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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趣之二:过大年唱大戏

2016-11-13 孙丽君 雪绒花原创文学

乡趣之二:过大年唱大戏   

作者:孙丽君


蔚县属于农耕小县,地方不大,以前交通不便信息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所以一直以来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但其精巧别致的各种村风乡俗和多姿多彩的人情世故却是精彩纷呈,令经历过的人时时回味留恋,久久不能忘怀。

蔚县以西合营镇为中心,北面的称北山,南面称南山,然后东西两方称为东乡西乡,东乡人和北山人比较近,西乡人和南山比较近。四个方向的人文乡俗语音习惯也略有差别,早先年留下的老话说南山富,北山穷,西乡人灵,东乡人呆。虽然现在看来这话有失偏颇,但也不无原由。南山土质好草肥水美,植被丰富,以前山上的人虽交通不甚便利居住条件差一些,但山里的奇花异草,珍贵药材,森林树木畜牧养殖都是人们的生存之道。而北山除了黄土枯石别无所有,人们趴沟上崖找些土质松软的地方经由长年累月的拾掇开垦出一小片一小片的梯田,种上玉米高梁,谷粟等耐旱作物,一年到头靠天吃饭,由于地薄天旱产量不高,生产工具落后,一直是勉强温饱。只到现在也是,在北山你不种上百八十亩地是无法跟上飞速发展的物价的,更不用说国民的平均收入水准了。

西乡男人心灵嘴巧,脑筋活络,善于创造财富,旧时称西乡人叫“西乡猴子”。女人也大都精明能干,说话温柔婉转,吃穿住行各方面看起来比东乡人讲究。你在西乡问路:“叔叔,辛孟庄怎么走?”一个骑电车的人停下来:“辛孟庄?顺着这条宽水泥路一直走,前面有个往南的撇岔也是水泥路,不要往进拐,还顺着原来这条宽水泥道往东走,再往南一拐,最后一直往南走第一个村就是辛孟庄了,过了辛孟庄再往南还有下宫村,再往南就是……”若是看你不着急赶路会再介绍好几个你并不打算去的地名,整个过程面带微笑,叙述清晰,文质彬彬,一看最起码像个村干部了。而东乡男人性情木纳,秃嘴笨舌,一般被称为“山汉儿”。女人一般也是粗声大嗓,粗针大码线的不讲究,生活条件也不如西乡,打起交道来算计不过人家,就说西乡人嘴甜心苦,尖。若是和东乡人问路:“大叔,XX家在哪儿住?”一个胡子头发大长浑身土味的赶车人木木地瞅着你,手里的鞭子往后一扬:“那边。”“哪面?那边?”“嗯,梁后头就是。”见你还不懂,就掉转马车前头走着要领你去。走到豆腐房跟前会帮你问:“二么眼,你ⅩX叔在里头么?家来人了!”在你和要找的人说话时,旁边的村人都死死盯着你瞅,若是有个和你找的人沾亲带故的还会过来拉住你的手让到他家去坐。不善表达的东乡人,可以些儿的像兴的,不咋地的像愣的,总之和心灵嘴巧又热情的西乡人比起来,或许会让人觉得有些呆笨。

蔚县的东半县有个吉家庄镇,吉家庄镇又分为四个村,我的家居住在二村,属于东乡人。

东半县穷,小时候节日也很少,印象中一年就俩节日,八月十五和过年。但相比较起来我更喜欢过八月十五中秋节,感觉中秋节就像是一个不期而至的惊喜。大人在忙碌的的劳作中说:快过八月十五呀!果真,停了三五天就真的到了。女人们上午早早停了手里的活计,到街上割上一斤肉,中午三姑六姨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匆匆忙忙吃上一顿饺子,下午继续到田里干活。孩子们只知道过年才能吃上肉,忽然凭白无故吃了一顿饺子,虽然馅里菜多肉少,但好样逮住这点荤腥味,狼吞虎咽地倾刻间把两大碗饺子吞进了肚,一下午玩儿的时候都不敢硬跑,因胃里太满颠的肚痛。晚上大人趁着月亮地拾掇收回来的庄稼,供奉月亮的东西就摆放在收回来的庄稼旁边,家里有几口人就摆几个苹果,几个槟子,几个香果,几个黄秋子,有时还会有葡萄。梨是不能摆的,八月十五是合家团圆的日子,母亲说“梨”象征着“离”,有离别的意思,不吉利。月饼没有那么多,就摆一两个作个样子,但必须有一个大大的照月饼,上面用食品红写个大大的“月”字。

孩子们跑出跑进地玩耍,但注意力始终在那些供品上面,跑不了一小会儿就蹲到供品前等待,看着桌上的各色水果在月光的银辉下呈现出了不同白日的异样色彩,朦朦胧胧愈发显得美味可口,诱人垂诞欲滴。再看看天上的月亮,神仙就是神仙,世上有这么多美味恭敬而焦急地期待着她的品尝,而她却端了神仙的架子,先是磨磨蹭蹭不肯出来,好不容易挪了一丈的地,却又停在那里不动了。把耀眼的光芒清冷冷地撒向千家万户,似是在观察人们的诚心,觉得谁家合意,才会到谁家去,可见这拥有旷世美貌的嫦娥娘娘可不是那么轻易就会下凡的。孩子们只好怀揣着万万分的敬仰和诚恳,在心里乞求默念:“神仙神仙快到我家来,先来吃我家的吧!”

终于,在孩子们一次又一次的催问下,大人们停止了手里的活计说:“照罢月啦!”然后把放供品的桌子搬回家,先给围在身边的孩子一人一份均匀地分好,一个苹果,一个槟子,一个香果,黄秋子数个,葡萄一小嘟鲁。月饼照月饼等明天早上分。孩子们手小放不下,就把背心系到裤子里,然后放在肚子前面的背心里,一时间肚子前面撅得老高。由于中午都吃撑了,大人会嘱咐:“吃不了等明儿再吃。”可不大一会儿,肚皮外边的东西统统到了肚皮里面。秋天凉了,只觉得食物己经满到了嗓子眼,再也放不下一点了,这才睡在了炕上,肚子撑得一动也不敢动,真难受。

中秋节就这么突然而愉快地过去了,而过年就不会这么轻而易举了。

先是大人们毫无惊喜地念叨:“再过两月又得过年呀!”另一个人说“嗯,一年一年的真快!”过两天又一个人说:“又一年了,真是一眨眼儿功夫!”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一直念叨上两个月,而在小孩子心里,这两个月简直比一年还要长。

大人则觉得这两月比种地还要劳神费力,愈靠近年根愈像到了战争即将打响的前夕,紧张忙碌而又惴惴不安:家里的茶壶漏了,过年得换个新的,客人来了沏水;孩子们的新衣还没预备全,大的缺个袄,二的还缺双鞋;猪肉至少也得割个五斤六斤,万一过年有个亲戚里眷的;粉条白菜和冻豆腐炸豆腐是早就储备下了的;麻油也要比平日多买一些,一年总要吃一顿油炸糕的……还要粉刷墙面,换炉筒子,还有窗钱、窗花、对联、年画、炮仗,样样都得花钱。有本事的人家甚至会置办鸡或鱼,甚至有可能会有大猪头,而老百姓只能嘴里念叨念叨:“人家那当官的过年可排场哩,鸡鸭鱼肉样样有,还有大猪头!……”还有一样不可缺少的就是送亲戚朋友的礼品,该买多少怎样买才能把年过得即体面而又不至于为来年的光景立下了亏空,这是每家每户都要考虑的难题。总之都是钱少事多,能省略的尽量省略。但总有一些自尊心强的女人勉不了要因为一两件欲求而不得的东西和丈夫或是婆家哭闹吵架,常常让人看了笑话。人们暗里偷偷瞄着邻居,心里或是羡慕感叹,或是骄傲嘲笑,而这样的年货预备一直要持续到大年三十晚上才作罢。对小孩子来说年前几乎没有可感兴趣的东西,能现吃的美味总是要等到最后才买,或是已经买好锁起来了,任你劳心费力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就是偶尔得了空子也很难得手,母亲们的警惕性都非常高。若是家里兄弟姊妹少又遇到了宽容的母亲,或许能吃到几粒腐香花生米。

年前二十三的小年是打扫房屋,没好吃的;再一连几天也没什么新意,直到二十八这天,家家户户都会蒸白面馒头。称作二十八,馍馍大发家。尤其是对平时不肯做白面的女人们来说这是一个令人担忧的挑战。心里会很紧张,生怕馍馍蒸不好,发不了家可咋办?等最后一揭锅,白茫茫的蒸汽间隐约一瞅:哈哈!碱不大不小,一锅白花花的大馒头从渐渐散尽的蒸汽中展现在眼前,一时间乐开了花,那骄傲劲简直比养了小子还要盛,心里顿时喜滋滋的,充满了对来年必定会发家的期待。那些蒸得不成功的人家,或是碱大拿死了的,或是碱小跟本么发起来,心里就会气急败坏。孩子们对新年的期望过高,白面馍馍也打动不了他膨胀的贪心,显得还是不甚高兴。

又熬了一天,到了年三十。终于有了惊喜,等所有细未都准备停当了,家里明窗净几,焕然一新,大大不同往日,一时新的竟有了些陌生的感觉。火炉上增添了铮明瓦亮的大茶壶,锅台上换了铮明瓦亮新锅盖,粉刷过的白墙上正北贴上了《铁弓缘》的四扇瓶,炕上东西两面贴上了《富贵牡丹》和《金陵十二钗》,最漂亮的是新糊的漂白的麻窗户纸上贴得端端正正的七彩窗花,四孔大孔窗贴的是《喜鹊登梅》、《刘海戏金蟾》、《美猴王摘桃》和《送财童子》四张大的;围绕每孔大窗花的四角又顺着窗角贴上了四张直角形的艳红牡丹团花,登时各种平时难得一见的鲜艳颜色竞相在这间平时暗淡惯了的小屋里登了场,一时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这一天真是忙碌紧张的一天,大人早早起来就开始做浆糊,贴画贴窗花,还让小孩子在旁边给端详,一会儿一会儿问:“正不正?”小孩子装模作样歪着正着瞅两眼说:“这边再往上一点儿,那边再往下一点儿,嗯,正了。”一直拧撑到中午才把家打扮成这花花绿绿的大花园,大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展露出难得的笑意,紧接着又开始张罗着捏饺子。傍晚时,脏活累活干完了,这时那些宽容的家长就会充许孩子们提前换上新衣裳,一些懂得爱美的小姑娘一年也碰不到这样的美事,年前为了让娘给做这件今年时兴的红金线袄也不知哭了多少天,流了多少的泪,挨了多少的骂,只因它比娘相中的那块灰布贵了块半钱。长久的渴望突然之间要实现,心里顿时紧张羞赫起来,一时间扭扭捏捏动作都变得轻手轻脚,激动得脸红红的。新袄新裤新鞋穿戴整齐先跳下地去邻居家展示一番,小伙伴互相观摩心里暗暗对比,大人们看见了邻家的孩子也夸赞几句他的新衣,然后大家一起再到街上去向更多的人炫耀。那些男孩很不能让人放心,大人在家里喊:“别弄脏了啊!弄脏你明儿就穿你那旧的!”语气比平时要温和些,因为过年了,大人孩子都不能说难听的脏话骂人,不吉利。

不一会儿就到了晚上,几个小伙伴相约去街上看各家的灯笼。这会儿大人们都在忙,大街上安安静静,每家每户门前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平时胡乱堆放的烧柴也被整整齐齐码好,那时的生活垃圾很少,灰土粪也是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影响卫生和美观。最主要的是不管是那窄小或是宽大的木街门,还是简陋的栅栏门这会儿都端端正正贴上了大红对联,或是赞美春天,或是祈盼富贵,或是家人和睦,总之都是吉庆美好的句子,此刻那用毛笔勾勒的粗粗黑黑每一笔每一画都寄托着主人内心深处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殷切期望和美好向住。除了对联横幅还要在门头粘上四张窗钱,也有着美好的寓意,不光街门贴,每间房的窗户外面都要贴,越多越好。将来只要被风一吹走,就会有了钱了。所以在过小添仓或老添仓时若是风还没把窗钱吹走,会让孩子撕下来。窗签是一张半尺见方的小长方形彩纸,下面两个角各粘条带花纹的腿,颜色多变,做工精巧。和庄重严肃的对联比起来漂亮多了,是孩子们的最爱。小门小户的门头一般粘四张,上面同样也是吉庆有余,新年大吉之类的吉庆字。有的人家会找地方多贴一些,花花绿绿老远就把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不过在年三十晚上,最出彩最引人的莫过于每家的灯笼了,灯笼才是每家财力,技巧,与情怀的真实对比。高门大院,高高挂着精致繁复有图有字大灯笼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光景一般的人家街门也简陋矮小,对联,窗钱,灯笼也款式简单,这样看上去也很配套顺眼。但不管怎样,此刻每扇门里面都是祥和的,温馨的。

然而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乡镇,既使你从街头走到街尾也难见到一座高门大院,也没有制作精致的大红灯笼让你开开眼留下赞叹。最后绕到另一条街终于在村子最西边看到一座高门大院,这座院子足足够多半条街那么长,南北走向,把两条东西向的街道生生截的剩了一条,这座院子最引人注目的是东南角那座大街门楼了,它伟峨斑驳的形象无声地向人门展示着当初主人家的财力。它到底有多高?反正大人们抬着脖子仰视半天都看不真切门头到底都雕刻着哪个传说中的故事人物;至于那三寸多厚的榆木门板,力气弱的大人也很难打开,更别说小孩子了。虽然现在门板下面的大铁卯钉已不够数了,两扇门角也被磨损成圆形,留出的大洞都够猪啊,狗啊,鸡呀鹅呀什么的大摇大摆自由出入了,但老榆木门板那倔强的花纹仍龇牙咧嘴地显示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尊严和富贵,让人不敢轻易靠近。这是村书记的家,独有的高门大院大红灯。 

书记姓高名德,小名大毛巧。虽然这个小名从字面上看不出什么蹊跷之处,但若是一读出音来,那真是叫作蔚县人都知道。有人看了会认为农村人性情鄙俗不识字,名字也起得这般恶俗厌恶,一点儿也不懂得讲究,但这仅是原因之一。其实这里边还有个乡俗,以前农村生活条件差,缺医少药,有的小孩子因一点小病就夭折了。因为孩子病了也没有正经地方去瞧,大都是土药偏方,再不行就拿着孩子的衣物去请仙姑或奶奶烧纸上供。于是仙姑告给父母:“给孩名改个下贱名字吧,仙家听了嫌弃,就不往走领了。”等孩子终于好了,人们也便得了经验,本来生了金贵的小子,却怕仙家叫走,就取一些狗剩,臭小,三巧,二蛋之类的鄙俗小名,据说起了这样名字的孩子超脱好拉扯。

高德的亲生爹娘据说是白乐人,他是从小被吉家庄的高姓老俩口收养过来的。老俩口生有一个闺女,后来一直将近五十也没有再生下一儿半女,偏偏又积下一点儿家产,恐怕将来没了着落,就抱养了高德,由于年岁相差过多,就直接称呼爷爷奶奶,等于是抱了个孙子,珍爱之极,顺嘴就叫了个大毛巧。但孙子还没有拉扯成人,老俩口就相继去世了,只好由姑姑继续代养,等到高德长到取亲的年纪,所有的家当已经连拿带用基本就只剩下这座荒败的大院了。本来姑姑家也生有一女,打算给了高德做媳妇儿,这样亲上加亲房子院子也不至于肥水流了外人田,岂不两全其美。谁知高德人大心也大,却是看不上姑姑家姑娘,至此和姑姑家决裂,成了两平世人。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高德虽然生的头大耳肥,厚唇阔嘴,一脸福相,但由于没了家人给张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晃就到了三十多岁却还是光杆司令一个。高德身壮力蛮性情豪爽在生产队拉牲口赶大车,抗粮割地样样是个好把式,干起活来也不偷懒耍尖,抗着二百斤的麻包箭步如飞。于是便被推选为生产队里的保安员,说是平时保护村里群众的生产生活安全,其实主要任务是秋季看田防止村民偷生产队的庄稼。这个职务在当时也算是个不小的官,于是马上就有长着顺风耳千里眼的媒人跑来提亲了。高德耽误了正当好的年龄,正好北山的一户人家死了女人,爹又体弱多病,无力养家。万般无奈之际决定把十六岁的大闺女嫁人,不要任何彩钱粮物,只有一个条件,谁娶了大闺女就得养活她两个妹子,一个九岁,一个七岁。媒人问高德行不,时过境迁,此一时彼一时,高德再不敢挑三捡四一咬牙说:“行!”于是这年秋天分了粮,临近年关时村里的几个相好识厚帮高德张罗着就把媳妇娶回了家。

也是在年根前大队喇叭吆喝给村民写春联,当时农村没有卖春联的,家家户户都是自己买了红纸裁好,拿到大队,那里专门有几个文人年年负责给村民写对联。高德家街门高大,得两副对接起来才好看,今年新人进门,不比往年光棍一条,啥心不操,事事得讲究一些,于是费了好大劲才裁好拿着来到大队。这时有好事的坏小子见高德新婚燕尔春光满面的样子就想作弄他一下:“老高,先搁这儿,下午再来取,今年大喜,我们得给你好好写一副”高德一听喜笑颜开地放下就走了。这几个人一琢磨,偷偷把高德小名大毛巧三字编进了对联里,下午来时,还告诉也咋贴才对。高德一字不识对这也不大在意,等他大年三十这天费了好大力气把对联贴好时,村里的人早已笑翻了天,有的年青人还跑到他家门前去看。终于高德知道了这事,气得把对联扯了,大骂那几个坏小子。心中暗恨自己不识字,于是专门找人教了自己小名的字样,潜心研究。以后几年写对联时高德就在旁边盯着,无论写对联的人怎样变换字体或刻意描画,总能让高德的火眼金睛识别出来。立刻制止或重写,每年这都成了村里的一大乐事。

几年之后,高德家的人口就迅速壮大起来,媳妇一年一个两年一个的一气给他生了两女两男四个孩子才赶上了计划生育政策,要不然还不知道会生多少个呢!刚开始那几年加上两个小姨子,家里天天是僧多粥少,为了多吃一口孩子们打得不可开交。人们都说打惯了光棍的人怕人吃,但高德是个类外,虽然光景一下子变得艰难,但他对这得来不易的家庭却很是珍爱,宁可自己少吃一口,也决不让孩子老婆饿着,俩小姨子也从未半点另眼相待过。有一年冬天他从外边回来,一进家脚就迈进了水坑里,湿了鞋子。抬眼一瞧原来是俩小姨和孩子们打架,简直像被红卫兵操了家,把大水缸都搬倒了。女人管不了,正气得哇哇大哭呢!高德二话不说拿了捅火炉的铁炉钩子把堂屋门槛下面捅出个窟窿眼,让满地的水流了出去,这才乐呵呵地说:“嚎啥嚎!这不是缸还好好儿的来!”然后把水缸扶起来,拿起挑子出去担水了。中午吃饭时,一大锅玉米面拿糕端上炕,一大群孩子一哄而上,高德又没筷子又没碗,只得到院里抽根高梁杆,把细头折成两根筷子,回去吃上三口两口掩掩饥。村人都敬佩高德的气量,在当时的年月,村里常常会发生谁家瓮里少了半升粮,丢了一条破口袋之类的失窃事件,男人就怀疑是女人偷偷拿回了娘家,争执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摁到灶火洼打,时不时会有女人披头散发嚎啕着冲到大街上哭天抢地,不一会儿哭声就召集了邻家村民出来看热闹,这时女人就一边哭一边诉说,想让邻家评理给主持个公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劝说一阵,也就散了。像高德这般仁义宽厚的真是少。

艰辛的日子终于熬到了头,后来农村土地承包到户。高德不怕苦不怕累,家里人多分的地也多,一家人终于过上了温饱日子,这时两个小姨子和大闺女也相继出嫁,家里积攒下几个活络钱。于是高德琢磨着做点小买卖挣俩钱,将来好给两个儿子娶媳妇儿。这年腊月,高德贩了一些铁锹钯子之类的农具,第一次出去卖时正逢的是白乐集,俩儿子都不小了,高德决定带着他们也出去见识见识。爷仨天麻麻亮就起来,推着借来的双轮推车装好货物,向白乐镇进发。等到了市场人还不多,就随便找个地方把货物摆开了。一直站到太阳老高也不见有人来问价,正在无奈失望之际,有几个人过来了,上下一瞅见不是本镇人,就咋咋唬唬地喊起来:“哎哎,谁让你摆的?没看见地上画的线?这地方我昨儿个就占好了,挪开!腾地方!”高德一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么大市场,咋就是你的了?不挪!咋的?”那几个人本来想咋唬咋唬这爷几个,不想碰上了硬茬口,庄户人说话粗,没过三言两语就动起手来。本地人不能失了颜面,白乐人一看本乡人和外乡人打起来了,都凑过来帮势,本来并不很热闹的地方倾刻间就聚集了七八十号人。高德一看越打人越多登时急红了眼,对俩儿子扯着嗓子大喊:“大丑,二丑,操家伙!上一个给我往死弄一个!来!都给我上!”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爷仨一人一把铁器已攥在手里,然后背靠背形成三足鼎立之势,目露凶光对着七八十号白乐人拼出一副豁命的架式。俗话说:“灵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在这爷仨视死如归的气势之下,七八十号的本白乐人竟真的没有一个敢靠前一步的了。就在双方相持不下的紧要关头,市管会的领导闻讯赶来了,往里一瞅竟是吉家庄的高德:“唉!老高,你这是干啥哩这是!都放下!放下!自家人,自家人!大伙散了,散了。”白乐人一看此人竟和领导认识,无奈也就散了。虽然这场战争最后有惊无险也没决出个成败胜负,但高德爷仨却从此扬了名,不仅村人赞扬,就连三里五乡的人都传颂说吉家庄镇二村的高德仅凭爷仨之力打退了白乐七八十号人。当时农民的英雄主义情结比现代人高的多,他们崇拜敬仰热爱英雄,尤其是二村人,虽然经济人情算计不过别村人,但他们心高气傲又充满幻想,是典型的理想主义农民,当年高德就被村民推举为二村的大队书记。

然而高德最大的缺憾仍是不识字,当了村书记第一你得会在大队喇叭里喊话,公社派下了义务工任务,只听高德的大嗓门在大队喇叭里响了起来:“二村社员注意了啊,二村社员注意了啊,今儿个去西大坡打梗,咱们大伙儿全力以赴,早点儿去啊,大伙全力以赴……”敢肯定“全力以赴”是他昨天去镇上领任务时现学的,因为以后十来分钟讲话,每讲两句就带出一个“全力以赴”,不久,村人都学会了,无论干什么事都会时不时从嘴里蹦出个“全力以赴”来,“来来,大伙全力以赴吃饭了啊”,“全力以赴睡觉了啊”……然后窃窃笑起来。

过去人们虽然穷,但穷开心的事却比现在要多得多。

大年初一是从五更煨旺火放炮仗开始的,等孩子大人走街窜巷开始拜年时,已经是第二波高潮了。以前小孩子拜年是给白面馍或糖果,但毕竟是镇子地方渐渐地便也时兴起给压岁钱了。一毛两毛看主人家的气量,一上午下来,孩子们都挣了个三块两块的,但这对他们来说确实是笔巨款。然而遗憾的是,往往钱还没被捂热,甚至有年纪小的还没来得及数清到底挣了几块几毛,就被母亲收了去。先说是怕丢了,帮忙收着,一转身就又发给了别人家来拜年的孩子。最后总勉不了这家亏几毛,那家赚几毛,全看自家孩子的机灵劲和活跃性了。听说镇上有一家干部的孩子,大年初一站在自家街门口,只要看见一个过路的人便问一声过年好,碍于面子几乎人人都得给掏钱,据说一上午挣了十来块呢!孩子们竞相传颂啧啧赞叹着这个故事,心里又艳羡又难过:自己的爸爸咋就不当个官呢?

好吃的越来越少了,就知道年快要过完了,心里不仅没感到新年的快乐,反而因热闹失去的太快而难过起来,一次又一次问母亲:“还有啥节没过来?还要过啥节?”“还有正月十五,还有小添仓,老添仓,还有二月二,龙抬头,三小女子做皇后……”听了母亲的念叨,心里才稍稍宽慰一些。qtuj

小时候正月十五象样的村镇都会耍灯,村里出钱,有耍龙灯,舞狮子,跑旱船,小红鞋,小毛驴和打架人等等,只看村里人的本事了。要说吉家庄镇搞文艺这一套,二村称了第二,还真没人敢称第一。吉庄二村在文革时期培养了一大帮文艺青年,这些人能文能武,想当年村里的民兵连在县里还拿过第一呢!更别说耍灯这点小事了。工匠编灯,糊灯,演员排练队形动作都早已在进行中了,只等正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表演时,和别村一争高下。十四是白天表演,主要是去单位机关或有头有脸的人家拜年,说白了是去要钱,要烟。给合心了去下家,给少了就不走,去的人家一般都是有面子的,大都能给个满意的数目,有的生意人图个吉庆,会多拿些钱,让队伍停下来在门前耍一会儿。重头戏在十五晚上,三村的打架人耍得好,上碾头的龙灯舞得棒,却都比不过二村的狮子,旱船。打头阵的是舞狮,这两只狮子模样好看,头上粘的是用红绸纸做的一头长鬃,和两只黄绸耳朵;身上披得是染了红颜料的细麻做的皮毛;两只灯泡做的眼晴;整个形象配合的温合而不失雄伟,活泼而又威风。耍绣球的人选的也高大英俊,架式摆的有板有眼。狮子过去是旱船,旱船舞起来需要的场地大,这时就该打场子的上场了,几个心狠脸黑的愣头青双手抓着用两米多长的麻杆绑成的一把多粗的大火把,嘴里嘿哈地乱喊着,见哪边的人往里挤得鼓进了场地,就拿着熊熊燃烧的火把不分男女老少,没头没脸地往头上身上乱打一气,麻秆的火星落在人们头上身上,人潮便一下腾出一大片空地。只是有些小孩子双手被人挤得抽不出来,又因个子矮小火星落在了头发上,拍不下来摇不掉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幸好有旁边的大人看见:“哎呀!看这孩子头上的火星子!”顺手帮着拔拉了去,这时旱船也舞起来了,船身主架用木头做成,其它部位用各种庄稼秸秆做成,连纸带架整个份量头不轻,也得年轻力壮的后生才能舞起来。只见他两手撑起旱船,先碎着步子急速往前冲再同样的步伐往后退,船上的各种彩纸飘带随着舞起来的风前后左右荡漾,真似浪里行舟一般熬是好看,船里点的烛火也不能灭,所以速度步伐一定要掌握好,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接下来是小红鞋上场,就是一个男人打扮成戏里媒婆子的模样,身子套在一架纸糊的手推车里,车子前边糊着一只大红鞋,前边一个小孩儿是拉车的,后边一个大人是推车的,车上的男人浓装艳抹,画脸子的人极尽搞怪之能事,大红唇,大黑痣,大王八,大红花,什么夸张往这颗头上放什么,这个丑角一上场,人们就沸腾了。因为耍小红鞋的男人平时就是村里的活宝,这时更是手里拿了个崭新的大条帚,专往那些姑娘媳妇跟前挤,嘴里说着一些调戏的话,这时那些平时羞涩腼腆的女人们也大胆起来,有的哄笑,有的搭腔,有的还凑上前去跟着鼓点扭两下,这时就算耍灯的笑话说重了,也没人恼。过后还有小毛驴,打架人也耍得好,引起人们阵阵喝彩哄笑,但我最爱看的是最后出场的县官老爷,村里生得最标志的后生画了戏里小生的脸子,穿着县老爷的官服,端端正正坐在官轿里,哄吵的锣鼓声也换成了清脆优雅的锁呐声,标志着来人的品味和素质与草民不同。县官坐在轿内也不快走,只是随着锁呐声的起伏一上一下款款前行,让人觉得像是一位温文儒雅的清官亲自出来体察民情。就这样一波又一波人流随着耍灯的队伍走着,闹着,说着,笑着,一直到了深夜还久久不舍得散去。

正月十六白日仍是耍灯跑旱船,晚上则要点杆,就是放烟花。这也是人们期盼已久的热闹,等烟花放完,三里五村的人们都散尽时,这个大年才算真正过完。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管小孩子多不舍得这热闹,母亲又端上了素日光景的茶饭,令过年的欢喜氛围因了一盆红高梁糕而一扫而光。稍纵即逝的幸福时光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这样离开了,想想下一回过年的好日子还遥遥无期,怎不令人伤感呢?然而谁又顾得上给一个失落伤心的孩子说一句安慰的话呢?只到忽然一天,邻家的伙伴跑来告诉你:“唱戏的来了!”

唱戏不仅是孩子,也是每个大人都异常迷恋的事情。哪天哪天开戏,第一天唱的啥剧目,都已早早打探的清清楚楚的了。这天晚上,台上的戏还未开始准备,台下的戏已提前开演了。剧院的门早早打开,说是剧院其实就是盖着戏台的一个露天大院子,镇上的人习惯称它“破大院”。先是一群孩子在台上台下打闹,再过一会儿陆陆续续又有一些老人孩子拿着板凳来占地方。今天不管多远都不嫌累,两两三三结了伴,一人抱着一个木板登,走出一条又一条巷子,穿过一条又一条大街,平时喜欢进的小卖部,大百货今天也顾不得扫一眼。那些豆腐房,裁缝铺,照相馆门前虽然人来人往,其实也无心做生意。人们都在心里焦急地等待着开戏的时辰,好赶紧关门,去里边找个好位置。又过了半个时辰,人已经聚了一小片了,认识的互相打着招乎;多天不见的热情地拉起了家常;或有那结了仇气不说话的亲家也不小心走了个顶头,便互相剜一眼别过头去假装没看见;这时板凳越摆越多,有的因为谁往后挪了谁的争吵起来,于是淘气的孩子也不敢乱跑了,只怕回来板凳又被后来的人挪后去了。等啊等,“多会儿才开哩?”人们一遍又一遍地问询着,时间仿佛在开戏前停止了似的。

终于戏台上出现了人影,像是装灯的,拉大幕的,摆道具打响器的人在调试,演练。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戏终于开了。头天演的是《杨八姐游春》,这是人们看惯了的老戏,真正有心听戏的人也没多少,小孩子更听不懂唱词。好在总有一些台底下的人在说戏,他们并不好好听,也不好好看,只是自顾自地讲他在哪里哪里看过这戏接下来谁谁要出场了,刚开始旁边还有人应和,后来就只剩他一人,唱戏的在上边唱,他在下边讲,直到连嫌他厌烦的人也不再扭头瞅他了,才闭了嘴。这时小孩子也懂了个八九不离十,认识了八姐九妹,知道了哪个是皇上,哪个是余太君。总是等不到戏散,就想回家了,却又舍不得真走,虽是打了春,但北方的春天还早呢。冰凉的板凳早就坐不住了,脚也冻木了,于是和小伙伴从人缝中挤出去,在观众的最外层,早已有不爱看戏的孩子们在玩儿着各自的游戏,年青人说着悄悄话,最热闹的地方是四村一位长得五大三粗绰号叫“半挂车”的人的腐香瓜籽笸箩前,一笸箩瓜籽此时已剩一少半,量瓜籽的玻璃酒樽躺在搓了皮瓜籽上,旁边的煤油罩灯依然明亮如初。玩儿饿了的孩子们纷纷掏出出门前和母亲讨要的五分钱递过去,“半挂车”一伸手接了五分大钢蹦往兜里一装,然后操起酒樽往瓜子堆里斜斜一叉,五分钱的瓜子孩子两手都捧不下,好在有经验,早已把裤口袋口撑开,半挂车熟练地把瓜子倒了进去。孩子赶紧抓出一小把往嘴里放一颗,一磕一嚼,旁边老远都能闻到香味。磕一会儿瓜籽活动活动手脚,然后再挤进去找自己的板凳。等终于散了戏,脑袋其实已经瞌睡得恍惚起来,随着人流走出破大院,辩清了回家的方向,抱着板凳跌脚绊手往前走,等脚走得恢复了些温度,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了,这时街道的黑暗让迷糊的脑袋警醒了不少,终于有一个人先到家了,但并不进门,而是站在街门外瞭着还没到家的人,虽然谁也瞅不见谁,但嘴里仍互相吆喝着壮胆:“到去么?——”“到来啦!回吧!——”直到摸摸索索躺进了被窝,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进肚里。

这时你不要以为今天的戏就算完了,此时在乡间回村的路上还继续飞着一群夜行侠呢!离镇子十里八乡的孩子们也来看戏了,后半晌十几个小子闺女就打扮好说说笑笑结伴而来,一路上跑一阵走一阵即不觉得累也不觉得远,可散戏就乱了,穿出了黑咕隆咚的街道,又来到了黑咕隆咚的田野,白天道路两旁的山啊树啊并不曾引起过注意,这时却似乎都成了吃人的怪物。唬得一群孩子白日的亲情友情一瞬间荡然无存,谁也顾不了谁,只是一跟头拼了命地往村里奔,不管是十里还是八里一口气也不缓。一个时辰后,拼尽了力气终于跑到了村回了各自的家。可第二天早早就听说昨晚看戏的二小挨他娘揍了,原来二小年纪小,紧跟慢跟落在了最后,偏遍半路又尿急起来,可黑灯瞎火的又不敢停下来尿,因为前面的哥哥姐姐已经落他好远了,一停下来恐怕就再也赶不上了。后来是越跑越急越紧尿,最终一泡尿全全撒在了裤子里。年前刚刚拆洗的棉裤就这样给毁了,等大伙再去喊他时,他用被子盖着光腚,绵鞋在炉台旁烤着,棉裤在炕席上炕着,他娘在旁边一直骂骂咧咧。可二小一点儿也不在乎,笑嘻嘻地跟大伙儿说:“刚尿的时候热乎乎的觉得挺舒服,唉,后来越来越凉,最后真没把我冻死!”

第二天正式唱起了大戏《打金枝》,虽然我依然看不出啥眉目,但却是一场不落的忠实观众。白天的戏不大爱看,白天的戏没有灯光,最爱看晚上的戏,不光那漂亮的戏服在灯光下更加艳丽,还有旦角头上的钗钗环环也在灯光的照耀下波光凌凌,莹光溢溢,随着她们的身段不时射出迷幻氤氲的光芒,让人看着神思恍惚,只以为是天上的神仙下了凡。后来慢慢看懂了些剧情,心里也跟着台上的人物或喜或悲了起来。

五天的戏很快就唱完了,谁也无法挽留。只是在剧团走后的很久一段时间里,我会每晚临睡前,把蒙被子的线毯或者母亲的窗帘披在肩上,身后拖着长长一块,在炕上绕来绕去,绕来绕去,也把自己想象成舞台上逶迤婉转的公主小姐,一忽儿佯悲一忽儿佯喜。还有一段时间我和小伙伴们又模仿起了小生,我们把头发全部高高束在头顶心扎一个长长的马尾,为了看起来像吊了眉的效果,便先弯下腰头朝下梳,等使尽浑身力气扎紧站起来时,个个满脸通红,头昏脑胀,头皮痛得简直要把毛囊揪起来。前院奶奶看不惯,给我们的发型起了个名字叫“走罪头”。其实,不光我们小孩子痴,大人比我们更痴。那时他们也追星,蔚县晋剧团的史金兰,韩金香,耿顺,秧歌剧团的屈登梅,王芝兰,冯淑莲,都是人们心中的大明星。也有疯狂的追星族,听人们讲,不知谁家的闺女爱上了唱红的屈登梅,思恋成疾,家人无法只好带着她去到后台,让屈登梅当着她的面穿起戏服,这才明白舞台上的英俊官人原来是个女儿身。当时她心里究竟怎样的绝望失落?相思病因真相的揭露医好了还是更重了?已无从考证。

还记得读小学二年级时,有天中午放学正碰上破大院唱戏,大门关着把门的不让进,我就定定的站在大门外听里面的锣鼓声,这时恰巧碰到舅舅家的二姐从里面出来看见了我,就和看门的人讲:“她也是二村的。”就把我放了进去,原来这是二村包的戏。记得人们说唱的是《王莽簒位》,我挎着书包,和一堆老汉儿挤在台底下看,女人们大概都回家做饭去了。只有一个镜头至今还记得:台上的王莽冲过来冲过去抓一个宫女。最后一直看到散了戏才跟着大人们走出剧场,只听有人说:“这会儿子够几点?”“四点。”听见这话当时没饿昏却差点吓昏,我不仅误了午饭,竟连下午的课都误了!回到家里母亲不能容忍我逃学,把书包一把扔飞说:“这回不用念了!”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心情都是个噩梦。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口唱大戏,搬闺女,请女婿,外甥女子也要去,掴一巴掌打回去!”小时侯一唱这个歌谣我心中就充满了怨愤,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外甥女子去?好在现在不那么恨了,大概因为我已经是个“聪明”的人了吧?

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一颗痴心,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懂得了遮遮掩掩,直到被岁月一点点蒙尘,初心再也不见。但在心里却总觉得丢了哪些美好的宝贝。





作者简介:

孙丽君,蔚县人,农民的女儿。人生信条:米粒之珠,犹有牵挂。始终在感恩中寻找,在感恩中等待,愿与你一起唤醒的灵魂,找到快乐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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