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欢:坝上行
坝上行
文/徐欢
一
车轮转起来了，雪绒花大道上留下了一条不见痕迹的车辙。随着这印迹拉长拉长，我的心也越拉越紧。不知为什么，每当有离开，心头就会泛起无边的惆怅。
天气微冷，无风，云光惨淡。公路上没有多少车辆，零星的飞驰而过的车辆显得很廖落。树木剪开天上的微云，向后退去。偶而有飞鸟从车前飞过，转眼消失在灰白的天海里。一切都那么寂寞。今天是二O一七年的情人节。我没有悲伤，没有快乐。心淡得像这天边的云。此行，我们的目的地是张北县——我的第二个故乡。
从车窗望去，这北方的早春，两边的旷野依然茫茫。最突兀，最霸气的风景竟然是树。而让人兴奋的，是那树上的鸟巢。它们温暖地架在树叉上，悬挂在半空中，让人想到那是另一种形式的家，是散落在大自然里的归宿。
一过张家口，就是藏不住的高原蓝。野狐岭遂道，就是通向坝上草原的关口。远山，山上的成排的小塔松，山顶上的白色风车，在空旷明净的天地间清晰而劲挺。越来越近了，白色的风车从车两边闪过，它们在蓝天下竟秀雅的如自由女神。那转动的叶片分明是在彰显一种圣洁与虔诚。旌旗烈烈，树木重重，宽阔的通邑大道，一切都告诉我——我们已经进入了塞北草原。心，豁然开朗。所有化不开的忧伤，似乎越来越淡了。它们像远处那流动的透明的薄云，慢慢消逝在天的尽头……
二
我们要来的是孩子的姑姑家。家姑温柔善良和顺，并没有坝上女人的豪迈气概，但却极为宽厚。这许多年，在我心中她是我最贴近的婆家人，她是我寄存在这片土地上的唯一的温暖。姐夫外型高大魁梧，健壮强悍，红通通硬梆梆的脸是塞上留给他的天然刻痕。可他却聪明能干、开朗豪爽，坝上男人味十足，有着像草原狼一样的睿智。在我印象中他是个典型的男子汉，可他自己却风趣地自嘲说除了长得丑点儿没缺点，然后会爽快地大笑起来。
如今他们的孩子也都早已成家立业。闺女女婿孩子，每次来都是一大家子人，热闹非凡。小辈们已近不惑，事业蓬勃，如日中天。在他们身上我看到的是生活的激情和奋斗的力量。遥想当年我初到坝上农村的婆家，那时的天气分外冷，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婆家那个海大海大的破院里，只有三间又矮又小的土坯房。一群人围在坑上红头绿脸地和麻将牌叫劲。土炉里牛粪片劈啪作响，我站在地上心中一阵阵悲凉。不熟悉的环境，不熟悉的场景让我分外思念自己的家乡。这时我唯一的去处就是家姑家。那时她家大女儿是八、九岁，小女儿是三、四岁吧，她俩是我唯一的玩伴。我给她们扎辫子，画眼影，涂口红，那时的相处给我们留下美好的记忆，以至于现在我们也像同龄人一样相见甚好。这也是这世间难得的一种温暖，一种亲情。
张北县城并没有多少文化元素，在正街偶尔能见到一两处清真风格的绿色建筑，半圆的白色屋顶，勾勾连连的清真寺文让人会多少领略到一些异域风情。几条主街道宽阔大气，都是近几年由于旅游的拉动扩建而成，充其量只能算个略有起色的北方小城。
北方区域大多重视吃，所以各条街道上，开满了大大小小的餐馆。这里人们吃东西不太讲究，吃文化延袭了蒙古民族的粗犷简单。我初到此地时，对他们太过简陋的食物器皿诧异不已。家中所备食器极少，来了客人大盆小盆，搪瓷缸子都能拿来当碗用。但食物极其量大。家姑听说我爱吃肉和鸡蛋，竟一次性各煮了一大海盆，惊得我目瞪口呆，不知吃不完剩下该怎么办。如今只要听说我们要来，家姑仍会煮好多肉，只是不像以前那么多了。餐桌上的菜也丰富起来，各种蔬类果品也一应俱全。是啊，社会的发展使人们的日子好过了起来，可我们却越来越老了。坐在一起总会讲起过去的时光和日子，当我们醉心回忆的时候，说明岁月已在我们身边划过太久太久，青春一去不复返了。
而较之与年轻时，我也变得包容而豁达了。只要有温暖的人生存在我们周围，总该是每个人生命中叠加的慰藉。珍惜身边人，珍惜一切拥有吧，愿我的亲人们在新的一年里生活更美好！
三
张北地处坝上，气候相对寒冷。在人们的印象中除了盛产风沙就是羊了。而在这个多元化的时代，劣势变优势，乃至变成巨大的财富资源都皆有可能。过去人烟稀少的大口外，如今却是天然的氧吧。干净的空气，蔚蓝的天空，广阔的原野都成了坝上人引以为荣的自然宝藏。汽车在一望无际的旷野飞驰，新修的柏油马路宽阔笔直，瞬间被拋在了身后。在通往小二台乡的路上，两边不时矗立着高大的崭新建筑物，那是张北新开发的工业园区。糖厂薯条厂饮料厂风力发电厂伊犁奶业，都在这里安家落户，吸收了大量的外来资金，为张北的经济发展奠定了牢固的基础。而我们今天要去的是位于了小二台乡不远处的塞娜都滑雪场。
天气分外好，午后的阳光充足而明朗。公路两边的积雪已消融成水印在柏油路上。在这里行车不用担心拥堵。宽广的土地一直延伸到远方与蓝天接壤。偶尔隆起的高地也只是些连绵的山丘，平缓而圆润，极尽温柔。土地上的雪还似一层薄被盖在田间地头。成片的杨树林静静地站立在早春的陌野，虽然还是干秃的枝干，却也不再寂寞了。因为有许多喜鹊在枝叉间停歇聒噪，或在晴空里像箭一样从我们眼前飞过。
目之所极，远处的，近处的，全是白杨；挺拔的，虬枝盘绕的也全是白杨。不由得使人想起茅盾的《白杨礼赞》。是的，这白杨树，也是坝上极普通的一种树，但这个时节绝对是这幅早春陌野图的主角。吸人眼球的，还有那白色的残雪、黄色的枯草、结实的鸟巢和被纷乱的树枝划破的太阳，这是一幅怎么也着不上色的水墨画。
到了，已经到了。塞娜都滑雪场的外形像一座城堡，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公主与王子的爱情故事，如果不是停车场上的许多汽车，还真让人想到那是童话故事中的宫殿。一切浪漫的想象瞬间出发……
进了滑雪场，进了滑雪场，啊，白，还是白，这是阳光照射下一个粉汝玉砌的世界。白色的城堡，晶莹的台阶，蜿蜒的雪墙，流动的滑道，树木是它墨色的装点，人们七彩的服装是印在它襟袍上绚丽的花。火红的灯笼，狗拉的雪撬，静默的骆驼，还有静静地躺在冰上，已经被丢弃的陀螺，它们曾今见证了冬日的繁华。
虽然天气转暖，雪有点融化，可大家快乐的心情依然，满世界的雪白带给人们心内的洁净依然。孩子们撒腿就跑，冲向那晶莹的冰天雪地，可一不留神，滑倒后完成了仪式般的亲吻。
长长的滑道一直通天，并没有看到全副装备的滑雪者，只看到彩旗迎风招展，过山车顺着轨道不停地上下运转。雪圈运输通道像一条通向圣地的秘道，我们拉着硕大的彩色圆圈，心中期待着那惊险刺激的时刻。雪道上，五六人拉在一起，忽然尖叫着冲下来……
终于登上了最高处，俯瞰脚下，前眼白茫茫一片。“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诸类的诗句涌上心头。这么长的滑道，真有点不敢尝试。那定是个惊心动魄的瞬间之旅。再往下冲之前，还是先美美地合影留念吧。一切准备妥当，老公把雪圈轻轻一推，刹那间我飞下了滑道。风在耳边呼呼刮过，连圈带人在雪道上旅转。蓝天、树梢、太阳都跟着旋转起来，雪色刺眼，眼前一迷幻。
乘坐飞驰的滑雪云艇是又一刺激的项目。溅起的雪花打在脸上，凉嗖嗖的，一阵清凉直入肺腑。
一阵开心的玩耍，心早快活地飞上云端。那边有个废弃的雪城，散乱的雪砖让人感觉到童话般的失落。拾级而上，倍觉戏剧般的沧桑。拿出手机自拍吧，这情景有一种忧伤的醉。画框中，我穿着外甥女桔色的羽绒服，像是开在冰雪天地的杜鹃，优雅，灿烂，开心。白色，映衬了我的脸庞，净化了我的心灵，驱走了我的忧伤。这一刻，我回归自然。仰望蓝天，心中是七色梦幻。愿这一刻永远定格在我的心间。
废城堡下面是一片杨树林，那枝桠上的结角，是春天的芽蕾，还是春天的眼睛？那斜出的旁逸，是树木的手臂，还是纠缠的对冬依依不舍的深情？或许这白杨已经习惯了冬日的冷和冬日里的寒风！因为当习惯成为爱，心就会被失去咯得生疼生疼！可幸的是，春虽来临，冬的影子还未完全散尽，树木的爱情还在这无风的午后沉浸，并未惊醒。那睡中定是一个君王与宠妃的梦境…
夕阳西下，西天一片火红，红透了的太阳挂在那排白杨树的树梢上，等待一个华丽转身。我们也收拾起快乐的心情，恋恋不舍地在一片暮色中回程了。
四
慵懒地睁开眼晴，啊，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金色的光芒冲进玻璃窗，穿透窗帘，均匀地洒在卧室里。好温馨啊！拉开窗帘，阳光逼眼，清透的红色袭来，原来那是窗上新贴的大红剪纸和透明的红色挂灯。心中陡然漾起幸福与柔软。这坝上的太阳原来也这般红艳，这般贴心。那合家欢乐的祝福是每个家庭，每个人最理想的精神家园。岁月如此静好，心都泛着丝丝怅然。在这样的空间，人是主宰，活着的味道在每一寸空气中弥散。
短暂的停留，再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后，我们又该离开了。
起程了，坝上晴朗无风的早春，景物仍凝重的像欧洲的油画。天蓝得像水洗过，沐浴后的清新样貌与高原的浑黄凝重真诚的对接，那白色的风车在这明丽的清晨还在不知疲倦地旋转着，唱着一支优扬的《送别》。树木一闪而过，只留下金灿灿的太阳，追着飞旋的车轮，随着我们前行。
像来时一样，心中陡然涌起莫名的失落。缘，让我与这个地方紧紧地联结在一起。几十年的融合，在内心深处，我早就把它当作我心中的另一种归宿，另一个家了。当习惯成为爱，它就藏在了你的心头，时不时赠予你无限的温情与回味。
车在飞驰，这个家，被距离拉远在身后，这条高速路是我两个家园的纽带。我在心里默念：坝上草原，我还会再来的，看那水淖儿，看那雄鹰，看那绿草，还有那通往天堂的天路……
作者简介：
徐欢，蔚县作家协会会员。资深小学语文教师，成绩突出。多篇教育文章发表国家级刊物。人生信条是：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工作之余，爱好写作，从零起步，追求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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