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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作家|李尚飞:成都的巷子

2017-02-18 白银周刊 爱白银

编辑:暖暖 

 

成都的巷子


文/李尚飞


如同在人世间的行走,有的时候放任兴致总要随波逐流一番,所以,自可去看看杜甫草堂,看看武侯祠;也如同在同样的行程中,总免不了追慕世俗的繁华,所以,自可去逛逛春熙路,逛逛总府路。但正如疲惫后的一声轻叹,远行后的一次回望,追逐得久了,行走得累了,总需要一个安静的可以抚摸胼手胝足的港湾,于是,蓦然回眸,就看到了成都深情款款的巷子。


1


我每次走进成都那些并不悠长的巷子的时候,总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成都今天的巷子,当然不是以前的巷子。但新的苞蕾总是从旧的芽胎中成长起来的,所以,稍加留意,还是会从触目可及的一墙一门、一檐一瓦中,看到就凝刻在这方水土养育的人们心灵深处的散发着生活气息的艺术印记,被挥发出来,也便自然地带上了岁月带不走的流风余韵。因此,我到成都的小巷,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怔怔地发呆。站在一座阁楼前,看它木纹里印刻的沧桑;站在一道木门前,看那里面的妇女利落地做菜;站在一棵榕树旁,看它叶片上的脉络。在那儿,我的脚步变得极为迟缓,似乎每一步迈出去,都踏到已有千年历史的酒窖里。



蜀地的天空,永远呈现着一层暧昧的色彩,阳光倘若照射到地面,需要花费比其他地方更大的气力。因为这个缘故,加上两边高楼的遮隔,成都巷子中的阳光就变得温软了不少,哪怕你觉得暑气蒸腾,似乎那也是空气的事情,而不关乎日光。再平坦的路面,被路边或高出地面的石阶,或凹下地面的店铺一衬托,就显得平平仄仄起来,宛如杜甫、薛涛等人写就的诗行一样。

2


无论多么有力的脚步,一触到巷子的发梢,就像听到思妇幽怨的歌吟,便变得迟缓而懒散起来,倒似那千年积淀的风雅、优游,就渗透在每一堵墙面中,听到一声来自远方的跫音,就像清茗一般散发出来,悠悠地笼罩了一袭布满尘埃的青衫。那时,树叶低垂着,叶片也显得绵软无力,应和着行走多年后的酸软;偶有微风吹起,只与你的衣袂和头发有关。

巷子中的每一个店面,都有着它可以品味的地方。没有过于华丽的打扮,就像一个荆钗布裙的女子,在路边一站,便显出成熟的风韵来。窗是木制的窗,柱是木制的柱,门是木制的门,倘若走上前去,似乎还能闻到它最为原始的质料的味道;而伸手一抹,便有一缕温和的气流,悄悄地灌注到你的血液里,抚平在人间行走时所有的疑虑和慌促。巷子中,无时不被诱你馋涎的味道充斥着。

那是一种醇厚的麻辣香,就混在积年的酒中,风吹不去,雨洗不去,一腻上你的鼻尖,便停驻在那儿不走了。怔忡之下,仰首一望,便看见窗口影影绰绰的身影,往往带着满足的笑,印刻在一幅世俗的图景中,提醒你疾走后的休憩,慕恋后的忘却,获得后的舍弃。在成都的巷子中缓步行走,有时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专注于它的陈旧,它的积年,它的兴旺,它的滋味,你往往会忘记自己的存在,就像一堵千年的城墙,长期以来坚毅地挺立在寒风暴雪之中,而在忽然阳光煦暖的一天,坍塌在俯望了一生的地面上。

3


杜甫说,成都的美酒,是完全可以让你忍受住岁月的寂寞的,你没看到吗?当垆卖酒的,仍然是当年的卓文君啊。但我没看到“卓文君”。我在成都的巷子中行走,耳旁会不时隐约地响起一阵小鼓的声音。那是一个破旧的小鼓。一个盘子大小的头,一个木棍嵌进去,缀了一个圆圆的铁球,一摇动,便咯啷咯啷地响的那种。那是我童年时经常摇动在春风中的,也是早在我降生前就去世了的那个老人留下的唯一纪念。他就那么孤身一人,摇着那个小鼓,从四川到了河西走廊,然后与我守寡多年的曾祖母结合,并且生了一个儿子。去世后,就埋在那儿的沙丘之畔。我走在那儿,仿佛觉得他就是从我所涉足的任何一个巷子中走出去的。而我到那些巷子,就是被他冥冥之中引领着重温他当初的记忆。


就在那样的行走中,巷子的黄昏突然地就降临了,你还没有做好准备,身边已经暗下来。而雨则正好相反,在你完全没有觉察的时候,路面已经全湿了,等你惊觉地抬头望时,雨已经淅淅沥沥地大起来。雨落黄昏,整个巷子都浸泡在其中,没有一处例外,于是,积久的一丝怅惘,就被那沉闷的声音牵引出来。

找一处坐一会吧,路边的小店多的是。随便拣了一处进去:屋顶不高,伸手就能触摸到,带来的不是压抑,恰恰是醇香的生活之感;地面凹陷,自可采取一种舒适的坐姿;门边有一口锅,正在煮着“冒菜”,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鼻而来;摆放着几张桌子,看上去很是油腻,应该有一定的年头了,但摸上去,却又十分干净。店里只有老板娘一个人,一口典型的四川方言。坐在门边,要了酒,要了菜,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和老板娘聊几句,然后抬头看着蜀天雨落。巷子行人稀少,灯光昏暗,树木静默,只有那雨不甘寂寞地打在地上啪啪作响。老板娘说什么,我听得半懂不懂;我在看什么,她也是全不明白。觉得人生乐处,莫过于此。

5


有那么一次,我从雅安到成都的时候,已是黄昏了。就在一座高高的楼下等我的学生娟子。当第一滴雨从天空飘下来的时候,她来了。然后带着我到一个巷子深处。她对那儿很熟悉,哪儿的酒好,哪儿的菜好,烂熟于胸。我的许多学生,在行走到某时某地的时候,总有人想到我,然后写一点回忆性的文字传给我。在所有的类似性质的回顾中,数娟子的写得最好,就像一缕春风似的。在我所有的学生中,她也是将对语言和文字天生的敏感转化为对生活的优游沉静的情趣的最佳典范。我们就坐在巷子里一座阁楼上吃菜喝酒,就着窗外越来越密的雨说一些旧事。酒意上来,旧习也随之而来了,我对她说,我想了几句话,念给你听吧:

我在成都,喝着剑南春,吃着麻辣烫,看着娉娉袅袅的美女穿街巷,忽然想起年少时的理想。

6



那时我想娶个四川的姑娘,然后带着她去塞外牧羊。当草原上的星光像牧歌一样撒落的时候,我们的孩子会牵回一匹恶狼。

今天,我第N次沐浴着蜀地的阳光,更有那穿过榕树的风,在我的心底沙沙作响。

我忽然感到无比的惆怅,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丢弃了最初的理想,是什么让我没有娶到一个四川的姑娘,又是什么让我辜负了那匹饿狼,从此,一任它抱着生命的灰烬在苍茫的草原上无尽地流浪……

娟子酷酷地端起一杯酒,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说:什么呀,你不知道,她们又懒又馋,就长了一张脸蛋。我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惶惑,茫然地举起酒杯,却忘了喝下去:娟子啊,你不要这么残酷好不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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