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李焕英》逆袭成票房冠军:贾玲,你怎么变成“催泪弹”了?
● 长按图片保存可分享至朋友圈
文/荠麦青青
2021年的春节档电影异彩纷呈,在一众题材丰富、口碑不俗之作中,贾玲导演的《你好,李焕英》感动了无数人,截至今天(2月17日),已逆袭成为单日票房冠军。贾玲也打破了刘若英导演的《后来的我们》的票房记录,成为中国影史票房最高的女导演。
这部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原创电影,之所以引发了强烈而广泛的共鸣,是因为它触动了人类心灵深处对亲情的渴慕和呼唤:“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对于贾玲来说,悲欣交集的从艺之旅,并非她面对的最大人生关隘,她一路披荆斩棘,直至登上喜剧事业的最高峰,但那个她最想与之分享喜悦与幸福的人——母亲李焕英却早已离开了她,这成为她内心永远无法释怀的伤痛。
儿时的贾玲非常淘气,经常和一群小伙伴儿上树掏鸟窝,也会应亲朋好友的要求,活灵活现地模仿和表演。
童年的贾玲
心细如发的母亲发现了女儿的表演天赋,并没有将之视作不能谋生的饭碗,而是大加鼓励,这让贾玲的艺术特长得以尽情挥发。
因此,虽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18岁的贾玲却在高考时毅然填报了中央戏剧学院和北京电影学院。
第一年,名落孙山;第二年,她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中戏。
从左至右:贾玲、贾玲妈妈、贾玲姐姐
中戏打电话给贾玲的母亲报喜,并让家长决定孩子是上戏剧班还是喜剧班。贾玲的妈妈喜出望外地说了“戏剧班”,但由于口音问题,招生的老师错听成了“喜剧班”。
原本倾心于戏剧的贾玲,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踏进了喜剧的世界。
大众眼中,喜剧的最大魅力之一在于引人发笑。但一笑而过的背后,在某种程度上,是演员对自我形象的扭曲和放弃。
作家池莉就曾经说过:“说相声经常需要插科打诨、嬉皮笑脸、装疯卖傻,男人们做做,开心、潇洒,是一种风度;女人来做,好了,完全是傻大姐一个。”
更何况,喜剧这个行当,对男女演员来说,向来厚此薄彼。属于女演员的舞台和生存空间非常小。
2003年,贾玲从中戏顺利毕业。走出校门的贾玲发现,原本就寥若晨星的同班女生,毕业后大多选择了转行。
别人都在忙着找退路,贾玲却拿着《怎么了》去参加了全国相声小品邀请大赛,并荣获了专业组的冠军。
初出茅庐,便仿佛站在了命运的制高点上,但她并没有预料到,看似已经铺展开的通天大路其实是风雪载途。
北漂的日子,是10平米的地下室,是变卖MP3换取一个月的咸菜馒头,是冬天用旧报纸当被子取暖,是顶着风出门倒尿盆,是拼命喝酒表演只拿到了7块钱。
谈及那段非常晦暗的日子,她在《非常静距离》中表现得很豁达:“没事,王菲不也倒过吗?”
姐姐贾丹曾不止一次地劝过她回家乡发展,也不止一次将800元的工资寄给妹妹500,自己仅留下300。
曾经,男朋友非常不理解她的选择:“你是个女孩,你完全可以不用这样,我可以赚钱养你啊,你为什么要做呀?”
“可是我喜欢。”
冯巩带着贾玲演出
男朋友不想再和她捱下去,于是转身离开。
“我不怕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她不能投降,只能迎难而上。
但最令她绝望的是,作为相声女演员,她四处碰壁,难以为继。一次次被拒绝,被嘲笑,被羞辱,但骨子里不肯认怂的倔强,让她在长达七八年看不到未来的幽暗中,坚持了下来。
命运的转机出现在2008年。
那一年,她将舞台喜剧元素融合到传统的相声中,创作了《大话捧逗》,并提出了“酷口相声”的新概念,先后在北京各小剧场演出80余场。
靠这个创意十足的作品,贾玲还第一次登上了2010年的春晚,荣获“我最喜爱的春晚节目”曲艺组三等奖;其后,她搭档白凯南在央视元宵晚会上表演《爱拼才会赢》。
2011年,她与白凯南再度合作,在春晚表演相声《芝麻开门》,又获殊荣。
后来,她成为各大卫视春晚的常客。同时,现身在各大综艺、真人秀节目中。
她模仿阿宝、刘欢、腾格尔,也扮演玛丽莲·梦露、白娘子,也曾和名模瞿颖同台走秀。
2015年,贾玲又一次登上春晚,在小品《喜乐街》中,她和窈窕时尚的瞿颖并肩站在一起且舞且唱:
演女神的瞿颖是自信满满的“我长得漂亮,一群男生前呼后拥,特别有面子。”
到了“女汉子”贾玲那里,台词则变成了“我没心没肺,一群男生前呼后拥,找我掰腕子。”
台下顿时哄笑四起。
豁得出去的贾玲,丑化了自己,娱乐了众人。
她曾说:“我没有面子问题,喜剧人的职责就是逗你们开心。”
但任何一种职业,最怕的是内耗,它意味着内在源动力的消失。渐渐地,贾玲发现“我的盔甲没了”。
于是,她将自己闭关修炼。这一难得的充电时间,她慢慢地“让盔甲一点点再穿起来”。
后来,她不仅出现在更多小品相声的舞台上,以更喜闻乐见、令人耳目一新的方式,赢得了观众的喜欢,也多次客串电视剧。也曾为《欢喜密探》献唱《得意的笑》。2015年,她还出演了电影《摆渡人》《万万没想到》。
2018年,贾玲变身“吵架天后”,主演了师父冯巩执导的动作喜剧电影《幸福马上来》。
无论是在相声小品里,还是在影视剧里,抑或在综艺节目中,她都是那个经常让人忍俊不禁,开怀大笑的人。
在这个时代,我们以为快乐唾手可取,其实不是,那些为我们制造快乐的人,往往更弥足珍贵。
在老搭档沈腾眼中,贾玲具有的最大优势是,男人都喜欢她,女人不嫉妒她。
男女通吃,老少咸宜,这意味着什么呢?背后一个悲哀的事实是,她需要削减的就是作为女性的魅力,而以普世性更强的谐星身份,去获得广泛认同。
在中国,谐星在很大程度上,是没有性别的分界的。女喜剧演员往往以自黑扮丑的方式去魅化,去性别化,才能在被异化的喜剧世界里,分得一杯羹。
贾玲也概莫能外。
她那张被盛传的女神照,是她年轻时曾有过的惊鸿一瞥。那时的她身材匀婷有致,眉眼清俊。
但成为喜剧演员后,她的体重便一路看涨。
当然,这并非不自律的结果,恰恰是她以身材为筹码,向事业献出的“投名状”。
比“丑”得不到认可更令人悲哀的是,作为谐星,她们不可以太美!
台湾演员谢依霖就曾经在采访中说过,“谐星是条不归路,当你选择这条路的时候,你就要放弃成为林志玲。”
所以,尽管非常爱美,但她不敢减肥:“我特别害怕减了以后,观众会不喜欢我。”
她小心翼翼地怀揣着一份大家对她的认可和喜欢,不敢减肥,怕不再珠圆玉润的自己失去喜感,怕因此减弱小品的亲和力而使得喜剧的效果大打折扣,更怕历尽千辛万苦得到的一切忽然间化为乌有。
有的人,只要往那儿一站就已经自带光芒,赢得万千拥戴了;但有的人,却要穿过漫长而黑暗的隧道,才能迎来黎明后的熹微。
她很怕重新置于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她宁愿毁掉自己的身材,毁掉自己的美,来呵护那来之不易的一点甜。
《王牌对王牌》(第三季)第3期
所以,我们看到的贾玲,经常是那个豁得出去的女汉子。
她曾经演过一个小品《喜剧啊,喜剧》,当时扮演依萍的她,为了制造一种强烈的反差效果,在吃了两根红辣椒后,又一口气地干了整瓶啤酒,继而,三秒吃完一块西瓜,所有的环节几乎都是一气呵成。
当现场的很多观众皱着眉头,为她的疯狂之举捏着一把汗的时候,她在表演完却若无其事地笑了。
当自黑自虐成为常态时,她默认了这是属于职业的一部分,没有什么该矫情的,这就是生活:你享受了它风光的A面,便要承受它残酷的B面。
《奇葩说》里,柏邦妮曾感叹:心里全是苦的人,要多少甜才能填满啊。
马东回:邦妮,你错了,心里有很多苦的人,只要一丝甜就能填满。
向死而生的人,戒掉了懦弱;
成人的世界里,戒掉了情绪;
将余生献给喜剧事业的女人,戒掉了所有的不甘。
很多人喜欢贾玲,不仅仅因为她的质朴和率真,还一致认为她的情商高。
我觉得高情商考验的不仅仅是应变能力与表面的机巧,因为左右逢源,长袖善舞,只能称作社交的高手。真正的高情商一定是推己及人的善良,虚怀若谷的包容,四两拨千斤的智慧。
在包贝尔的婚礼上,当柳岩被一群伴郎们拿来取乐,险些扔下游泳池时,是她死命护住柳岩,用红包摆平了一切;
当宋茜在节目中和贾玲玩自拍,拿她调侃:“贾玲姐,你的脸能进去吗”,她没有怫然作色,而是大方应对:“开玩笑,脚还在这里呢。”
在某一期节目的抢答猜题环节,聪明的贾玲经常第一个想出答案。但为了给他人留有机会,她猜到了答案也故意不说,且一直在提示对手,引导其说出正确答案。当对手胜出时,她甚至比自己胜出还要开心。
她不是讨巧卖乖的人,当厚道、善良成为一种生命的底色时,很多体恤之举便自然而然。
任何演技的外延,其实都是人格的较量。
人无法真正呈现他没有的那部分东西。譬如真诚,譬如善良,譬如与生俱来的倔强。
唯持有者的散发才浑然天成。
日本作家太宰治曾说,悲伤的人总在笑。
恰如喜剧,带给人们欢笑最多的,未必是幸福感最强的人,只是,他们懂得藏拙,藏起所有的不快乐。在对职业的敬畏中,你需要拿出的,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小时候,哭是我们解决问题的武器;
长大后,笑是我们面对现实的武器。”
一位患抑郁症的喜剧演员凯文·布莱尔在他的一段演讲中剖白:“在我生命中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感觉我在过着两种不同的人生:一种是每个人都看见的人生;另一种是只有我能看见的人生。”
你不能逢人便讲你的不容易,那么,那种“只有我能看见的人生”,你便当是寻常。
在一次活动中,观众对周星驰说:我就喜欢你的《大话西游》。
周星驰问:你喜欢哪个片段?
对方说:就是你被火烧那里啊。
他苦涩地笑了。
如果快乐是一场献祭,她宁愿自己也一直甘之如饴,她希望多年后,即便有人还在追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啊?”
她仍能回答对方:“我真的喜欢。”
佛云,人生最痛苦的就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她演过无数小品,大多数都是在笑声中完成的,只有《你好,李焕英》是在泪水中结束的。
李焕英是她的妈妈。这个小品也是她成立公司后倾情创作的第一部作品。
2001年,贾玲考入中央戏剧学院,刚入学一个月,贾玲就接到了姐姐的电话,说妈妈因车祸去世了。
贾玲的妈妈前排左一
惊闻噩耗的她难以置信母亲真的走了:“我后来下了火车以后到火葬场了,我姐从里面扶着柱子走出来了,我姐说了一句,你快进来看妈最后一眼吧,我都觉得我妈可能还活着的,觉得没事儿。”
但最后那一眼,让她明白妈妈确实已经永远离开她了。
此后经年,她成为那个替妈妈活在这个世上的人。
贾玲曾用打工的钱给爸爸妈妈买了两件皮衣。但给妈妈买的衣服尺寸有点小了,她便带回北京准备换大一号的,结果妈妈没有等来那身合体的衣服,便猝然离世。
在小品《你好,李焕英》中,她穿越时空追忆母亲,说出了心里最想对妈妈说的话:“我现在是一名喜剧演员,好多好多人喜欢我。”
小品《你好,李焕英》
曾一路颠沛流离,咬紧牙关地讨生活;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匍匐在命运的污泥浊水中,落魄潦倒,但当她终于风生水起后,妈妈却无法亲眼看到女儿苦尽甘来后的风光。
“母亲去世后,再没有一件事情让我真正开心起来。即便我上了春晚,我能嫁得很好,我再怎么怎么样,我都觉得我始终……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会想着,我妈不知道。”
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辱,终于得到生活的回馈,但你最想分享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以为可以从容尽孝,以为所有的美好都能耽留此岸,但每一次告别都可能是诀别,每一次的再见,都可能成为再也不见。
时隔4年之后,她将同名小品拍成了电影,以致敬和怀念母亲。
有人说“父母是我们和死神之间的一堵墙,父母在,你老会觉得,有一堵墙,挡在你和死神面前,你看不到死神,父母一没,你直面死神。”
我们生命中那堵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墙并非永远固若金汤,岁月摧之,无常夺之,他们在,我们无论到了多大年纪,仍是他们掌心里的宝;他们离去,我们将成为茫茫人世间的无根之草。
所以,天下的孩子啊,珍惜我们还能欢快地叫一声“爸爸”“妈妈”的时光吧,因为拥有这份幸福的权利不是永无止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