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写一篇关于二舅的文章吧,这是一个比较讨骂的标题,但骂之前我还是建议看完文章,不要动了肝气。二舅是个很棒的人,二舅的作者也是个很棒的人,现在很少见这样的作者了,瑞思拜。但我认为,故事是个感人的故事,这没啥问题,不过确实不能把二舅捧成正能量的符号。为什么呢?因为那确实不叫正能量,你可以理解为一种生命本能去欣赏,一种性格的韧性去欣赏,理解为一种智慧达观去欣赏,确实很灿烂,很动人。
但你说这是个正能量的故事,那就抹去了这个故事发生的背景困境,是的,我用的是困境两个字,而不是「局限」两个字。我即将30,挨过社会毒打,我有自己看待世界的视角,也有自己描述事情的话语体系,我坚定自己的话语体系。你老用局限局限的,我在内心并不十分认可,地球人都知道烂尾楼的核心是预售制以及近乎没有监管的监管,但预售制今天还是合规的,还是圈着一批人在里面。若干年以后,想想未来的人们会怎么形容今天这相当大一批困在烂尾楼里的年轻人,估计也会感慨他们生活不易,几十万首付扔进去了,房贷每个月还着,房子不见了,还租着房。倘若他们用「局限」这么轻飘地带过去,那我肯定操起30米的大刀就过去了,到时候希望你跟我一起骂,这帮崽子。我,作为个体,活在这个世界上备受毒打之后反弹出来的强悍生命本能,和社会状态是两码事。我觉得你不能用一个年轻人断了腿靠乞讨厮混到老甚至活得很长寿最后走红了这样的故事,直接解读为社会层面的正能量。你看,多强悍的生命本能,我们这个社会多正能量,那这大概率是一种病态的正能量,我30米的大刀也会收不住的。
二舅是个达观的人,是个强悍的人,但也不妨碍我们承认当时的社会现实,不妨碍我们有认清当时真相的勇气:
1、脆弱和不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尤其是残障保障体系,个体生活得非常艰难;2、农村落后的教育体系,以至于全市只从农村收上去3份试卷;3、缺乏专业水平的医疗体系,其实也不仅仅是专业水平,还有医疗资源,人员等等。
4、残障人士的福利兜底,技能培训和职业发展渠道,我都没看到。在看到最后时,我忍不住感慨,像这样一个品格良善,学习能力超强的人,即使最后不能被国家栽培,光宗耀祖,也不应该过得如此艰难,落魄可怜,这是某些社会保障体系的失能。站在今天,此时此刻,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你看看周围,往农村看,往残障群体看,上面的那些点,当然已经有很大进步了,比如至少每个月有一百多的补贴,但是不是做得也是远远不够。你不信,你找一个农村的残疾人问问就是了,记得,找农村的。假设一下,若干年以后,一个烂尾楼的业主也活到了二舅的那个年纪,有了看这个世界云淡风轻的底气和智慧。人生几十年,虽然苦,也就这么扛下来了,一个人打两份工,养两个老人两个孩子,都抚养上了大学,结局也不差,回忆生命的历程,也有料可述说。马敏庄拥有传奇般的一生,他这辈子历经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他是高学历人才,在中大读的本科,在北大化学系读的研究生。1980年后,马敏庄回到暨南大学教书,准备安享晚年,就买了套房,楼盘的名字叫澳洲山庄,广州人对这个楼盘的名字肯定不陌生了,因为是广州烂尾时间最长的烂尾楼,烂了几十年。马敏庄凑了几万块块钱首付,又在银行那里贷了17万贷款,房子一直烂尾,贷款一直在还,还了十几年。
后来马敏庄搬进来了住了,简单装修,楼盘烂尾后,校区的楼巴停了,商业停了,什么都停了,变成了一座死城,毫无人烟,可是这座死城里仍然住着一些人,他们都是无力再买一套的所谓的钉子户,就包括马敏庄。如今她已经90岁了,还是独自住在烂尾楼里,她住了二十多年。她买的那排楼里,就只有她一户,我简直难以想象这个老人家是怎么度过这二十多年的,我想,如果拍出来,也是一个能给人坚韧、达观、充满智慧和感动的故事,但我仍然固执第认为,这些美好的词都只能用来形容她自己而已。
我仍然拒绝将这样一个故事解读为一种正能量,也拒绝把这个人捧成正能量符号的做法,因为落到自己身上,没有人想拥有这样的一生。
请不要把个体对苦难的承受力符号化,再用正能量的概念去装饰,我们也并不是很缺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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