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苟晶案能推动高考顶替入学罪入刑

文 | 挪威

这是新90后早起推的第 307 篇文章

目前，苟晶案的最新进展是：多部门介入开始联合调查，无论如何，就算不能还苟晶这几十年被改写的人生，也希望还她一个公道和真相。

这个女人真的太不容易了。

整起事件中，最骚的操作其实是来自她的班主任，骚到我根本看不懂。

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人性深处最顶级的自私。

事情要从一位苟晶的老同学说起，他在一所学校教书，发现本校有一位同事也叫苟晶，当时他以为就是苟晶。

结果跑过去一看，居然是自己班主任的女儿。

这件事情慢慢地开始在同学圈中流传开来。

2003年，苟晶收到这位班主任的道歉信，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老师让自己的女儿顶替了苟晶去北京上了大学，而模拟考试能考到全区第4的苟晶「被落榜」了。

道歉的内容你看了，很像给这个老师一拳，大概就是：

我女儿没有像你这样聪慧，她不争气，没办法，我作为一个父亲也非常不容易。所以才在1997年的高考中，让她顶替了你的成绩去上了大学，作为一个老师，我确实有违师德，但是请你原谅我。

其实就是一句话：「我是为了我女儿，没办法，所以你得原谅我。」

毁了别人的人生，再冠冕堂皇地给自己找借口，再弄一个道德高地绑架被他毁掉的那个人，尤其是最后一句「请你原谅我」，无耻至极。

这位班主任的怜悯之心怎么就不能稍微匀一点放在苟晶身上？

但凡他还有点良心，都不会说出「自己不容易」这种话。

你不容易？那苟晶的父亲容易吗？

真正的底层百姓，作为农民省吃俭用供她读书，拉着一车棉花去30多公里外的地方卖，卖了120块钱，才有钱买了6块钱苹果给苟晶吃。

他容易吗？

你不容易，你女儿以后混得再不好，回来，有个当老师爹，老了能拿退休工资，还算是在当地有点社会资源，生活的兜底保障还是有。

苟晶呢？她的背后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苟晶的背后只有拼了命把她往上推的农民父母，还有为了苟晶能继续上学主动退学去餐馆洗盘子的妹妹。

苟晶容易吗？

辍学去打工，洗盘子，一天挣一块钱，一个月挣30元，资助苟晶读书的二妹容易吗？

他妈的谁容易啊。

▲苟晶能继续读书，其实是妹妹辍学支持的。来源：天下网商的报道

更骚的操作是：

事情全网曝光之后，这位老师居然带着几个彪形大汉跨省到苟晶所在的厂子里堵人，从中午12点一直堵到晚上7点。

自己则在厂区里面晃悠。

苟晶说，他此前还去自己的老家找到母亲，从头到尾没有道歉，末了反而是来了一句充满威胁的话：

「你二女儿的孩子马上就要中考了吧。」

说完，一笑。

笑什么鬼笑，有什么好笑的。

这是道歉？我没看出来这是道歉，把窗户纸捅破，这就是威胁。

教书育人，结果做的全是这些勾当。

几十年过去了，苟晶所在的尖子班同学，相当一部分人成了社会精英，有做教授的，有做博导的。

苟晶成绩不算差，偶尔一次失利，也能考到班级十几名，算是领跑人，但却意外高考失败，去杭州打工。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苟晶在杭州有房有车有公司，还是合伙人，过得很好。

而那位顶替她班主任女儿，最终也就是在一所学校做个后勤。

牛逼的人，不会任由命运摆布，一定会跟着时代的浪潮一起向上翻涌，在另一条路上奔跑出曙光。

只是这代价太大了，付出的艰辛太大了，可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而她这几十年，本不该过得这么辛苦，或者说，同等的努力下，本该取得更大的成就。

苟晶说，希望给她一个真相，也不希望以后再有年轻人重蹈她的覆辙。

真相由调查组去调查，如果这个调查组调查不出来真相，希望能出动更高级别的调查组，再顺便调查一下这个调查组。

对于这件事，公平正义之类的呼声，已经很多了。

我能从这些呼声里读出一些温暖，这个社会依然是美好的，是能够为了素不相识之人挺身而出、摇旗呐喊的。

因为我们都知道，捍卫规则，其实就是捍卫每一个普通人的机遇与利益。

现在从法律的角度谈谈这件事，老读者都知道，之前我也写过一些关于法律类的文章，例如孟晚舟案、鲍毓明和王振华案等，对一些法律法规，有粗浅的了解（确实只是粗浅）。

所以当我看到这件事时，我下意识地区搜了一下相关法律：

像顶替苟晶去上大学的这种行为，在法律上究竟属于什么犯罪呢？

答案是不属于任何犯罪，最多就是违规，或者是在其它领域类犯罪，比如为了让人成功顶替，肯定得打通一些资源，可能涉及行贿罪。

具体到顶替这件事上，我个人感觉比较混乱，没有哪一条法律明确地堵上了这个漏洞，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可以看到这么多顶替上大学的案件，当事人都没有被处罚。

我随便举个例子。

王娜娜顶替案，案件曝光后，处理的结果是：顶替者学籍被注销，毕业证无效，同时被所在的单位开除，涉及案件的13个责任人被严厉处罚，其中3人还移交了司法机关。

但作为当事人的王娜娜，本身没有从案件中获得任何益处，她想等一句道歉，结果17年过去了，也没等到道歉和赔偿。

▲来源：上观新闻

王娜娜一怒之下把顶替者起诉到了法院，这是2018年的事。

2年过去了，案件依然尚未开庭。

目前，管理高考的法律法规，比较知名的有两部。

一部是《国家教育考试违规处理办法》。但这部《办法》是教育部颁布，严格来说，不属于法律，只属于部门性法规。

还有一部，就是两高在去年颁布的《关于办理组织考试作弊等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

其中明确规定，高考属于法律规定的国家考试，组织作弊属于犯罪，代替他人考试也是犯罪。

但这些法律针对的现象，都只是「作弊」。

什么叫作弊呢？简单来说，就是违背考试公平公正原则的行为。

▲《国家教育考试违规处理办法关于作弊的认定-局部摘录》

比如抄袭，比如提前获取试题或者答案，比如有人给你传递答案。

再比如你本来不是应届生，不能参加考试，结果暗箱操作一下，摇身一变变成了应届生，就可以参加考试了，典型的例子是仝卓，属于「伪造档案获取考试资格、加分资格或考试成绩」。

这些，都并不适用于冒名顶替上学这种行为。

这种行为涉及作弊吗？显然没有，毕竟去参加考试的确实是考生本人，档案材料也没有错，也没提前获得答案与试题，也没有抄袭。

在顶替别人的高考成绩去上大学这件事上，我没有查到相关法律条文。

我认为这就是一片空白。

可怕的是，这类事情并非个例，我们都知道，山东一查，就查出了两百多件冒名顶替上大学的案例。

这只是山东一个省份，那全国呢？

同样的情况绝不在少数。

我们已经无力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儿了，但我们可以趁着这件事，趁着这一波关注，呼吁社会把漏洞堵上。

一定不要再有寒门子弟撞上类似的情况了，明明已经手握了改变命运的剑柄，结果发现剑被偷了。

上山求道的是另外一个人，还握着自己剑，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所以真的希望你们不仅执着于苟晶案件本身的真相，更执着于通过完善法律把这个巨大的漏洞堵上。

通过苟晶案，以及最近发生的众多高考顶替入学案，推动高考顶替入学罪进入《刑法》。

最好能有一部系统的《高考法》，罗列种种可能发生的漏洞，不仅仅是作弊，也不仅仅是顶替入学，可能还有其它的漏洞，统统都给堵上。

我在此疾呼，为了和我一样从农村考入大学的普通年轻人疾呼。

高考本身虽然不尽完善，但它至始至终是普通人家的子弟改变自我命运最重要的途径。

教育公平，是一个社会最应该坚守的底线，它关于千千万万普通人的命运。

《后会无期》的结尾，江河和浩汉做了一个温水煮青蛙的实验。

都说青蛙碰到温水会被慢慢煮熟，现实是，当水温开始升高时，青蛙会从锅里跳出来。

而就在那一瞬间，浩汉拿起锅盖哐当砸上，拼命向上挑的青蛙被闷在锅里。

浩汉说了一句话：

「这就是现实。」

我去他妈的现实。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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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封面图来自电视剧《北平无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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