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化腾：移动互联网的现在和未来

邀请我来这里是很好的机会，能跟各位企业家聊一聊，其实也不是什么演讲，最主要是希望能够跟大家互动交流，也想借这个机会把腾讯和我的观察及体会跟大家分享一下。

如果没有微信，我们现在根本就挡不住

很多人说腾讯是最早拿到移动互联网门票的公司，指的就是微信。微信是唯一一个在手机上开始做的，并且是以手机为主的，这在以前是不多见的。以前一般都是在传统互联网上做好，换掉屏幕，转到手机上，所以这个路径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但为什么反而特别有魅力呢？因为这个产品让我们看到很多独特的体验。它充分利用手机和PC的区别，把人们用计算机的终端变成人随身的一个器官，以前用PC还不能称之为器官，离开电脑，站起来就脱离了，只有手机第一次跟人体连在一起，内置摄像头、传感器、麦克风都可以成为人们在网络世界里面的眼、鼻、口、耳，甚至你的触觉跟颜色，都可以通过互联网与你的朋友连在一起。

你也看到微信其实没有在线、离线的概念，以前我们做产品，肯定要有在线、离线头像可以看，为什么呢？要简化它，因为一定是在线的，不可以离线。但里面又考虑了很多细微的区别，比如说隐私的问题，以前这个消息送达之后，你收到了还是阅读了，对方是否看到，这个功能我们可以做出来，但我们希望人们在便捷的时候，又保持一份隐私。你们肯定有感受，很多人建议说我发了这个消息过去，他有没有看到，希望我能知道，那是发的人爽，但是接受的人不一定很爽，他希望还保持隐秘，不希望太透明，这里面是很复杂的，不单是一个技术或者是一个软件的水平，很多是要靠对人性的把握。

从这个产品案例，我们可以看得出，即使像QQ已经有每个月超过六亿多的活跃用户——两三年前已经达到这个水平了，但是在这个领域里面依然有创新或甚至差点被颠覆的可能性。坦白讲，微信这个产品出来，如果说不在腾讯，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话，是在另外一个公司，我们可能现在根本就挡不住。回过头来看，生死关头其实就是一两个月，那时候我们几个核心的高管天天泡在上面，说这个怎么改，那个怎么改。所以也再一次说明，移动互联网时代，一个企业看似好像牢不可破，其实都有大的危机，稍微把握不住这个趋势的话，就会非常危险，之前积累的东西就可能灰飞烟灭了，一旦过了那个坎儿就势不可挡了。

移动互联网不只是延伸，而是颠覆

我们再看移动互联网，有些人说移动互联网就是加了“移动”两个字，互联网十几年了，它应该是个延伸。我的感受是远远不只是一个延伸，甚至是一个颠覆。看过去的PC互联网都已经不算太互联网了，移动互联网才是真正的一个互联网，甚至以后每个设备都能够连上网络之后，人和设备之间、设备和设备之间的通信全部连接在一块，一切都连起来之后。这个还有更多的想象空间，现在还没到这个程度，还在慢慢摸索。

以我们的过去统计来看，大概每个人平均用PC互联网是2.8个小时/天，现在移动互联网，怎么用呢？除了睡觉8个小时，16个小时是清醒的，跟它在一块，不太容易丢开它，未必是每分钟、每秒钟在看，但是有消息到达，就会使用它，这样的话就是16个小时，再加上设备本身，比PC多出十倍以上的使用时间。这里的空间我觉得是无比巨大的。

半年前我还是比较悲观的，我在很多场合也说，这个叫好不叫座，增量不增收。比如说搜索引擎转到手机上，排满了广告位置，没法排在右边，就那么一列。微信的游戏出来之前，传统的手游其实大家也不觉得怎么样，这个市场没有人用手机玩游戏玩太长时间，付费欲望估计也不高，体验也不是太好，用大屏幕电脑玩游戏比较爽。还有广告模式，手机流量这么贵，还加一个广告大大的图或视频。不可想象，在PC互联网这些都是成熟的模式，但在手机上不敢这么做，把他们的流量转到手机上，白白降低了收入，这是很恐怖的。

Google、Facebook也一样会面临这个问题，直到最近这半年他们的股价都创新高，主要是大家终于看到他们在无线上的收入模式开始显现，Google来自无线的收入增长加速，Facebook好像40%的收入开始来自于手机。原来他没有想商业化，不敢做，没敢想手机上能商业化，现在做了，发现体验还不错，之后股价开始上涨，PE给了很高溢价。

即使我在这个行业，有时候也会看走眼，因为我记得Facebook最初上市的时候，通过私人银行还拿了一些股票，熬啊熬啊到最后还往下掉，都快跌穿当时拿的那个价钱了，后来终于上来一点之后，熬不住了，就出手卖掉了，25块就卖掉了。当时我都觉得很难的，怎么商业化？他确实厉害，金融广告、社交广告是全球一流的。有时候我们身处其中，甚至可能外界的投资者也搞不太清楚，但他看到一个大趋势，我们有时候还更加担心自己，觉得还挺悲观的。

改良肯定不行了，一定要有颠覆

这是第三次工业革命的一部分，打比方就像有了电力，以前是蒸汽机，后来有了电力对所有行业都发生影响一样。有了互联网，每个行业都可以把它变成工具，都可以升级服务。当然有了互联网，玩法是不一样了，会有点不一样了。金融业没有电之前，还有银号，还可以记记账，有银票，也能做，包括股票那时候也没电，也能炒炒，叫叫价钱，也能买卖，有了电之后电子化，一样是升级换代。但有了互联网之后，我相信每个行业都会有升级换代的变化，有人称之为改良，我觉得改良肯定不行了，一定要有颠覆。

为什么一定要颠覆呢？因为只要在这个行业内用互联网的方式做，我会称之为颠覆，在这个行业扎得很深。就算是电子商务，我们现在看到很多垂直的，比如京东做3C产品，唯品会做服饰，毛利很高的包括有人专门卖钻石的，看似它是互联网公司，实际上还是传统行业，只是用互联网的方式去实现，一定也要在这个行业扎得很深，得知道你的供应链、货源在哪里，怎么做，服务怎么样，是不是很专业。包括很多以前不起眼的，比如搜房网，不知不觉市值已经跟三大门户不差了，和新浪差不多了，以前觉得搜房网好像很小，但搜房几千人在不同的城市扎得很细。还有最近上市的几个企业，比如58同城，包括还没有上市的，比如美团，团购网站几千人，看着不像那种互联网的清新，其实都要扎得很深，只不过用互联网的方式去做，本质上剥掉互联网的壳，还是传统行业，看到这些都是“又是颠覆、又是改良”的一种结果。

再看制造业，国内冒出的小米，就是用互联网的方式来做的。因为雷军对互联网很熟悉，所以看到他很多的软件、硬件加服务，加粉丝经营，加用户高度介入生产过程，在微博上搞活动。以为很简单，实际上背后很多是用互联网的思想来做。最近好多案例都是用一种我们看似是有一些互联网精神的方式，请粉丝内测，测一测这种好不好用，慢慢慢慢在网上开始传开了。包括现在美国很火的特斯拉，电动互联网化的智能汽车，也是口碑经营，少数的高端精英用户才可以用，然后很酷，先做跑车，很互联网化，里面全智能的，全部联上网，你做什么事情，车要不要维修，全部通过智能手机可以感应到，这是很好的案例。

每个企业都要给自己多一个准备

很多人问这个潮流来了，以后怎么办？都知道又该怎么变，但是好像做不到，因为有时候会跟自己既得利益，或者说基因或者DNA好像不适应有关系，其实坦白讲这确实是最大一个区别，可能十年以后再回头看到底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或者说现在应该改变什么，可能会有更清晰的认识，但现在往往是人在其中没有切肤之痛，其实很难去放弃自己的一些利益，去做改变的。我自己的感受，怎么样给自己多一个准备，比如你开一个另外的部门、另外一个分支，调一些团队，做一些可能跟现在已经拥有的业务其实是有矛盾的，不妨尝试，因为你不做的话你的对手一定会做，还不如自己先试一下。

诺基亚曾经如日中天，2000亿欧元的市值，后来47亿美金卖掉了，他曾经很坚持说我一定不用安卓，它是别人控制的，我控制不住，坚决不用，但后来衰落了。微软也是坚持说要维护我的Windows，还有Office，这是我的摇钱树，这两个是他最大的收入利润，不肯放弃，现在很被动。我们当时微信推出来的时候，手机QQ部门反对，虽然他也看到方向了，甚至也有一个团队也在做一个类似的产品，其实两个团队都在做，只是最后谁跑出来受欢迎了，最后是手机QQ团队失败了，他做出来的不好用，不如广州研发中心QQ邮箱团队做得好。我们第一个版本是没有通信录匹配的，当时运营商说你做那个就触红线了，不许做，好吧，不给匹配。然后出来的东西就好像一个简版QQ，大家用着没意思，阉割版QQ。后来开始竞争了，国内已经好几家出来了，我说不行了，给人罚，通信录也要加入。第二是加语音对讲，原来没有这个功能，增长曲线很难看，平的，直到加入这个以后，瞬间就上去了。这个很高科技吗？不高科技，十年前我们在PC上就做过这个尝试，做完之后没人用把它摘掉了。

以前我们做，觉得很老的技术，反而用在移动互联网，为什么？PC上我们模拟了，但用处太少了，因为QQ视频已经风行了，再加这个有什么意思呢？第二，你给我留了言，我不在线，再上去听你的话，中间对不起来，真的是像电话留言了，大家觉得没意思。反而在微信里面用，大家发现它还比较实时，因为很快可以收到，可以回应。第二，又没有电话这种压迫感很强，你现在忙，在洗手间，在睡觉，正在会议中或者是父母和你，一个在美国出国留学，一个在这边。

这个发现出来了，它有独特的魅力在里面，同样一种形式在不同的环境技术下它是很有特色的，而且这个也是之前传统运营商肯定做不到的，不管打电话也好，发短信也好，很多人说发短信可以群发，是群发了，但收到之后回是回给你一个人，不是回给所有的群，跟你现在群里面一讲大家是一起分享，这种感受是不同的。这种感受只有在邮件里才能体会到，大家就讨论开了，这就是微信的原理。为什么广州邮箱团队做出来，因为它实际上就是个邮箱，它就是邮箱系统改造出来的。

回过头来看，我们当时是做了一些伏笔，当时邮箱团队，大家很难通过手机处理邮件，最好就是黑莓，所以我说能不能把邮箱改造成一个客户端软件，基于这个来做，我们希望普及化这个移动邮件。现在这个已经不神秘了，所以这也难怪为什么黑莓这么惨，曾经千亿美金，现在是卖又卖不掉。

O2O和手游发展特别快

现在日活跃使用最多的App除了游戏以外，QQ和微信是头两名，第三是搜狗输入法，我们投资了，所以我们算半个，第四是Q Zone，是我们传统的QQ空间，年轻人很喜欢用，第五个360，按日活跃数来看排序是这样。我们为什么有点幸运占优，是因为很幸运我们做了通信，占了先机。微博类虽然是算社交媒体，但它属于传播类的，转来转去，是广播型传播的通信，新浪微博在手机上的活跃度，还进不了前五，但是前十以内。

差不多两年前我就开始鼓吹，应该说我在业内最早讲这个二维码，扫码，这个技术已经存在了好多年，但是真正说让大家觉得很有意思的，更多是移动互联网，特别是智能手机起来之后，这个扫码率先在微信里面先火了。我当时跟业界说，PC是用一个网址，但这个可能涉及到线上基于IP网络世界跟线下世界的一个关键连接点，一扫就连起来了，完全无接触，很酷的体验。手机微信，一直是登录着，电脑上不在登录状态的，扫一下，自动进入微信，都可以做到，手都不用敲，无接触式直接登录。这些很酷的体验都是以前没有移动互联网扫码做不出来的，我们率先做出来，这些体验有一点颠覆性和创新性。

现在竞争越来越大，是移动支付。但电子购物没有那么快，因为很多人还是希望在PC上慢慢看，但是反而O2O，携程、去哪儿，现在几乎都已经呈40%甚至60%的下载量，包括团购，现在大量通过手机，为什么？他本身需要这种商务，团购去吃饭，就在路上，不在电脑上，这个演变速度比我想象中快得多。手游就更不用说了，也就这两个月，大家突然间发现微信是用社交做手机游戏，一天超过2000万人，我们当时算了没有任何付费，没有试探出这个怎么付费。前不久，一天超过2000万人斗地主，原来我们有一款老游戏，节奏大师，是音乐类的，上线一年多了，日活跃70万，微信里一上这东西1700万，主要就是加社交，可以跟你的朋友比。但这些都还是属于那种轻度的尝试，因为我们看到韩国、日本，他们在这方面其实很早就已经证明这个，我丝毫不担心，这个很容易做成的，但是往后怎么发展，特别是很深的、重度的、大型的游戏怎么开发，这个还不太清楚。

穿戴我们觉得最近有点火，但我感觉好像还打动不了我，原来我买健康设备，我买了好多送人，结果发现我自己不能坚持去戴，虽然可以监测身体状况，生病写了几次，发现原来也就那样，算了不戴了，好像也很难，包括智能手表这些，我都感觉有个手机就够了，智能手表没什么意思。所以我现在慢慢从很兴奋的状态冷静下来，看形势。

语音搜索也觉得这个是好，但是有时候会觉得未必太好，比如说一个人对着手机说我要去干嘛干嘛，好傻，人一多我都不好意思这么说，而且也不私密，宁可按几下。你跟手机讲半天，下次就自己输入算了。所以我感觉离实用化还远，我相信一定能解决，但是目前人工智能理解，还没到这步，但我们自己内部也在研发。

所谓的颠覆，是让你之前的产品和服务受到很大的挑战

 我们原来也很不适应，为什么搞内耗嘛，不太想这样。但是两面看，因为有时候内部竞争还真的是瞎搞，捣乱，也没看出他做出了什么，同质化，大家水平差不多，你搞我一下，我搞你一下，你不服我不服，最后谁都不成，这种还挺多的。我们是这样想，在大的环境变的时候，你的对手或者假设你挑战你自己，假设你不在这个公司，你有什么破绽是我可能会抄你后面，可能不是完全一样的做法，但是让你非常难受，有些优势是成了包袱，别人会出什么招，想出什么办法。

所谓的颠覆，是让你之前的产品和服务受到很大的挑战，这个产品往往都是几乎一样的东西。我们过去其实有很多很多失败的案例，比如搜索，我们的团队就完全照着百度，人家有什么我们有什么，他没有想别的路径，搜狗就很聪明，搜索拼不过你，我就拼浏览器，浏览器靠什么带？输入法，输入法带浏览器，浏览器带搜索，迂回地走，走另外的路，比我们做得好，花的钱是我们1/3，最后是我们2.5倍。我们电子商务原来团队是照淘宝做，做来做去，越做越没希望，一模一样的东西很难。包括我们微博，虽然说活跃量跟新浪微博差不多，但始终没办法突破，最麻烦的是新浪微博也没突破。所以就发现让新浪微博绝望的不是微博，是微信，特别是加了朋友圈之后，大家发现阅读朋友圈的，私密社交比公开社交还有意思，很多话不喜欢公开讲，私下讲很好。可能问为什么不能转，为什么不能互相看到，我们说不要，就是保持私密，又要私密，又要公开，坚持你的定位，肯定是不一样的东西。这也给了我们启发，打败一个东西，打败微信的肯定不会是微信，肯定是另外更好玩的，就是它用掉了你的所有时间，所以就打败你。

可以看到创新层出不穷，它跟每个人做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都要走一个差异化，说这个东西有没有吸引力不知道，也有些不成功的，还有很多看似好像一开始觉得很创新，但最后无疾而终，买的时候很贵，最后也无疾而终了。因为我们不是十几岁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喜欢，不懂。所以现在有时候要问小孩，怎么样，来做测试一下，觉得你们喜欢吗，你们的小伙伴喜欢吗，比我们看得还准。所以我想说，我们老的如果判断不出，起码要找人看，听他的意见。

移动互联网与传统行业的结合

我也没有太清晰，游戏当然最简单了，刚才讲的O2O，无线支付也比较清晰。O2O我们现在尝试用公众账号，能不能重新再发明一次会员卡，所有商家的会员卡，放到微信上。过去每个商业都有自己的客户，但他跟客户的联系以前靠发会员卡或者是CRM，企业有他的客户群，他的客户关系管理，能不能把他放到微信、移动互联网上来管理，你跟你的用户是可以直接沟通、是互动的，可以交流，甚至还可以充值，我们正在跟比如星巴克谈这个合作，星巴克用微信做他的会员卡，充值、储值，储值之后就可以消费。节省了大量的发卡成本，而且是传播，成为会员很容易。这么一谈很多老板挺感兴趣，太好了。

移动互联网与传统行业，我相信肯定能结合，因为怎么说呢，现在连3D打印都可以跟互联网结合，传统行业一样可以互联网化，这个我觉得要你们想，各行各业的导向我把握不准，甚至有时候不是跟互联网结合，但是用互联网的思想去做，刚才讲到线下餐饮，看海底捞，其实里面蛮多思想是互联网化的，是做得很极致，做的是口碑。

来源：中国企业家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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