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一江山岛·原国军女兵罗拉的记忆
远眺一江山岛。
兄弟阋于墙,从来不是什么好事。换个角度看历史。
我曾参与过纪录片《重访:春节大联欢》制作,是对1956年春节联欢的重新纪录。印象深刻的是四个一江山岛战役参战士兵的与会。
▼ 视频一江山岛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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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江山岛。
我有一位台湾朋友,他有一位风风火火,待人真诚和善的老妈。一次偶然提起,朋友告诉我,老妈当年竟然是参加国共一江山岛战斗中的国军女战士。从那之后,我曾经试着想勾起老人的回忆,谁知老人一张口就是“在一江山岛的那时候,我们苦啊,每天一睁眼看着天就想人为什么要过得这么苦呢?”这我就不好再开口了,老妈经历70多年的风雨坎坷,好容易到了老的儿女有成,子孙满堂,何苦让她再回忆起当年的不堪呢?
好在老妈有一部自传,我趁着过节向朋友借了来。老妈妈笔名叫罗拉。我就称她老人家为罗妈妈吧。粗翻了一下此书,内容多是自己传奇一生的真实记录。罗妈妈从大陈岛前往一江山的时候是1954年末,已身怀有孕,因为丈夫是中校游击队长,所以得以一同前往。
当时,一江山岛环境十分艰苦, 42 36245 42 15288 0 0 1418 0 0:00:25 0:00:10 0:00:15 2928上只有几间茅草房,一个妈祖庙,再就是若干土碉堡。罗妈妈因为被照顾,住在一间草房中。那时,守军已经好几个月没发响了,形容憔悴,衣服破旧,食物更是紧缺。鱼是随便打,但没有设备(罗妈妈又一次用一包烟换了个手榴弹炸鱼吃,被罗中校骂了个半死),而且人能够不吃菜和盐吗。
在司令官王生明将军去台湾受奖的时候,罗中校甚至拿出自己的家底来给大家贴补,要说老蒋真对不起这些孤悬海外的兄弟们,光拿“太原五百完人”来要求大家,却连饭都吃不饱,衣服破烂的更像一群乞丐一般。罗妈妈由于有身孕,也没什么任务,整天闲得难受,竟然作了不少好事。一个兵的妻子生产,由于营养严重缺乏,月子里形容篙枯,孩子只能和米糊糊充饥,连奶瓶子嘴都烂掉了,差点呛着孩子。罗妈妈派勤务兵在大陈岛买了几条烟,告诉当兵的上山去砍柴,100斤换5根。
由于物质的严重匮乏,能吸烟已经是最高享受了,结果大家踊跃打柴。要说那时的人厚道,打不够的还对她说“太太,你给我4根半吧”。罗妈妈也爽快,不在乎那些零头。结果一小火轮的柴火换来了些黄金,奶粉,新奶瓶,大米等日用品。黄金和婴儿用品给了那个当兵的,解了燃眉之急。
一次,罗中校有5天不归,原来是去台湾把自己的一些积蓄存在银行里,将来万一自己有事,孤儿寡母的也好过个日子。看来是已作了最坏的打算,而且还在王生明的带领下,和所有的游击队员们一样写了血书。
1955年元旦,双方都没有炮击,不约而同地享受着大战前最后的和平。整个一江上岛上成了欢庆的海洋。酒桌上,罗妈妈问一个手下的兄弟“既然知道胜利如登天,为什么还要奋斗呢?”“我们是看不到了,但是下一代看得到,即使拼到最后一口气,也要为他们铺上自由之路。”自由,这就是那些士兵的底线,也是大厦将倾的国民党政权最后的一根顶梁柱。
一江山岛战役的开战时间,对国军来说没有什么悬念,元旦后,密集的轰炸炮击预示着共军对此地,是势在必得(有时双方每天对射3000多发炮弹),所以国军准备好了等人家打过来就行了。
元月11日,司令官王生明从台湾第五届英雄大会上归来,当时在英雄大会上留下“岛在人在,岛亡人亡”的口号,并且迅速地恢复了极其低落的士气。王生明16岁参加北伐,后随蒋公逐鹿中原,民国39年随第八师增援上海,到友军赶上来时手下的连队只剩9人了。
抗战八年转战各地,八月时在广州受降。在欢迎会上,罗妈妈当时问他,为什么不趁在台湾开英雄大会之际多休息几日,王生明说“现在虽然艰苦,比那喝马尿,卷枯树叶作烟卷抽的豫西大战改善了很多。”真是一代职业军人的楷模。然而女人就是女人,尤其是一个正在孕育宝宝的母亲。终于罗妈妈沉不住气了,她找到罗中校的铁哥们秦中校,让他帮忙运动让王司令把罗中校调到大陈岛去。
当晚,罗中校回来后就领受了命令,把一江山岛所有女眷和女兵撤退大陈岛,让将士们安心打仗。第二天天一亮,一船的老老少少乘风破浪像大陈岛驶去,半路上,发现共军的战机遮天蔽日如蝗虫而来。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他们幸运地在最后一刻逃离了火海。
再说罗中校看到这个景象,马上就想掉头返回去帮兄弟们,但是被劝住了。想想一船的家眷赶着打仗送回去,那不是让岛上的兄弟们分心么?于是这一船的人,就成了最后一船离开一江山岛的人了。
解放军攻击守岛国军的飞机。
当时,有72架次飞机在轰炸大陈岛,当他们的机帆船快到达时,最后一波攻击刚刚开始,船员们在港口到处逃窜的火船阵中寻找空隙,左弯右拐,就在接近码头之际,一架着了火的战机突然冲向码头,机腹划过石板路,机翼像刀子一样朝这艘船切来,差一点就切到了,而后战机腾空而起在海面翻滚爆炸。
解放军向一江山岛发动总攻。
罗妈妈抱着肚子,像球一般被气浪抛在地上。罗中校抱起她,发现满手是血,原来一块金属划过她的肩膀而后深深地插入甲板,差一点就身首异处了。罗中校一落地就被叫到司令部,整天不见踪影。大家只好在岸上眺望一江山方向。只见那里布满了流星,托拽着亮丽的长尾巴堕入海中。罗妈妈当晚站在大陈岛山顶,望着一江山的方向痛哭,哭岛上年轻的生命,哭他们的血泪忠魂,哭王将军的赤胆忠心,哭这一代青年持续不断的悲哀。
要说国军中的勇士也真不在少数,一江山岛不但最高长官王生明将军拉手榴弹自尽,连岛上的电台人员也如此。陆军载波勤务大队的台长朱振和司令部的最后通话是这样的:“敌军已经接近了,我手里正拿着最后一颗手榴弹,马上就要放了!你们听着!轰……”这些年轻的生命,本该尽情享受赶跑日本鬼子后的幸福家园,本该和自己心爱的人坐在海边的岩石上。
总之,共军凭借绝对的海陆空优势拿下了一江山岛,并迫使国军放弃大陈岛,进而扫清江浙沿海。国军方面由于战线拉得太长,补给和海空支援都处于劣势,使得守军背水一战直至覆灭,从而不得不彻底放弃江浙沿海大小岛屿,集中精力经营金、马、澎、台。其实,国军总参谋部对此早有打算,这就是,为什么一江山战火刚熄的第二天就通过了撤出大陈岛的提案。
大家可能要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那一江山岛的1000多人也是人啊,何必往虎口里送呢?这个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一江山守军的表现也大出蒋公和美方的预料,它从间接意义上为台湾争得了美方的尊重和信心。
美国很快回应,制定出“金刚计划”,答应支援撤退任务。中美双方共派出31艘军舰,数百艘大小船只和2000多架飞机协同撤退。即便借助美国的强大海军优势,撤离大陈岛的运载工具还是不够。罗中校的“旗舰”机帆船平时乘员也就是100人,而最后竟然上了300人,大家基本是站着被拉到了基隆港。一江山之去台湾有250海里,途中还要随时准备与可能出现的共军战机战舰周旋,其狼狈程度可想而知。
罗妈妈就是这样挤在一船的伤兵中间,任凭风浪把小船抛起落下,向着台湾驶去。就在这一天,她腹中的小婴儿再也不堪折腾,决定出来了。幸好几个医护所的医护都在船上,尽管手忙脚乱,也闹了个母子平安。第二天船到基隆港的时候,上岸的人群里已经又多了一个幸福的3口之家。有的时候生和死,就是这么接近,近的令人不敢相信。
罗中校的船到了基隆,船上所有的军人被孙立人的部队接收。罗妈妈一家在基隆山上的一个屋子里安顿下来,享受了几天难的的安静生活。直到有一天,罗中校提出他要回大陈岛一趟,接有一些没退出来的兄弟,说好4天就回来。那是罗妈妈最后一次和他在一起。
几个月之后,一个罗中校的部下,衣衫褴褛,满脸憔悴地出现在罗妈妈眼前,诉说了那以后的经过。原来罗中校执意要到一江山岛上去看看还有没有生还的弟兄,他希望给他们最后一个机会。结果在海上遭遇两艘共军炮艇。他们仓促应战竟然打沉了一艘,但自己也爆炸起火。这个兄弟跳海游到一个岛上,通过自己认识的一个渔民历尽艰辛回到台湾,并带回了罗中校临终时托的一枚戒指。
一年后,罗妈妈和孩子搬到了新竹,并在那里碰到了我这个朋友的父亲,一个新竹地方法院的书记官。很多巧合之后,罗妈妈认定他就是自己可以此生依托的人,于是便有了一段美满的姻缘,便有了我的朋友和他的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家6口其乐融融。罗妈妈的子孙们现在遍布世界各地,使得她老人家经常能够天马行空,飞来飞去。
在我印象里,罗妈妈总是走路大摇大摆,风风火火,大声说笑,仿佛豪情不减当年。看过了她的自传之后,我忽然想起,有很多次看到罗妈妈一个人坐在朋友家阳台上的大摇椅里,轻轻地摇着,静静地望着远方的山谷,那眼神中仿佛有对往事的不堪回首,仿佛有对晚年幸福生活的满足,但更多的好像是对青春年华的无限追忆。
国军撤离大陈岛,行持枪礼。
随国军撤往台湾的大陈岛居民。
1955年2月的大陈岛撤退,人们关注的往往是掩护撤退的美军舰队啊,解放军为何没有攻击啊等等话题,却鲜有关注随军撤台的1.7万大陈百姓。由于国府政权有着较深的江浙背景,又在浙江经营多年,因此,在大陈百姓中确有不少人是愿意毁家纾难背井离乡,追随国军撤台的,以中国传统思想来看,这一举动可不简单,当然或许他们相信,几年后可能还会随国军反攻回乡。
他们从2月8日清晨5时开始,携带简单行李,扶老携幼,默默来到码头,登上小艇再转停泊外海的登陆舰,由于撤退百姓秩序井然,非常配合,撤退异常顺利,原定第一天全天撤退6000人的计划,到下午2时就提前完成。——当登陆舰驶出大陈港时,驻足甲板的百姓再也忍耐不住,高呼再见有之,涕泪而泣有之,甲板上是一片悲戚…
大陈百姓到台后,根据事先安排,首先是卫生部门检疫消毒,然后到临时招待所休息,满载大陈百姓的车队经过街市,当地百姓燃放爆竹夹道欢迎。随后根据安置计划,大陈百姓被分到宜兰、花莲、台东、屏东、高雄5县,最后安置大陈百姓的达到12县。从此后大陈百姓就在台湾过起了平静的生活,也逐渐成为大陆所谓的“台湾同胞”。
直到20世纪80年代,两岸开放后,迁台大陈百姓及其后代才得以重返故土,探视阔别几十年的家园,不知此时他们心中是何种的感慨。
一江山岛战役
一江山岛战役是1955年1月18日解放军的华东军区部队为解放浙江一江山岛与国民党军进行的战役。解放军在这次战役由华东军区参谋长张爱萍统一指挥,是解放军首次陆、海、空三军的协同作战。至1月20日下午5时30分,经过三天战斗,解放军占领该岛,一江山岛指挥官王生明被击毙,副指挥官王辅弼被俘。
王生明(1911-1955)湖南祁阳人,陆军少将(追晋),1933年9月南京中央军校第十期,累世湘军,据守一江山的时候,年四十四,军中生涯居然近三十年。后任国民革命军一江山岛地区副司令。
大陈岛撤退
1955年2月9日,美国莱拉威号攻击运输舰驶进台湾基隆港,船上的人望着这块陌生的土地,码头上挤满了欢迎的人群,喊着他们听不懂的口号。背着孩子的母亲、带着弟弟的哥哥、步履蹒跚的老人,没有什么行囊,棉被、祖先灵位神像基本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这些人来自浙江的大陈列岛——当时国民党在大陆固守的最后一块阵地。定名为“金刚计划”的大陈岛撤退是国民党最后的一次大撤退,从1955年2月9日到14日,包括大陈岛居民在内的16487人在美国第七舰队的护送下分批到达台湾,自此,他们有了一个身份标签——大陈义胞。
随国军撤往台湾的大陈岛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