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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庸之恶

茨冈女神 自由的茨冈 2019-11-11



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

01

杜塞尔多夫

 

索林根是德国一个不起眼的小城,位于德国北莱茵.维斯特法伦州杜塞尔多夫行政区,人口稀少,到上世纪80年代才16万人口;面积狭小,东西长15公里,南北长11公里。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口稀少,面积狭小的小镇,却是世界著名的“刀城”。

早在中世纪的时候,这里便以制作刀剑著称于世。而且至今不衰,仍然是国际刀具市场的老大。就连名扬天下的瑞士军刀,也要从这里购买原材料。因为这里有一种特殊的矿石,经过提炼可以直接锻造出优良的钢质刀具。

虽然索林根刀剑的种类繁多,但最著名的要数索林根1871军刺。因为这柄军刺染上了大日耳曼主义的血色——1871年,当普鲁士威廉皇帝统一了德意志,正式登基成为德意志帝国皇帝之际,这柄军刺锻造成功。

从此,这种军刺便有了1871这个似乎有些意义的名称。

1906年,一个不会思考,没有思维能力,但是善于服从,有着超乎一般执行力的二货出生在这里。

这个二货叫艾希曼。

   艾希曼也许是纯粹的雅利安人种,或者他自认纯粹。但是由于他肤色较深,不像纯粹的雅利安人种那样惨白,反倒有点像犹太人。因此,他没少受同学的欺辱。

不愉快的孩提时代很快过去了。长大以后,他迅疾响应号召加入了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简称纳粹。1934年,负责管理达豪集中营的他因为冷酷和残忍受到了海德里希的赏识。从此以后,他的地位不断蹿升。仅仅三年时间,他便从一个微不足道的中士,成为了纳粹犹太处处长。1937年,艾希曼受纳粹派遣,专程前往海法与开罗,研究把德国犹太人迁徙到巴勒斯坦的可能性。回到德国后,他向纳粹最高当局提出了反对意见:这样的移民花费太大。

纳粹最高当局采纳了他的意见,决定为了省钱就地屠杀犹太人。

在日常工作中,艾希曼极大的表现出了索林根军刺的锋利和得心应手。

他的一生都跟灭绝犹太人这一纳粹的伟大计划有关。

他曾来到刚被纳粹德国吞并的奥地利,执行“无犹太人之地”计划——驱逐犹太人出奥地利。

他在捷克也住过几个月,双手随即沾满了捷克犹太人的鲜血。

他的同事们回忆他:永远一身笔挺的盖世太保军装,盛气凌人,不可一世。他有一个妻子和几个情妇,过着奢侈而荒淫的生活。

后来他调回柏林,出任盖世太保负责屠杀犹太人的主要负责人。1941年,希特勒下达了“最后的解决办法”命令:将犹太人彻底灭绝。艾希曼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他首先赶赴苏联的明斯克考察,亲自指挥把几百个犹太人押解到城外的一条堑壕里,然后命令士兵向他们的后脑勺开枪。这样的屠杀进行了许多次后,艾希曼感到效率不高,而且也造成了浪费——毕竟要用子弹。

他开始寻找一种新技术来灭绝犹太人。

1941年秋天,他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场地,兴建了煤气室,每天都可以不费一枪一弹而毒死1.5万人。

后来,他还担任了臭名昭著的奥斯维辛集中营主要负责人——仅这个集中营就处死了20万犹太人。

艾希曼顽固的认为将犹太人灭绝这是个伟大而光荣的任务,与赢得这场世界战争一样重要。即使在战争开始对纳粹德国不利的局势下,艾希曼也不准许外人用赎金换回犹太人的生命。就在第三帝国崩溃前夕,他仍然坚持要把关押在集中营的所有犹太人彻底灭绝。

1945年5月,当朱可夫的上万门巨炮开始向柏林怒吼的时刻,索林根军刺艾希曼奉命率领一队士兵潜入奥地利阿尔卑斯山去进行游击战争。还未开始与盟军作战,便得到了纳粹德国投降的消息。艾希曼手下的士兵拒绝跟他们臭名昭著的长官一起就擒,说你赶紧自己滚犊子。士兵们给了他两天的干粮,然后看着他踉踉跄跄的下了山。

谁也未曾料到,这柄冷血军刺竟因此逃过了盟军的逮捕,成为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被告席上的缺席者。

没人知道他逃往何处,冷血军刺就像一滴水珠,在太阳下面蒸发了。

02

 

阿道夫·艾希曼

1948年5月14日,在联合国的允许下,幸存下来的犹太人终于结束了两千多年的漂泊,在中东的沙漠上建立了自己的民族国家以色列。

世界上所有的国家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建立比犹太人建立国家更艰难的。

当以色列首任总理本.古里安向世界宣布建国后五个小时,由叙利亚、埃及、约旦、黎巴嫩、伊拉克五国组成的联军杀到。都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全部英式装备,绝对武装到牙齿。四万多人,来势汹汹。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一举剿灭这个甫告成立的犹太国家,同时让全世界明白,中东地区的事务,联合国说了不算,只有中东的阿拉伯国家说了才算。

可怜的犹太人连军队都没有,本.古里安紧急向他的国民宣布:以色列面临着巨大灾难,历史有可能再次重演。

两万五千名犹太人拿起了枪,他们中间有建筑师、音乐家、犹太教拉比、医生、数学家……唯独没有真正的战士。

他们中的许多人是五年前华沙起义中的幸存者,是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幸存者,甚至胳膊上还刻着集中营的编号。他们一旦拿起武器,就绝不会再放下——他们知道放下武器意味着什么。

与此同时,远在美国的犹太人在第一时间捐款7500万美元,并立即换成武器由专机运抵以色列。

与此同时,从欧洲赶来的五千名志愿军在第一时间赶到,与犹太人并肩作战。

战争的结果是阿拉伯联军的惨败。

以色列终于站稳了脚跟。

既然站稳了,就要进行工作。硝烟还未散尽,摩萨德便宣告成立。

摩萨德全称为以色列“情报和特殊使命局”,毫无疑问,它是为了复仇和生存而设立的。但是,成立后的若干年里,摩萨德一直乏善可陈,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业绩。很难想象,这个小小的机关后来竟能与美国中央情报局、苏联克格勃、英国军情六处并列为谍海四强。

转机是从这柄消失了的索林根军刺开始的。

以色列人是不会忘记艾希曼这个头号冷血屠夫的,摩萨德也曾花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在全世界搜寻索林根军刺的痕迹。他们知道的仅仅是艾希曼多次改变身份,乔装打扮,一次又一次的逃脱了追捕。他在德国就整整隐藏了四年,职业是伐木工。后来逃到意大利的热那亚,不久又从意大利逃往南美,随后彻底消失。

转机首先得益于觉悟起来的群众。

那是1957年的秋天,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北郊奥利沃斯区住着一对50多岁的犹太夫妇。丈夫赫尔曼双目失明,性格乖戾,街坊四邻都讨厌他,很少有人去他家作客。但是他的独生女萝泽却生的花容月貌,亭亭玉立,成为附近小伙子们爱慕和追求的目标。

萝泽众多的裙下之臣中有一个德国移民小伙子叫尼克拉斯,本来萝泽对他也是有些好感的,但是相熟以后萝泽发现他很浅薄,便逐渐疏远。然而尼克拉斯并不放弃,经常来萝泽家里找她。有一次他来了,恰好萝泽不在,萝泽的妈妈请他喝茶,然后好奇的问他的口音里为什么有好多地方的发言?尼克拉斯解释说是因为二战时期他随着父亲去过许多地方,因此学了不少方言。

他随便的一句话,却被坏脾气的赫尔曼听到了。他想起前不久妻子给他读报,读到德国审判一个纳粹战犯的新闻,里面提到了“杀人恶魔”艾希曼。赫尔曼也是集中营的幸存者,听到艾希曼的名字都会发抖。他忽然想到:这个尼克拉斯会不会就是艾希曼的儿子呢?他立即给报纸上提到的那位联邦德国黑森州检察官鲍尔写了一封信。

转机其次得益于恪尽职守的官员。

鲍尔给赫尔曼回了一封信。作为负责起诉纳粹战犯的检察官,他几乎每天都能收到类似的揭发信件。他总是不厌其烦的把被揭发的纳粹战犯的详细情况复信给揭发人,以供其判断真假。这次也不例外,鲍尔在给赫尔曼的复信里提供了许多有关艾希曼的具体细节,请他进一步查证。

在女儿萝泽的帮助下,赫尔曼进一步获取了尼克拉斯一家的情况。而且,这些情况与鲍尔检察官信里描述的情况大致吻合。

鲍尔检察官确信这个住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奥利沃斯区查尔布克大街4261号的“里卡多.克莱蒙特”,就是纳粹战犯艾希曼。

他立刻约见以色列驻联邦德国战争赔偿委员会主席西奈尔,西奈尔立刻赶回自己的办公室,用密电向远在耶路撒冷的外交部办公厅主任伊特报告,伊特立刻跟摩萨德头子哈雷尔见面。

在一个昏暗的咖啡馆里,伊特告诉哈雷尔:索林根军刺艾希曼还活着。

哈雷尔立刻把行动计划呈送本.古里安。

本.古里安立刻批准。

大网撒开。

03

1961年受审时的艾希曼

 

1960年5月11日晚6点30分,艾希曼照例乘坐公共汽车回家。甫一下车,即被三个训练有素的彪形大汉围住,很轻松的把他塞进了旁边一辆汽车。

在车上,他们用西班牙语问他是谁,艾希曼却用德语回答:我是艾希曼。并且补充说:我知道我落在以色列人手里了。

以色列特工很惊奇,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艾希曼说因为他的住处附近虽然没有电也没有水,最近却有人在那里投资建缝纫机工厂。当他得知这些投资者是来自北美的犹太人时,心里就明白了。而他之所以没有再度跑掉,是因为他想顺其自然。

虽然抓住了艾希曼,但如何运回以色列还是一个问题。不可能取得阿根廷政府的帮助,甚至不能让阿根廷政府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主权国家会允许别国特工在自己的国家行使权力。

艾希曼的妻子知道老公出事了,她当即向警方报告,但是,她不敢说出艾希曼的真实身份。当地警方认为一个破老头的失踪案,根本就没有在机场海关布控。

十天后,摩萨德特工给艾希曼套上一身以色列航空制服,在镇静剂的帮助下,一行人持外交护照走礼遇通道簇拥着他上了一架从以色列飞来的专机。

5月23日下午,当押解艾希曼的飞机还在特拉维夫机场的跑道上滑行时,本.古里安总理就在以色列议会宣布:双手沾满犹太人鲜血的纳粹罪犯艾希曼已经被摩萨德从南美捕获,等待着他的,将是正义的审判!

会场一片欢呼。

本.古里安的声音传到了世界各个角落。

读者也许会认为行文到此,就该结束了。不,正题刚刚开始。

以色列决定对其进行公审,他们认为这不仅是为了伸张正义,更重要的是为了让下一代并让全世界了解纳粹曾对犹太人犯下的暴行。宣布了开庭日期和时间,允许世界各国的记者进行无限制采访。

法庭设在耶路撒冷,各国记者蜂拥而至。

美国《纽约客》杂志女记者汉娜阿伦特本来已经定好了一次重要的采访,但她决定更改行程,飞往耶路撒冷。

这位汉娜阿伦特可不是一般人,她是著名的美国政治理论家。1906年,汉娜阿伦特出生在德国汉诺威一个犹太人家庭,一路读书读到哲学博士。1933年,希特勒上台后开始大规模迫害犹太人。阿伦特走出书斋,主动帮助犹太人、共产党人和社会民主党人逃亡。她曾被盖世太保逮捕,获释后经布拉格流亡巴黎。好景不长,二战爆发,法国投降纳粹,巴黎的犹太人被德军送往集中营,阿伦特不得不再次逃亡。

1941年,在一位美国外交官的帮助下,阿伦特前往美国。十年后,她的巨著《极权主义的起源》出版,一举奠定了阿伦特20世纪最伟大的思想家和政治理论家的地位。

她在书中指出:纳粹德国是一种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新的统治形态,它把一部分人作为天生理应消灭的“种类”,进行集体的改造和屠杀;过去的专制政权仅限于迫害它的“政敌”,而极权主义却无情地消灭它的“顺民”;它甚至公然鼓吹和践踏人的道德信条,使得撒谎、做伪证、对他人行使暴力等做法畅通无阻。而这样一种新的面貌,是建立在一套意识形态理论之上的。为了这个目标的实现;可以对现实世界进行任意的改造,于是一部分人便承当其这个改造的执行者。

阿伦特描述了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如何造就了现代社会一大批“孤独”、“无力”、自感“多余”的人,所有这些形成了极权主义暴政产生的土壤。尤其是后者,一心追逐物欲满足的个人,在丧失现实感的同时,丧失了对于周围世界健全、正当的判断,所以非常容易被尘嚣甚上的强权势力所左右。

1961年4月11日,索林根军刺艾希曼在耶路撒冷开庭受审。由于有大量的集中营受害者出面作证,为了保护艾希曼的安全,法庭将他安排在一个四围都是防弹玻璃的框子里。

阿伦特坐在旁听席上。

她仔细端详着艾希曼,她事后说她对艾希曼的第一印象是“他一点也不粗野,也不是非人类的,也不是难以理解的”,她觉得这个对犹太人大屠杀中执行“最终方案”的人,这个草拟冷冰冰的缜密计划把百万计的犹太人送入毒气室的人,并不是魔鬼,而是一个正常人类。

艾希曼面对法官和证人侃侃而谈,理性而内敛,语调和缓,语速正常,他把一切都归咎于执行上级的命令,而且无懈可击。他甚至在法庭上说:“没有丁点的个人意图,只是在遵守命令,而遵守命令是品德所在。每个官员都曾在就职时宣誓,谁要是违背了誓言,谁就是卑鄙小人。正如我站在法庭上,宣誓来讲述实情一样。在任何时候,誓言就是誓言。”

这段话强烈的触动了阿伦特。

法庭不能相信面前这个犯下滔天罪行的家伙是一个正常人,因为他们无法接受一个正常人不会判断是非从而不知道什么是罪恶。法庭请来了六七位著名的精神科医生,这些医生分别与艾希曼进行了多次谈话,然后一致认为:艾希曼是一个正常人。

一位医生甚至说:艾希曼对家庭、对妻儿、对父母、兄弟、姐妹以及朋友的态度,堪称理想的典范。甚至他对犹太人也谈不上有什么仇恨,艾希曼家族中就有人又犹太血统,而他自己就有一个情妇可能是犹太人。

法官和检察官一致认为:艾希曼所犯的罪行与信仰没有任何关系,这个人其实根本没有信仰。他对纳粹党毫无兴趣,既不知道纳粹的党纲,也没有读过《我的奋斗》

坐在旁听席上的阿伦特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一个人在看起来一切都正常的时候,却已经失去了支撑其成为一个“人”的理由?

平庸之恶,她觉得只有这个提法能勉强差强人意。后来,她把艾希曼的庭审故事写成了一本著名的书,书名叫《耶路撒冷的艾希曼》,而“平庸之恶”则做了副标题。

艾希曼的求生欲极强,他为自己所做的辩护也很有逻辑性。他反复强调自己不是一个憎恨犹太人的种族主义者,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杀人。如果说他有罪的话,他的罪只能来自于他的服从,而服从是官员的美德。他的美德被纳粹滥用了,他只是一个受害者,纳粹领袖才是罪犯。

这是一次旷日持久的审判,从1961年的4月11日开始,到12月15日法庭才做出宣判:死刑。

艾希曼立即决定上诉。

1962年的5月29日,以色列最高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艾希曼以及他的家人仍不死心,写信给以色列总统乞求特赦。

5月31日,以色列总统拒绝了特赦要求。

随即行刑。

索林根军刺终于被折断。

04

   

对于一个民族整体上卷入一场狂热的谬误,我们都或者经历过或者听说过。

艾希曼虽然上了绞架,但他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的声音永远的留存下来。他说:因为没有外在的声音来唤醒自己的良心,所以他不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承担责任。何况在那种情况下,他没有理由不执行元首的意志。

他确实不应该单独承担责任,因为整个德意志民族几乎都参与了罪行。

希特勒是被德国人民选上台的,而对犹太人的屠杀也赢得过普通德国人的支持。甚至阿伦特的情人,那位著名的哲学家海德格尔,也曾在佛莱堡大学校长的位置上出卖良知,他在演说中说:“过去大加称颂的‘学术自由’应该遭到德国大学的唾弃,因为领袖本人就是活生生的、本来的德国现实和法律。”

艾希曼被处死之后,阿伦特接连在《纽约客》发表文章,提出了她的著名观点“平庸之恶“,随即引起轩然大波。许多愤怒的犹太人认为阿伦特在替纳粹说话,是企图减轻艾希曼这类人的罪行。其实,阿伦特只是真实的剖析了艾希曼这个被妖魔化了的普通人:平庸是极权主义统治下人的普遍特征,艾希曼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是一个寻常之辈,渴望晋升,服从上级,爱惜生命,关心家庭……他之所以被送上绞刑架,是因为他缺乏区分对错的判断力,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虽然终日满口政治语言,却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艾希曼案的深刻性,就在于它已经不再是传统道德上的善与恶,而是一大批这样的平庸之辈为什么会参与史无前例的集体犯罪?

    其实,对于一个民族整体上卷入一场狂热的谬误,我们都或者经历过或者听说过。

摩萨德的勒斯上尉曾从头到尾参加了对艾希曼的预审,他说过一段发人深省的话,我拿来做本文的结尾——

对艾希曼的审判,完全改变了我对很多事情的看法。比如相信真正的民主,只有民主,才能从艾希曼这种人手里挽救人类。周围潜在着许多艾希曼式的人物,但艾希曼这种人,只有在专制制度下才会生长,而专制绝不会有民主。要维护民主,我们必须尽全力避免类似事件发生,防止新的艾希曼再次产生

声明:本公众号所刊均为茨冈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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