的边缘。
这就提出了一些重要的现实问题。面对悲剧，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怎样才能减少痛苦？我们如何阻止邪恶？
这是乔丹·彼得森博士一生都在思考的难题。彼得森是位临床心理学家、大学教授和YouTube超级明星。许多年轻人说，听了他的演讲，生活状态变得积极起来。
他对邪恶也有深入的研究。他读过校园枪手日记，研究过种族灭绝和集大权于一身的独裁者。
如果彼得森遇见了小丑会发生什么呢？
试想一下，如果彼得森博士是阿卡姆疯人院的一名心理学家，小丑没有杀人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度过。如果小丑是彼得森的病人，那么这位现实生活中的心理学家，将如何分析这位虚构世界的心理病人？【阿卡姆精神病患犯罪疯人院，一般常称为“阿卡姆疯人院”（英语：Arkham Asylum），是一所存在于DC漫画世界观中虚构的医疗机构兼监狱，该医疗机构就位于哥谭市。此机构首次出现于《蝙蝠侠》258期（1974年10月）。——译者注】
杀戮的信念
首先，彼得森医生会将小丑诊断为一个严重的虚无主义病例。词典将“虚无主义”定义为“相信生活无意义从而对于道德原则的拒斥”。彼得森认为虚无主义是许多邪恶的根源之一。
彼得森在他的畅销书《生活的十二条法则：混乱生活的解药》中写道，受苦受难让一些人相信，生活是“对我们开的玩笑”。这让他们对社会、生活、甚至生存本身充满怨恨。对一些人来说，这种世界观引发了“大规模谋杀，之后往往是自杀”。
例如，彼得森指出，1999年科伦拜恩高中屠杀案凶手之一，埃里克·哈里斯，他的动机就是虚无主义和怨恨情绪。哈里斯和他的搭档在自杀前杀害了10名同学。大屠杀前一天，哈里斯在日记中写道，
“有趣的是，当我以人类的形态存在时，我知道我会死去。一切都有些平凡琐碎。”
他笔下表现出了不可抑制的愤怒，
“我讨厌你们这些人把我排斥在好些事情之外（…）你们有我的电话号码，我打给你们所有人，但被拒绝。不，不要让那个模样怪怪的小子埃里克出现。我讨厌这些人，他们最好（…）惧怕我。”
痛苦令一些人拥抱虚无主义和怨恨情绪。还有一些人以此为借口，采取了可怕的行为。
在《致命玩笑》里，小丑就是这样。他以“糟糕的一天”为借口，拥抱虚无，沉浸在怨恨之中。他宣称，
“这完全是个玩笑！所有人曾经珍惜或奋斗过的一切（…）都是可怕的、疯狂的逗趣！”
小丑还怒斥“生活，以及生活中所有随机的不公”和“人类存在是疯狂的、随机的、毫无意义的这个不可避免的事实”。他故意选择变疯，因为，“在这样一个精神错乱的世界（…）任何别的反应都是疯狂的！”
小丑企图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方法是通过一个可怕的实验。他想给一名普通人也来个“糟糕的一天”，好把他逼疯。他绑架了哥谭市警察局长詹姆斯·戈登，给了戈登一生中最糟的一天。（我就不具体说那些可怕的细节了。）他想“证明一点”：对人生悲喜剧的唯一反应，就是虚无主义和精神发狂。
平日的英雄
但彼得森会告诉小丑，他错了。就算是普通人面对悲剧，也能保持道德和理智。的确，普通人平日里都是这样做的。彼得森写道，
“我认识一个在车祸中受伤致残的男子，他受雇于当地一家公共事业公司。事故发生后几年里，他一直和另一名患有退化性神经疾病的男子并肩工作。他们一边合作，一边修复线路，互相弥补对方的不足。我相信，这种日常的英雄主义，是常态，而不是例外。”
在《致命玩笑》中，戈登局长也证明小丑错了。尽管在肉体和情感上饱受折磨，戈登不仅保持了理智，而且还保持了高尚的道德标准。在蝙蝠侠救他之后，戈登坚持要求“按法律”（合法）逮捕小丑。即使经历了这一切，戈登也没有对这个世界甚至对折磨他的人怒不可遏。他坚守自己的准则，呼吁的不是复仇，而是正义和法治。
蝙蝠侠和小丑对峙时，让他得知自己失败了，
“顺便说，我来这儿之前和戈登局长谈过。他状态良好。尽管你玩了那么多恶心、恶毒的小把戏，但他的清醒理智还是一如既往。这样看来，也许普通人并不总是崩溃。当麻烦突如其来时，大概没必要和其他黏滑的东西一起溜进石头缝里。也许责任一直完全在你身上。”
依蝙蝠侠所说，普通人可以远离虚无和怨恨的黑暗道路，即使面对悲剧。这个观点，彼得森也会赞成，
“有些人堕入憎恨甚至连存在本身也加以仇视的地狱，但大多数人拒绝这样做，尽管他们有痛苦、失望和失落，有残缺和丑陋。对于那些有眼能看的人来说，这是又一个奇迹。”
一个现实生活中
的超级英雄
日常生活中的英雄主义确实是非凡的。然而，人类的精神却具备更强大的能力。例如，彼得森曾描述过俄罗斯著名作家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
“（…）在可怕的二十世纪中期，当他被囚禁在劳改营时，他有充分理由质疑存在的结构。（…）他被自己的人民逮捕、殴打并投入监狱。后来他又患了癌症。他本会变得充满怨恨和痛苦。（…）但这位伟大的作家，这位深邃、勇敢的真理捍卫者，却不容自己的思想，转向复仇和毁灭。”
他没有选择虚无和怨恨，而是选择了自我完善的道路，即使在生病和坐牢时。这条路让他写了一本作品，描述了前苏监禁体制的恐怖，书名叫《古拉格群岛》。这本书是如此威力巨大，它促成了帝国的崩溃。
这种对悲剧英雄般地反应，会让小丑感到困惑。在《致命玩笑》中，他说他能看出蝙蝠侠也一定有自己“糟糕的一天”。那么，他问，为什么蝙蝠侠“没明白（生活是）笑话”？小丑盘根究底：“你为什么不笑？”
“因为我以前听过，”蝙蝠侠回答说，“第一回听了就不觉得好笑。”（然后穿过游乐园的镜子，把小丑扔了出去）。
众所周知，蝙蝠侠的确有过“糟糕的一天”。当他还是个孩子时，就在他眼前，他的父母被谋杀了。
但与小丑不同的是，他拒绝向怨恨和敌意屈服。像戈登一样，他保持着人的尊严。他甚至走得更远。像索尔仁尼琴一样，他自我坚守着更高的道德标准，并英勇地将别人从他所遭受过的那种惨剧中解救出来。
责任心是关键
蝙蝠侠和小丑之间，索尔仁尼琴和哥伦拜恩杀手之间，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受苦难会使一些人升华成英雄，而另一些人堕落为怪物呢？
最大的区别在于责任心。
埃里克·哈里斯肯定忍受过一些痛苦和不公的折磨，尤其是在校园里。但他没有为自己的处境承担任何责任，而是选择把所有责任都归咎于别人。
小丑“糟糕的一天”很大程度上是他自己造成的。但他没有为此担责。恰恰相反，他责怪“世界”，并选择精神错乱作为彻底压制这些记忆的方式。
注：在《致命玩笑》中，小丑说：“回忆？哦，我不会那么做的！回忆很危险。我发现过去是一个令人担忧、焦虑的地方。（…）所以，当你发现自己被牢牢锁定在了一连串不舒服的回想，一路回到你的往昔，那里有无法忍受的尖叫，记住总会有疯狂存在。疯狂是紧急出口。你总能走出去，把那些发生过的可怕事情关在门内。你可以把它们永远锁起来。”
彼得森会告诉小丑这是个坏主意。正如他写道的：“记忆是一种工具。记忆是过去对未来的指引。你如果记得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情，且可以找出原因，那么就可以试着避免不好的事情再次发生。这就是记忆的目的。不是为了‘记住过去’，而是为了防止同样的事情反复发生。”
反复出现的回忆，试图教会我们一些东西。我们，如果像小丑一样，逃避糟糕的记忆，尤其是充满内疚的记忆，我们就永远也学不到教训。
蝙蝠侠有一个更好的借口，不用为自己“糟糕的一天”承担责任。毕竟，当他的父母被谋杀时，他还是个孩子。但他还是担起了责任。那天晚上的记忆驱使他竭尽全力，把别人从这样的悲剧中拯救出来。
索尔仁尼琴对悲剧也有类似反应。当被不公正地监禁时，他也有一个合理的借口，单单把自己视为受害者。相反，他认为自己也要承担责任，程度甚至达到了许多人认为的极端。彼得森认为，
“在他的好多回审判中，索尔仁尼琴遇到了一些人，他们在可怕的环境中，表现得行为庄重、举止得体。他深入考虑了他们的行为。接着，他问了自己一个最难回答的问题：他个人是否造成了他生活中的灾难？如果是这样，怎么办？他记起自己早年对乌托邦分子毫无迟疑的支持。他回顾反思了自己的一生。他在营地里有充裕的时间。过去他是如何偏离目标的？他有多少次违背了自己的良心，做了明知不对的事？他有多少次背叛了自己并撒了谎？有没有办法在古拉格泥泞的地狱里，让他过去的罪过得到纠正和弥补？
索尔仁尼琴像使用细齿梳子滤过一般，凝神默想了他一生的种种细节。他问自己第二个问题，第三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停止犯这样的过错吗？我现在能够弥补过去的失误所造成的损害吗？”
正是这种心态，使他不仅能够生存下去，而且能够改变世界。
什么样的选择
回到最初的问题，怎样做，才能把一个普通人变成一头怪物？
“糟糕的一天”是小丑的答案。但他只说对了一部分。正如彼得森告诉我们的那样，这完全取决于一个人对悲惨和苦难的反应。
如果一个人的反应是逃避责任，陷入虚无和怨恨的无底地狱，这确实会导致可怕的行为，使悲剧永久地上演下去。即使情况没有那么糟糕，这条路仍然会让普通人变成可耻之徒。
然而，我们如果以担负起责任作为回应，就有助于避免不必要的悲剧，并在生活中找到真正的意义。
将一个普通人变成英雄所必需的，就是责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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