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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亚报》全编
日本神户东亚书局 编精装16开定价:800元ISBN 978-7-5013-7275-1出版时间:2021-06
《东亚报》是日本最早的中文杂志,1898年创办于神户,旬刊,线装。所设栏目有《论说》《宗教》《政治》《法律》《商务》《艺学》《路透专电》《五洲汇电》《经世文选》《新书选录》《布告》等。其刊行目的是“爰集同志倡设报馆,首以振发中国为主义,博采通学,广译新闻, 使朝野锢窍洞达昭晰,识时之士有所观感”,成为声援中国维新运动的重要一翼。书局人物与所刊内容与康有为有着密切联系,是近代史研究的重要参考资料。此次1-9期以京都大学缩微胶卷还原;10-11期以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藏本扫描,并请日本神户孙文纪念馆蒋海波先生撰写解题,以资导读。
《東亞報》發行於神户,共十一册,綫裝,高二十三點五厘米,寬十三點五厘米,旬刊,刊行時間爲光緒二十四年五月十一日(一八九八年六月二十九日)至八月廿一日(十月六日),是日本最早的中文雜志。報館設在神户下山手通二丁目三一番,該處是僑居神户的廣東商人同業兼同鄉團體『神户廣業公所』所在地。各册扉頁上除了直排的『東亞報』和横排的日文假名『トウアハウ』(從右往左)字樣外,第一至第六册的英文刊名,上行爲THE BRITISH,下行爲EASTERN ASIA NEWS,第七册以後,上行改爲THE EAST ASIA,下行改爲ISSUED THREE LIMES IN A MONTH。其中,LIMES當爲TIMES之誤。一八九七年秋,康有爲等維新派在上海開辦了大同譯書局,宣稱以刊行日文譯著爲其主要事業,爲此大同譯書局刊行了康氏輯録的《日本書目志》,該書以《東京書籍出版營業者組合員書籍總目録》(一八九三年刊)爲底本,首次大規模地向國人介紹了日本新舊學問著述的出版狀况。爲了選擇適於翻譯的書籍,物色譯書人才,落實大同譯書局的翻譯工作,康氏弟子和族人來到了神户。在這座新興的開港城市,他們與往來中日之間、通過轉售書籍等方式傳播日本信息的廣東商人,以及精通中國文化、熱心中國變革事業的日本士人一起,創辦了《東亞報》暨神户東亞書局,在大量翻譯世界和東亞時事信息的同時,還翻譯了來自日本的『新學』論著,開風氣、廣學識,成爲中國維新運動的重要一翼。一八九八年五月十一日,《知新報》第五十二册在篇末刊登了一則不起眼的廣告:『旅日本神户華人近創一漢文東亞旬報,本館承允代派。全年報費四元,閏月照加,遠近郵費另議。如有欲購閲者,祈即到本館挂號,以便按寄』。六月二日,《湘報》第七十六號刊登了《東亞報啓》一文,包括《刊印凡例》十二條、《辦事規條》六條、《集款章程》六條等項目。在《刊印凡例》中,明示其刊行目的是『爰集同志倡設報館,首以振發中國爲主義,博采通學,廣譯新聞,使朝野錮竅洞達昭晰,識時之士有所觀感』。其刊載範圍是:『一曰宗教,以提倡孔教爲宗旨。凡漢學、教派、教會、教報、傳教章程例案,及東西人士著述贊頌儒教論説隸焉。二曰政治,凡五洲時事、侏離瑣聞、議院國會、外交内政之屬隸焉。三曰法律,如羅馬律、拿破侖律、萬國交涉、公私憲法、吏户禮兵刑工約章因革之屬隸焉。四曰商務,凡商學、地志、種植、紡織、茶業、華洋物産販運、比較工匠商輪賽會之屬隸焉。五曰藝學,凡天文地輿、算學聲電、光化汽重、礦醫格致之屬隸焉。』幾乎涵蓋了所有的『新學』和『時務』。《刊印凡例》還宣稱『凡東西學人、專門名家著譯新説,都成一集郵遞。本館可代附印報端,以答宿學之劬而厭天下之望』。這是一項集發行雜志和刊行譯著於一體的出版計劃。創辦者雖然强調了『日本踞萬邦要衝,萬國時務電報飛馳,輪船至華三日可達,較中國訪事尤爲迅速』,即日本在信息傳播過程中的便捷性,但并没有意識到要將日本的思想和學問作爲譯介對象。實際刊行的《東亞報》設有論説、宗教、政治、法律、商務、藝學、路透捷(專)電、五洲彙電、經世文選、新書選録、布告等欄目。一册平均三十六葉,一葉約九百六十字,合計約三萬四千五百六十字。用『孔子生二千四百四十九年』紀年和『光緒二十四年』年號。各册目次後附有一枚圖録,其内容分别爲:第一册,素王聖像(孔子肖像畫)。第二册,亞細亞詳細圖。第三册,美國大總統華盛頓肖像。第四册,中國夏殷周三代詳細輿圖。第五册,日本皇帝(明治天皇)肖像。第六册,俄國今皇帝(尼古拉二世)肖像。第七册,清國直隸省之圖。第八册,德國今皇帝(威爾海姆二世)肖像。第九册,清國山東省之圖。第十册,英國女皇(維多利亞女王)肖像。第十一册,中國盛京省南部精細圖。在《東亞報》各册最後附有『代派報處』(即代銷處)名單,各册略有增減,其總數達二百八十七處。其中,廣東以外的中國國内八十九處,廣東(包括港澳)七十六處,南洋八十七處,南北美洲·大洋洲二十四處,日本十處,韓國一處。多數是華商商社(店)。《東亞報》第二册(七月九日)刊登了中國駐神户領事鄒振清(一八九七年三月—一八九九年五月在任)的告示,勸諭海外華人購閲:『兹有東亞報館,爰集同志,創設報章。以振興中國、啓發東方、衛種昌教爲己任。』告示還稱《東亞報》『旁徵遠引,條晰縷分,上維二千年之統緒,近詳數十國之新聞。舉朝野錮習、歐美良法,凡有關乎政治而維世運者,無不畢具。誠堪啓迪識知,藉新耳目』,號召『僑寓海國者,急宜省覽』。言辭雖不無溢美之嫌,然『振興中國、啓發東方、衛種昌教』確實道出了《東亞報》之真意。關於《東亞報》的停刊期號和日期,《東亞報》第十一册(十月六日)刊出五天後的十月十一日,神户當地報紙《神户又新日報》在『時事漫評』欄上刊登了一則無標題的短訊,全文如次:『清人發刊之《東亞報》因此次政變停刊,雖由時局所致,然於清國文化開啓風氣而言,實在令人遺憾。』顯然,《東亞報》停刊的原因就是戊戌政變。《東亞報》最大的特色是不僅大量地刊登了來自日本的時事信息,而且還登載了爲數衆多的學術譯文。在同時代主張維新變法的報刊中,來自日本報刊中報道類的文字并不稀見,例如《時務報》的『域外報譯·東文報譯』欄,《知新報》的『京外近事』『亞洲近事』欄中都能見到一些,但其數量并不多,且其內容以『近事』爲主。與時務、知新兩刊相比,《東亞報》的譯文有以下一些特點:(一)文本的來源不限於報紙,還涉及專業雜志、學術雜志、書籍等;(二)翻譯的領域相當廣泛,遍及法律學、社會學、經濟學、哲學、宗教學等多方面。就是説,不僅有來自日本的信息,而且其思想和學問都是翻譯、介紹的對象。(三)執筆翻譯者由中國士人和具有較高漢學素養的日本士人組成,其中日本士人的譯作占大多數,其作用更明顯。(四)譯文基本上都標明原本的日文書籍名、報刊雜志名和刊行日期、期號等。以這些信息爲綫索,後人可以對譯文和原文的异同作對比研究。中國方面,總理簡敬可(一八六〇—?),字石薌,廣東新會人,時任神户廣業公所幹事。發行人葉棟,生卒年不詳,在《東亞報》第一、四册,發行人標爲『英葉棟』,第二、三、五、六册具名『葉棟』,無『英』字,結合其曾在刊名中使用THE BRITISH字樣推測,葉氏的身份或許與英國有關。撰述者韓文舉(一八六四—一九四四),字樹園,號孔庵,别號捫虱談虎客,廣東番禺人。曾在《知新報》發表了《萬國公政説》等五篇論文,曾與梁啓超一起赴長沙時務學堂任教習。參與横濱大同學校的創設和《清議報》《新民叢報》的編集刊行。在《新民叢報》上以“憂患餘生生”筆名發表了題爲“捫虱談虎録”的連載筆記,著有《近世中國秘史》(上海廣智書局一九〇四年)、《韓樹園先生遺詩》(伍憲子等編,香港,一九四八年)。晚年在香港度過,卒於該地。韓文舉在《東亞報》上僅發表了《大地宜奉孔教主紀年議》(第二、三册連載)一篇論説。康同文(同和),生卒年不詳,字介甫,廣東南海人,康有爲族侄,或爲康有儀(後詳)之子。在《東亞報》發表論説《俄割東方弗利日本説》(第四、十册連載),并譯述了《美國憲法》(第一—十一册連載)。韓曇首,生卒年不詳,字雲(芸)臺,又有仁甫、無首等名,廣東番禺人,韓文舉族弟,萬木草堂弟子。在《東亞報》上發表《東亞報叙》(第一册)、《日本四十七俠士傳叙》(第三册),譯述《社會學新義》(第一—十一册連載)、《法國議院選舉法》(第四—十一册連載),撰作《日本七十三義俠傳》(神户東亞書局刊)。吴恒煒,生卒年不詳,字介石,號天民,廣東順德人。曾在《知新報》上發表《知新報緣起》(第一—三册連載)。在《東亞報》上并無著述,且其姓名自第六册起被删除。自第七册起,上述四名(實爲三人)撰述者、三名翻譯者的名單欄亦被取消,僅在部分譯作標題後列出譯者姓名。日本方面,『東西文繙譯』角谷大三郎、橋本海關、大橋鐵太郎,他們實際上是主要撰述和翻譯者。
角谷大三郎(?—一九二一),和歌山縣人。一八九三年五月,任大阪地方裁判所所屬律師。一八九八年六月,參加東邦協會,一九〇三年至一九一三年,任和歌山裁判所判事。在《東亞報》『法律』欄上任編譯著述。大橋鐵太郎(一八六九—?),號蘇南、九華,島根縣人。曾任《日本》《静岡日報》《神户新聞》《九州日報》《北國新聞》《東京每日新聞》等報紙的記者、編輯長等職。著有《警察要訓》(神户,一九〇三年)、《警察倫理談》(福岡,一九〇七年)、《手紙の話》(島根縣松江,一九三六年)等。在《東亞報》上共翻譯了二百十篇文字,還翻譯了《美國鳥約京城風土記》。在《東亞報》中起重要作用的是橋本海關(一八五二—一九三五),名德,字有則,通稱小六,號海關,明石(神户西鄰)藩士,是神户著名的漢詩文家,其詩文有『兵庫縣内恐無人出其之右者』的評價。一八九三年四月至一八九四年七月,鄭孝胥任清朝駐神户兼管大阪領事,海關與鄭孝胥等人多有詩文唱和。一九二〇年四月,海關携長子關雪(一八八三—一九四五,著名畫家)、乃孫節哉(一九〇四—一九六五)赴華旅行,有紀行詩集《一葦航吟》(一九二二年)記其事。海關擅長咏物詩,有《明治作詩含英》《海關咏物詩集》《百物叢談》《赤石三勝詩集》《朝鮮三古都詩》《古琉球吟》《馬牛裾》《馬牛裾餘輯》等詩集,以及史著《明石名勝古事談》(一九二〇—一九三三年)等存世。并有《清日戰争實記》十五卷(川崎三郎原著,光緒二十四年,十册)、《經濟教科書》(添田壽一撰,江楚編譯官書局)、《小學農業教科書》四卷(佐佐木祐太郎撰,江南總農會)等日譯漢著作存世。其中,第一種譯著《清日戰争實記》爲研究甲午戰争史之重要史料。今人學者吉辰校注此書,可資參考。橋本海關除了擔任《東亞報》中『政治』『商務』『藝學』全部項目的翻譯以外,還在『宗教』欄裏擔任了四篇論文、『新書譯録』欄的《萬國公司新法》等翻譯。關於橋本海關參與《東亞報》與康有爲族兄康有儀、韓曇首的交流情况等,橋本關雪回憶道:著名的康有爲流亡日本前後,他的兄長康孟卿寄寓在我家,因此形形色色的清國人,那些所謂與國事有牽連的人大概都來過我家。他們從早到晚饕餮著燒鍋牛肉,好像很普通的,一點都不當回事。我家好像成了他們的集會所,有時候警察一整天都在我家門口放哨,這事連我這個小孩子也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有個叫韓曇首的,也是康有爲的門生,他好像是最聰明的。雖然不太流暢,但是我跟他通過筆談討論過畫畫的事。
兵庫縣知事大森鍾一的報告不僅判斷《東亞報》是『清國改革派首領康有爲之機關』,而且還偵探到了康有爲之侄康同文也執筆其中的消息,以及康有爲堂弟(應爲堂兄)康有儀(一八五八—?,字羽子,號孟卿)在大阪的儒學者山本憲的私塾研習日語等情况:據聞,近來,《東亞報》雜志設在市内下山手通二丁目,即阪神間在留廣東人之組織廣業公所之所在地。該雜志似爲清國改革派首領康有爲之機關,不僅其尊崇康有爲之色彩濃厚,其侄康同文亦在《東亞報》執筆。又,康有爲之堂弟康孟卿現在在大阪山本憲私塾,研習日語。山本憲(一八五二—一九二八),字永弼,號梅崖,以號行。出生於高知縣佐川町,儒學世家,祖上五代主持鄉裏的儒學館『明教館』。維新後,曾在高知、東京等地學習洋學。一八七九年起,先後擔任過《大阪新報》《稚兒新聞》《中國日日新聞》《北陸自由新聞》等報紙的記者或主筆,宣揚自由民權思想。一八八三年辭去報社職務,在大阪設立儒學私塾『梅清處塾』,授徒講學。一八八五年,大井憲太郎(一八四三—一九二二)等自由黨人策劃在朝鮮發動政變,梅崖受托起草了漢文《告朝鮮自主檄》,文采激昂。但這一陰謀敗露,十一月,參與此次政變的自由黨人在大阪集結時被官憲逮捕,史稱『大阪事件』。一八八七年九月,梅崖也因撰寫檄文而獲罪入獄。一八八九年二月,日本頒布憲法,梅崖等『國事犯』遇大赦出獄。以後,梅崖專心經營『梅清處塾』,以研習儒學爲終身事業。一八九七年九月至十一月,梅崖游歷中國,足迹遍及京津城垣、長江流域。同年末,康有儀、康同文赴神户,經橋本海關介紹,師從梅崖學習日文。康同文一邊研習日文,一邊爲《東亞報》撰文。康有儀曾有意促成神户東亞書局或上海大同譯書局刊行梅崖的漢文游記《燕山楚水紀游》,但前者因『本局譯成各書,各處催閲,印刷甚忙』,後者因總辦康廣仁赴京之故,未能實現。次年七月,梅崖自費刊行該書(上野松龍舍印刷,大阪),記録了在滬期間與汪康年、羅振玉、蔣黻、章太炎、張謇、葉瀚等江浙維新派士人的交流情形。戊戌政變後,康有爲、梁啓超、王照等人流亡日本。梅崖上書大隈重信,爲促成日本政府默認維新派志士流亡日本而奔走。十一月,在大阪發起了『日清協和會』,以示聲援。角谷大三郎也在該會中任評議員。一八九九年一月至二月,梅崖在《清議報》第二、四、五册上連載發表了《論東亞事宜》,并於次年刊印了單行本(福井清司刊,大阪),提倡中日士人聯合。梅崖還爲羅振玉主持的上海農學會翻譯了《農業保險論》(吉井東一著,東京,有鄰堂,一八九五年)、《土壤學》(池田政吉著,東京,有鄰堂,一八九四年)等著作。一九〇五年後,梅崖遷居岡山縣南部依山臨海的牛窗町,渡過了晴釣雨讀的安静晚年。有《慷慨憂國論》(一八八〇年)、《論語私見》(一九三九年)等近二十種關於時事和漢詩文、儒學的著述。(一)論説欄:該欄目的文字共分兩大類。一類是撰述者的論説,包括:韓曇首《東亞報叙》(第一册)表明了這份雜志的宗旨。韓文舉《大地宜奉孔教主紀年議》(第二、三册連載)强烈主張用孔子紀年。康同文《俄割東方弗利日本説》(第四、十册連載)呼籲中日携手,共同對抗俄國對東亞的侵略。無署名的《宰割中國議》(第五—八册連載)是英國人赫德《中國分割論》的日譯文(亦未署譯者名)的再翻譯。日文『原文』刊登在《東邦協會會報》第四六號(六月二〇日)上。『憂亞子』的《論英俄交奪中國權利》(第九册)列舉列强(特别是俄英)蠶食中國的現狀,心情悲愴。無署名的《横濱闔埠華人倡祀孔子啓》(第十一册)與同日(十月六日)刊登在《知新報》第六十七册上的《横濱闔埠華人倡祀孔子公啓》內容相同,起草者應爲徐勤。另一類是韓曇首的《日本四十七俠士傳叙》(第三册)、無署名的《開闢美洲閣龍航海家獨列幾合傳叙》(第五册)、《美國鳥約京城風土記叙》(第九册)、《日本龍馬俠士傳叙》(第十册)、《李盱江先生經邦三策叙》(第十册)等五篇『論説』,均爲神户東亞書局出版的譯書或翻刻書的序文,字數少,内容簡略。由以上兩類文字構成的論説欄在《東亞報》全體的分量中約占百分之七,其餘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文字都由其他欄目的譯文構成。(二)宗教欄:該欄文章均爲譯文。《孔子創造天地論》(第一册,橋本譯),是久津見息忠(一八六〇—一九二五,號蕨村)著《世界之十大宗教》(普及舍,一八九七年,一一四頁)的第十章『結論』部分(五百四十字)的節譯。該著作紹介了埃及、希臘、羅馬、斯堪的納維亞古代宗教、猶太教、伊斯蘭教、基督教、波斯教、婆羅門教、佛教等構成的『世界之十大宗教』。儒教僅僅是『十大宗教』以外的,在結論部分中的一個段落,在整部著作中衹占了極小的一部分。《荀子創辨學説》(第一—四册連載,橋本譯)是桑木嚴翼(一八七四—一九四六)著《荀子の論理説》(《早稻田學報》第十四號,四月二五日,四七—五九頁)的全譯。《論孔子爲宇宙一大思想家》(第二—四册連載,大橋譯)是松本文三郎(一八六九—一九四四)著《孔子論》(《早稻田學報》第十三號,三月二十八日,一七—二八頁)的譯文,但是譯文『省略』不少,原文最後的結論部分甚至没有翻譯就結束了。《讀孟子豪杰之士説》(第四册,橋本譯)是吉田松陰(一八三〇—一八五九)著《講孟札記》(第十章)(《陽明學》第四五號,三月十六日,五三—五四頁)的節譯。《周濂溪張横渠二子哲學論》(第五—六册連載,大橋譯)是吉田静致(一八七二—一九四五)的論文《周張二子の哲學(周子を略説し張子を詳論す)》(《哲學雜志》第十三卷第一三七號,七月十日,五三七—五五五頁)的節譯。該論文在《哲學雜志》第一三八號(八月十日,六二一—六四五頁),一三九號(九月十日,七〇三—七二二頁)裏有長文連載。《東亞報》的翻譯僅僅『略譯』了原文的『緒言』部分。《萬國新地理學問答》(第七—十一册連載,橋本譯)是岡村增太郎著《萬國地理新問答》(吉岡本店,一八九六年)第一編『緒論』部分的節譯。從第七册起,《東亞報》就以這篇連載來填充本欄目的紙面,『宗教』欄作爲欄目,實際上已經名不符實了。(三)法律欄:關於國際公法的一系列譯文,包括《國際公法總論》(第一—二册連載)、《第一、國際公法之主體》(第二—五册)、《第二、國家權利》(第七册)等,據『譯者』角谷大三郎稱,這些文字都是從《最近世國際公法論》譯出來的,據筆者初步查檢,當時日本并無此書刊行。在『譯出』《第一、國際公法之主體》之後,『譯者』角谷發表了一段議論(第五册十七葉)。從中可以發現,所謂『譯文』實際上是角谷本人的『編述』。方今歐洲列國常托事占領清國領土。清國固有國際上完全權利,徒恐列國之威嚇而一任彼陰謀,不知國際上權利安在乎。是自侮蔑己之國權也。其害延及東洋,一般之安危所關也。故志士痛恨不能措置。余當編述國際公法之主體,不覺涕泪滂沱,擲筆爲之三嘆也。除此以外,該欄目還刊登了一些關於各國憲法、行政裁判法和選舉法的譯文。《比律賓島新立共和國憲法》(第六、八册連載)是菲律賓革命政府發布的憲法,通過日譯文重譯。日文的出典應該是《大阪朝日新聞》(八月四日二面,同五日二面)連載的《比律賓の新憲法》;《德國四大法曹》(第七册),題目與本文的關係是羊頭狗肉,原文的内容是接在《獨逸四大法曹》連載第五回(《法學新報》第八十六號,五月二十日,二八—三二頁)後面的石山彌平的論文《行政裁判所廢止論》的一部分;《中國借地通商條約管見》(第八—九册連載)是渡邊智與樹著《清國貸渡地ニ於ケル通商條約ノ効力ニ就テノ卑見》(《法學新報》第八十七號,六月二十日,五六—五九頁)的摘譯;《比利時國現行選舉法》(第九—十一册,第一至四十一條)是『若林信夫』譯《白耳義國選舉法》(《法學協會雜志》第十六卷第七號,七月一日,五七八—五九三頁)的部分翻譯,該譯文在同雜志的次號(八月一日)裏還有連載,條文達一百九十九條。『若林信夫』或爲曾任東京高等商業學校(一橋大學前身)教授的若林榮次郎(一八四七—一九三二)。(四)其他欄目:源自日本報刊的大量信息都收録在政治、商務、藝學等欄目中。政治欄的内容以報道中國時局爲主。横濱大同學校、京師大學堂(北京大學前身)的相關報道也收録在這個欄目裏。商務欄主要報道日本和世界各國的經濟動態,包括在日華商的商務信息。藝學欄介紹了很多日常生活中的新發明、新知識,軍用技術的介紹也占一定比例。經世文選欄包括上諭、論説、譯文、告示、報道、上奏文等。其中報道日本華僑動向的有駐神户大阪領事鄒振清的《中國駐日本神户大阪領事諭華人閲東亞報告示》(第二册)、神户中華會館來稿《與日國神户官商輯睦宴會叙》(第三册)、《中國駐日本公使横濱大同學校立案禀批》(第六册)等。以上三個欄目共計達三百六十二項,平均每册約十五項。另外,《東亞報》還開設了『路透捷電』(第三册以後改名『路透專電』)(第一—十一册)、『五洲彙電』(第三—十一册)兩個欄目,均無譯者名,以『標題新聞』的形式,大量傳播當時的國際要聞。前者采録路透社的報道,其内容遍及全世界。後者采録日本的報道,不標出處,其内容主要是日本的内政外交,也有一些關於中國政治外交的信息。《東亞報》設置的『新書譯録』是一個比較特殊的欄目。在這一欄目的頁面中縫下方,印有『神户東亞書局叢書』字樣,其葉數的順序與《東亞報》其他欄目并不銜接,獨自相續,可以另行裝訂成册。這一欄目中翻譯的是同時代最新的『思想』和『學問』著作,值得關注。東亞報同人設想,以這個欄目爲平臺,『以刊代書』,擴大影響。從該欄目的執筆者陣容中也可以推測,《東亞報》與『神户東亞書局』的關係是『兩塊招牌、一個班子』。韓曇首譯述《社會學新義》(第一—十一册連載)的原本是斯賓塞(H·Spencer,一八二〇—一九〇三)著The Principles of Sociology第一卷的日文編譯本《社會學》(澀江保編譯,博文館,通俗教育全書第八九編,一八九四年,一—六五頁)的部分再譯。澀江保(一八五七—一九三〇)是明治時代著名的通俗譯著作家,著述豐富,以簡易通俗爲特色。他編譯的《社會學》是對原著做了大幅度縮減、改編的普及型讀物,與原著差距甚大。然而,最初將『Sociology』的日文譯名之一的『社會學』植入中文的,是從《東亞報》的這篇《社會學新義》開始的。隨著《東亞報》的停刊,翻譯雖然衹進行了一小部分,但是其中對國家、民族、國民、社會等概念的導入和介紹,都具有開拓性意義。康同文譯述《美國憲法》(第一—十一册連載)是坪谷善四郎(一八六二—一九四九)編著《萬國憲法》(博文館,一八八八年)中相當於第二章『北亞米利加合衆國』(原著未列章節,四三—七五頁)的全譯。此書是坪谷自己在東京專門學校(早稻田大學的前身)聽課時,輯録衆多學者的講義和有關歐美各國憲法文本的關連資料而寫成的普及讀物。康同文的譯述連載與《東亞報》的刊行同步,是一篇比較完整地譯介美國憲法的譯文。橋本海關譯《萬國公司新法》(第一—六册連載)所依據的日文『原著』是草鹿丁卯次郎(一八六七—一九三一)纂譯的《歐米各國株式會社要解》(博文館,一八九六年)第一編最初部分(一—一八頁)。據草鹿在緒言中稱,其第一編原文取自德國哈雷大學教授コンラㄧド氏編纂的國家學辭典中記載的歐美各國關於株式會社的法律規定。筆者推測,『コンラㄧド』或爲德國政治學者孔拉多·布倫哈克(Conrad Bornhak,一八六一—一九四四)。韓曇首譯述《法國議院選舉法》(第四—十一册連載)是若林榮次郎翻譯的《佛國現行選舉法》(《法學協會雜志》第十六卷第六號,六月一日,四八八—五一二頁)的摘録再譯。據筆者檢索,中國國家圖書館所藏的神户東亞書局譯著(包括一部翻刻本,均於光緒二十四年刊)有以下六種:《開闢美洲閣龍英航海家獨列幾合傳》(二卷,〔日〕橋本海關譯,二角);《美國鳥約京城風土記》(一卷,〔日〕大橋鐵太郎譯,二角半);《日本七十三義俠傳》(三卷,韓曇首撰,六角);《英丁前後海戰紀》(一卷,〔美〕賢獨滑獨希兹配痕撰,〔日〕安住宗俊譯,三角);《李盱江先生經國三策》(三卷,(宋)李覯撰,東亞書局叢書,四角);《日本龍馬俠士傳》(二卷,〔日〕愚山真軼郎撰,無刊年,四角)。另外,刊登在《東亞報》廣告中有標價的《日本四十七俠士傳》(二卷,四角)、《日本名儒學案》(四卷,六角)、《俄國東洋軍政新策》(二卷,六角)等三種書籍均未見其刊本。而其餘被稱爲神户東亞書局預定『刊行』的《清日戰争實記》等五十二種書籍、《清國名勝圖》等二十三種圖録,其絶大部分很可能是代銷日本書籍圖録的清單。《東亞報》在引用日本報刊時,使用了許多『譯名』,其數目達到了八十一種之多。關於這些琳琅滿目的『譯名』與原報刊名的關係,相當混亂,有較大的隨意性。主要有以下三種類型:(一)忠實地使用了報刊原名,包括《時事新報》《萬朝報》《琉球新報》等報紙,《太陽》《早稻田學報》《外交時報》《國家學會雜志》《東邦協會會報》《法學新報》《中外醫事新報》《東京人類學會雜志》《東洋經濟新報》《工業雜志》等雜志。(二)對原報刊名做了一些微妙的修改,但基本上反映了原報刊名的面貌,例如報紙《日本》被翻譯成《日本報》;《時事新報》又被翻譯成《時事報》《東京時事報》《東京時事新報》《時事日報》等;《東京日日新聞》被翻譯成《東京日報》《東京日日報》《東京報》等;《每日新聞》被翻譯成《每日新報》《每日報》《大阪每日報》等;《神户又新日報》被翻譯成《神户又新報》《神户報》《又新報》等;《大阪朝日新聞》被翻譯成《大阪朝日報》《大阪朝日新報》《大阪報》《朝日報》等;《大阪每日新聞》被翻譯成《大阪每日報》。雜志《太陽》又被翻譯成《太陽報》;《日本人》被翻譯成《日本人報》;《哲學雜志》被翻譯成《哲學報》;《陽明學》被翻譯成《陽明學報》;《法學協會雜志》被翻譯成《法學協會雜報》;《地質學雜志》被翻譯成《地質學報》;《動物學雜志》被翻譯成《動物學報》;《農業雜志》被翻譯成《東京農學報》;《植物學雜志》被翻譯成《植物學報》;《東京經濟雜志》被翻譯成《東京經濟報》。《東洋經濟新報》又被翻譯成了《東洋經濟報》《東洋經濟雜志》《東洋商業新報》等。(三)譯者『創作』了不少與原報刊名毫無關聯的報刊名稱,它們分别是:被稱爲來自《日本報》《東京日本報》《國民報》《東京報》的譯文,其來源均爲《日本》;被稱爲來自《日本國民報》《國聞新報》《朝鮮京城報》《倫敦報》《東邦報》等報刊的譯文,其來源均出自《國民新聞》。被稱爲來自《倫敦報》《英京倫敦報》《美國報》《日本新報》《麻尼剌報》等報刊的譯文,其來源均出自《時事新報》;被稱爲來自《東方報》《倫敦報》《東邦報》等報刊的譯文,其來源均爲《每日新聞》;被稱爲來自《東邦報》的譯文,也有是從《大阪朝日新聞》來的;被稱爲來自《工業報》《工藝報》《美國工藝報》《美國工業報》《英京倫敦報》《美國格致報》《美紐約報》《美國藝學報》《德國電報》《東方報》《俄東方報》《美國醫報》《藝業報》《英工業報》《美技藝報》等報刊的譯文,均出自《工業雜志》。其中,第二種類型的原因很可能是,一方面由於時人對報紙和雜志的區分并不十分明確所致,另一方面也因爲當時日本的報刊名稱如不使用書名號而直接標示的話,其與固有名詞完全一樣,無法分辨。例如《日本》《太陽》《日本人》《陽明學》等,加上『報』或『志』之類的文字,以示區别,也未嘗不是一種創意。至於第三種類型,給後人核對原文造成了極大困惑。筆者能夠指出其中關聯,是因爲在核對原文時,幸運地發現一部分原文的真正所在。另外還有一些譯文的來源,僅根據譯者提示的報刊名稱,既無法找到原報刊,也無緣『遇』到原文,衹能存疑待考。一八九八年七月十九日,康有爲致函寓居神户的康同和,對《東亞報》作了如下指示:讀來信,收付來《東亞報》五百分,已收。惟吾在京師,謡言衆多。亦惟昔者《知新報》諸子不慎言所累,至今以民權二字大爲滿人所忌。若再有其它犯諱之言,益不堪言矣。……汝等操報權,一言一字所關甚大,皆與我有牽。汝出姓名,更於我顯著。今與汝約,所有各報,以救中國爲主,而於偁及國家、皇上及滿洲,説話皆應極謹。且勿分種,不見文御史等劾我之語乎?皇上聖明如此,多爲頌美之言、期望之語。今守舊者多,非言民權議院之時,此説亦可勿談。康有爲收到來自神户的《東亞報》時,變法運動正急劇展開。爲了減輕來自守舊派官僚的阻力,康有爲囑咐康同和切勿將民權、國家、皇上、滿洲之類敏感詞匯登諸報章。例如《東亞報》第一册『新書譯録』欄一葉,韓曇首譯《社會學新義》中的『國民』『國家』『中華國家』『蠢爾野蠻族』『政府不過爲機關之一』等概念和表述,以及伸張民權、召開議院等主張,在當時都極有可能成爲守舊派攻擊的口實。這也從反面證明,《東亞報》對守舊勢力和思想的衝擊作用。《東亞報》用漢文這一媒介向讀者傳播日本的『思想』和『學問』,其中對於社會學、美國憲法的翻譯和介紹,都具有開拓性意義。這些譯文和出版物,受到中國讀書界的重視,是維新運動中又一值得矚目的亮點。由於清朝政治潮流的倒退,在域外之地神户,一扇爲國人睁眼看世界、看日本的窗口,在不到半年後,又被重新關閉。《東亞報》像一顆彗星,消失在東亞世界的天際雲端。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在向東亞傳播經日本吸收、消化、整形過的西方文明的同時,重新構建東亞共同話語和思想體系的『思想連鎖』,是東亞思想史上一個重要的現象。而要將擁有各種文體的日文翻譯成尚未從『文言文』完成向『白話文』轉换成型的中文,對無論是具有漢學素養的日本士人,還是速成研習日文的中國士人來説,都是一項伴隨著意義傳達的曲折和乖離等困難的知識冒險。隨著西方大量新概念新思想的導入和中日之間政治走向的分化和對立,雙方的隔閡越來越深。比梁啓超和留學生提前一步開啓這一進程的神户《東亞報》爲後人留下了追踪這段歷史的珍貴史料。神户《東亞報》在研究戊戌維新運動的著述中,時被言及,但由於其全貌未向社會公開,學界對此多有語焉不詳之處,不無遺憾。中國國家圖書館出版社在彙集了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圖書室所藏第一至第九册和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所藏第十、十一册的基礎上,合璧影印出版了這份中日士人合作的雜志,此事本身就非常值得中日學界慶幸和贊揚。擔任責任編輯的南江濤先生以專業的見識和毅力玉成本書,功德所在,豈一行文字所能盡表。(说明:编辑本文时对原文注释有删减,引用时请参考本书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