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不死
忍着不死
作者：吴永利
夕阳下，英姑迎着余晖走来，脚步缓慢沉稳，身材高大瘦削，简直是皮包骨头。丝丝银发被染成金黄，脸上的皱纹如千沟万壑，每一条都似乎诉说着辛酸。
“英姑，又要去三哥的杂货铺？”我迎上去，和英姑打招呼，每次看到英姑都担心她随时会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倒。
“嗯，等你三哥过了这一劫，姑才能安心闭眼。”英姑回答。
英姑是我大爷爷的女儿。
1960年，中国发生了亘古未有的大饥荒，一些农村饿殍遍野，严重的地区则千村霹雳万户萧疏。那一年大奶奶因为过年吃了几个油炸糕，早就被饥饿吊细了的肠子无法承受油炸糕的重量而梗塞致死。英姑哭干了眼泪，依然抱起了襁褓中的弟弟，那一年，英姑20岁，初为人母。从此家里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她开始像个男人似的下田干活，农闲时挖野菜、剥树皮，编算着如何多弄一点吃的。后来，她又有了三个儿子，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可是由于她的勤劳能干，日子越来越好。
后来，军叔（英姑的弟弟）当兵提干，在外地成家。英姑的四个儿子也先后结婚生子，这时已经银丝缕缕的她也总算能松口气了。逢年过节，儿孙满堂，她总是被众人高高捧着，人们说，她是老太君，劳苦功高。
可是，命运好像总是爱搞恶作剧，电视剧圆满结局的后面往往不是那么美好——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就在一切看似应该圆满之时，四哥（英姑的小儿子）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丧生。她于一夜间白了头发，原本黑白相间的头发变成雪白，黑发一根不剩，高大的身躯瘦成一把干骨头。
生活还得继续，时间从来不曾因为谁的不幸停留一秒。
时间是治疗伤痛的良药。十多年过去了，她渐渐从丧子之痛中走出，生活也似乎变得越来越好。三哥开了个杂货铺，生意红火。二哥也做生意发了点小财，只是不知怎么染上了赌博，每每输钱，媳妇都要哭闹离婚。英姑怒斥儿子，劝慰儿媳，后来她干脆撒泼，多次掀翻赌桌，这样，二哥便成了不受欢迎的对象，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去赌博了。虽然有点好吃懒做的小毛病，一家人也基本其乐融融。最可喜的是大哥，勤快能干，照顾弟弟，孝顺父母。已经七十多岁的英姑终于到了喘口气的时候了，本该孙儿绕膝，尽享天伦之乐，却被查出肺癌晚期，医生宣布，最多能活七个月。我们无不伤心，觉得命运对英姑不公。英姑却坦然，“我都七十多了，够本了，你们好好的，我放心了。”
可是命运却还是不肯放过英姑——一个辛苦大半生、晚年身患绝症的老人。
去年三月，三哥（英姑的三儿子）要扩大杂货铺的门面，一家人喜气洋洋，想象着扩张后的生意如何红火，却不知一场天大的灾难正在酝酿。就在上梁那天，灾难发生。刚刚解冻的泥土不堪大梁的重负轰然坍塌，大梁滑落，砸在正在铺地的人身上，大哥（英姑的大儿子）当场毙命，三哥和其他四人不同程度受伤。
三哥倾家荡产，还清医疗费用，还瘸了一条腿，变得颓废不堪，终日躺在家里，不见任何人，听不进任何话。丧子之痛、残子之痛，身患绝症，我们都说，这一劫英姑怕是过不去了。
面对如此灾难，面对精神颓废、身体残疾了的三哥，任何劝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何况三哥根本不见我们，我们只能长吁短叹。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我们不知道英姑怎样熬过；只知道，英姑又走出家门，在三哥的老屋张罗开杂货铺。
“英姑，”我喊，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英姑看出我眉宇间的担心，说：“没事，姑真的没事，姑得活着，帮你三哥过了这一劫。”
“英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您尽管说，”我说。
“看你三哥那样，只有他自己能帮得上自己，”英姑说。
我们不知道英姑用了怎样的母爱抚慰颓废的三哥；我们只知道，后来一瘸一拐的三哥在英姑的陪伴下来到杂货铺……
曾经拜读过余华的《活着》，那个叫福贵的老人在所有的亲人都离开后，依然认真地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英姑活着，却是忍着，不敢死去。
我没有余华的文采，不会讲故事的技巧，只是把现实搬来码成文字，我不知道如何结尾，因为生活还在继续……
作者简介：
吴永利，女，张家口市作协会员。中学语文教师，现任教于张家口市万全区第二初级中学。
雪绒花原创文学，以独特的文字表达个体独到的发现，尽现汉语言文字之美、思想之明，提倡自然、朴实、本真、唯美。欢迎广大文朋诗友关注支持。小说、散文要求在5000字内，优秀稿件可以适当放宽；诗歌要求一次投稿3-5首以上；同时，请发作者简介及个人照片一张（投稿必须原创，且未在其它微信公众号上发表过，最好能提供与诗文内容相契合的图片，文章请用word或wps文档,以正文+附件的形式发送；图片或照片请用JPG的格式单独以附件的形式发送）。
本公众号已开通赞赏功能，喜欢就点击文章底部“赞赏”自由参与，按通例，赞赏的百分之六十作为作者稿酬根据后台记录每月进行发送，另外百分之四十做为平台的运营及文学活动经费积累，有赞赏有稿酬，无赞赏无稿酬。
微信公众号：xrhycwx
主编微信号：hlys2016
投稿邮箱：xrhycwx@163.com.
《辽河》杂志是辽宁营口文联主办的一本面向全国发行的纯文学杂志，为感谢各位亲们对雪绒花原创文学的支持和厚爱，在原有月度最佳阅读奖的基础上，将对今年11、12两月作品阅读量第一的两名作者颁发特别奖项，奖品为2017全年12期《辽河》杂志。希望大家多加关注，到时小编会将获奖者的地址信息发给杂志，您就会每月收到一本精致的辽河杂志，这个获奖者会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