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荣：忆 娘
忆 娘
----含着泪着写下的文章
文/祁荣
那是一个阴云低沉，雪花纷飞的傍晚，我下班回到家。外甥女跑来叫我:“大舅，快到我姥姥家去吧，姥姥病得厉害。”我赶紧收拾器械准备动身，外甥女又说:“大舅啥也别拿，去了就知道了。”
我紧随着外甥女，快步向娘家走去，刚到了街门口就看到外面有一个摔碎了的破罐，我心里一惊：莫非是家里吵架了，我们家可从来没有发生过砸缸摔锅的情况。我进院子，进入我眼帘的是：院子中间摆了一口棺材，敞开着。几位朋友脸色阴沉，忙上忙下，谁也不吭声。我立时感到心头一紧：这是怎么了？
我进屋一看，娘穿着一身蓝色的寿衣，紧闭双眼，脸色蜡黄，在炕上平躺着，娘头前的地上烧了一堆纸灰。妻说：“你快来看看，咱娘咋了？”说着，她忍不住哭出了声，她这一哭，兄弟姐妹们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我立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娘，你咋就不等等儿呀。我赶紧上炕，跪在娘的身边摸脉搏，看瞳孔，查反射…脉搏摸不到，瞳孔早就散大，一直盯着我，好像有话要对我说：儿呀，你到哪里去了，咋娘临死也看不到你一面？我趴在娘的身上，用脸贴着娘的胸脯，用耳朵听着娘的心脏，是否会有话想对儿说。我除了头昏脑胀，什么也听不到，难道娘真的去世了？娘啊，娘啊，你咋就这么快离开我们了。我上班走的时候您还好好的，咋就不等儿子回来见您最后一面？我摸着娘冰冷的手；我太没用了，当了一辈子医生，从死神手里挽回了多少条生命，却在您离开我们时，我没在您的身边。我眼泪直掉，但却哭不出声来，用手拍着自己的脑袋，揪着自己的头发。“兄弟，别再折腾自己了，咱娘已经走了，没受罪。”大姐抽泣着安慰我。
我安静下来，大姐向我讲述了娘去世的经过：中午吃饭过后，娘和往常一样，到我们后院和几个老人玩牌去了，谁知玩着玩着，娘突然脸色苍白，手中的纸牌掉了下来。一位大娘说：“你咋了，咋不拿住牌？”娘却没有回答，大伙抬头一看，不好了，娘脸色蜡黄，双眼紧闭，双手撒开，牌散落在身边。人们喊了几声，见娘没什么反应，用手一摸，娘呼吸微弱，额头和手已经凉了下来。一位热心的大娘把娘背着送回了家。人们忙着找村医，村医到来一检查：没救了，打了一针“樟脑”就走了。
大家给我打电话，我没在单位（那时没有手机），给我朋友打电话，他们赶来，帮助给娘穿上寿衣，让娘平躺在炕上，烧了倒头纸，搬回了棺材，腾空了堂屋，就等我回来见娘一面再入殓。
娘一生好胜要强，待人宽厚热心。十五岁嫁给我爹，是我们村第一批入党的党员。当过村里的妇联主任、生产队长、搞土改、合作化，她都是村里的骨干，在村里很有威信，谁家有个磕磕碰碰，生气吵架，都来找她，她劝公劝婆，说男说女，都能下事。我记得小时候，有一对小两口闹离婚，找到我娘，娘说：“哪里有盆子不和碗磕碰，小两口哪里一有磕碰就闹离婚的。”又对那个男的说：“孩子女人一起过的好好的，我看是福烧得你，快领着回去好好过吧。”
谁家有了急事，她都急人所急，热心帮助。有一年年根，家家都在忙着过年，有一家邻居因生孩子大出息住院，她扔下我们兄弟几个不顾，动员组织村里人到医院献血，硬是把那位婶子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娘的脾气正直，从不信邪，她当村干部三十余年，为村里的事情操碎了心，她主持公道，特别维护妇女的权利和利益。在生产队评工分的时候，她据理力争，主张男女同工同酬。有一次在地里男女共同锄地，生产队长说：“咱们中午加一趟工，把这块地锄完再回去，女人们也不准走。”娘当时就说：“不行，你们男人回去要吃现成饭，女人们和你们一样加工，凭什么给你们做饭？”她的话赢得了男女的赞同，队长也无话可说。
在生产队的时候，村里有一个恶霸，仗着他为生产队饲养着两匹公马，干部们惯着他，社员们让着他，在村横冲直撞，无恶不作，欺男霸女，人们敢怒不敢言，娘不畏强权，据理工作，撤消了他的饲养员资格，挫了他的锐气。
娘一生上孝下慈，爹常年在外，很少顾家，家里的老老少少，里里外外，全靠娘一手操持。爷爷奶奶体弱多病，又赶上那特殊的困难年代，家里又有我们兄弟姐妹六人，娘出勤挣得一瓢糊糊，都给了我们。娘从野地里摘的一些野菜、草根，也都先孝敬爷爷奶奶吃。我的爷爷感动地说过，要不是大儿媳妇，咱们怕是熬不过去了。娘心里有一个信念：再穷也要供孩子上学，不然就难有出息。63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中学，那时在困难时期，娘拧草绳、逗乱麻、缝皮子，挣的一些零钱，硬是供我上学，念完书。记得娘当时说：“只要你好好读书，娘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
娘对我们几个孩子要求很严。我从小喜医爱文，大队派我去公社学医时，娘说：“学医生面对的都是病人，你要是摆架子、难用，就别去学，学技术要好好为人民服务。”我记住了娘的教导，指导了我的从医生涯。
清明节来为娘扫墓，面对着娘那长满荒草的坟头，想起了娘艰苦勤劳的一生，想起了娘慈善、和蔼、可亲的音容相貌，想起了朴实无华，深藏哲理的教诲。不由得心里一阵酸楚难过，眼泪模糊了眼睛。
作者简介：
祁荣，男，河北蔚县人，1951年5月出生，中学二级教师、主治医师职称。蔚县西合营师范毕业，后又取得河北中医学院毕业学历。1972年参加工作，历任 赤脚医生、民办教师，中学教师、校医工作。自幼爱医喜文。多次获“县优秀通讯员”、“先进教师”、“市优秀校医”、“河北省中学卫生工作先进个人”先后发表《针灸治疗常见病的体会》、《中学生近视眼的防治》、专业论文六篇，散文《春雨》、《赞玉泉溪》、《村口的大柳树》《童趣拾零》、《临证随笔》及诗歌《蒲公英》、《小草》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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