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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愚:老兵“ 二悄”的情感世界(一)

2017-04-06 若愚 雪绒花原创文学

老兵“二悄”的情感世界(一)

——箭堎村复原军人刘槿采访纪实

文/若愚


(一)

 

在盛夏难耐的酷暑日子里,笔者们曾三次采访箭堎村八十六岁的老兵刘槿。说明来意后,刘槿就拿出六十年前的两件物品叫笔者看,一件是参军走时老伴给他缝的小荷包,一件是他在朝战中缴获的美军刺刀。给大家留下一个重情重义的最初印象。

刘槿很健谈,耳不聋眼不花,对战争岁月里的故事记忆犹新,尤其对儿时记忆和老伴那段婚姻经历念念不忘。刘槿少年时期是一个淘气的孩子,因为性格特殊,又很率性,经常和小伙伴们打斗,时而语出惊人,所以村里人叫他“二俏”。

“俏”在中国很多地方,是形容某人聪明貌美的意思,而在蔚州则是谁谁很傻气的含义。但用在刘槿身上则多是赞誉的褒词。刘槿反复解释说,儿时村里人就这样叫他。所以笔者给本文命题为“老兵二俏”。如今刘槿经常用他的抚恤金,接济那些沿街乞讨的残疾人。他说,俺看着他们可怜。或许这又反映了刘槿骨子里的另一种性格。

刘槿1948年参军,那时他已经有了浓眉大眼的美貌妻子门玉莲。说实话,从甜蜜的爱情中一下子叫人家去战场上打仗,搁谁头上也不愿意。但刘槿说,俺为了新中国的建立,俺去参军。笔者相信刘槿说的是真心话。因为刘槿反复向笔者解释他两次参军的经历,佐证了他参军的本意和决心。第一次参军是在1946年国民党潜回蔚州那段时期,当时箭堎村是国民党政权的伪大乡。刘槿兄弟四人,三、四弟还小,大哥滑头跑了。按照当时的兵制,轮也轮到刘槿了。

一个叫范驴头的汉奸乡长,强逼着他到辛孟庄新兵营里报到。刘槿不去,范驴头叫他爹交出几十个大洋,就可以免去兵役。刘槿家一贫如洗,哪里能交出那么多大洋?刘槿没法,被用绳子捆绑着押解到新兵营里。老总问他,多大了?刘槿说十七了。老总又问,你爹娘多大了,刘槿憨憨地回答,也十七了。老总命令手下人狠狠抽了刘槿两皮鞭子说,这个人带“俏”哩,一脚就把刘槿踹出来了。

第二次参军是在1948年。那时蔚州已经二次解放。新生政权的村长叫史明常,是个贫苦人出生。他领着解放军部队的同志到家里动员刘槿当兵。刘槿的大哥闻讯又逃了。那当兵的担子自然又落到刘槿肩上。时隔两年,俩弟弟刚满十岁,不可能应征入伍。部队同志和刘槿讲了很多革命道理。部队同志说,咱蔚州解放了,可南方还没解放。咱不能忘了全国人民。刘槿说,不用你老解释,俺去。就凭解放军这种官兵平等,为人民负责的态度俺也去。

晚上,刘槿在被窝里和娇妻说,俺当兵去呀。不为别的,为了范驴头那两皮鞭子,俺也要去当兵哩。再说,南方还没解放哩。咱一解放,就分了地。南面人们还没地哩。土地在刘槿心里太重要了,他们祖祖辈辈只有村北那三亩圪梁子地。门玉莲新婚燕尔,咋会舍得男人走?两行泪水不由流在腮边。刘槿说,要不俺也不去了?咋舍得你哩?门玉莲虽然舍不得自家男人走,毕竟也是女中豪杰。她说,去吧,俺和俺娘从唐县千里逃荒来到蔚州,发生了多少变故,俺那娘嫁了你爹,俺嫁了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不忘了俺就行!

多么铿锵的一句话?刘槿听了更不想走了。门玉莲见男人犹豫了,杏眼一瞪说,不去不行,俺要的是那种有骨气的男人,说了就算。你刚才说的对,咱不能光想着自己。要想那些受苦的人哩。咱刚解放,日子就好过了哩。想想南方还没解放哩,听说那里闹土匪厉害哩,要加小心哩。你放心去吧,俺等着你。就是天塌下来,俺也等着你哩。刘槿感动了,不用笔者说,你也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还是那句话,女人离不开男人,男人同样舍不得女人。

第二天,门玉莲给男人打点了行装,刘槿跟着队伍先到本县东下关集中培训一个月,刘槿被编入解放军十五军二十九师八十五团警卫连当了一名警卫战士。接着,他随部队到达石家庄,从天津坐大木船进军江南,一直打到云贵川。刘槿回忆说,在四川的朱家铺和国民党残部打了一次恶仗,新兵死的不少。他说,俺们一块来的一个新兵,是咱县薛家窑村的人,叫刘进美,怕死,当了逃兵。刘槿还说,要是叫俺碰到他,就像范驴头那样抽他两鞭子,他真给咱蔚州人丢脸哩。

据刘槿讲述,他在宜宾剿匪一年多。那时,当地的土匪多是国民党军逃窜的散兵游勇,有的还是成建制的连排。他们和当地土匪相勾结,组成军事集团,公开和南下的解放军对垒。这些土匪什么武器也有,解放军一般都在夜里行动。他们派飞机轰炸,机枪扫射,路上到处都是死尸,行动时不小心就会踩在上面。刘槿他们警卫连担任了催缴军粮的任务,经常遇到土匪的袭击。

一次夜里,他们出去到一个村庄催缴军粮,一个战士被从庄稼地里突然冲出来的一个土匪,从背后用大刀砍了一刀,差点牺牲,后来在医院养了半年多,才见好转。这只是刘槿讲述的多少个故事里的一个。刘槿由于工作出色,作战勇敢,在这时入了党,介绍人就是连长马玉清。

南方战事结束后,刘槿随部队到塘沽短暂屯垦。稻子还没有收割,就接到命令开赴朝鲜战场,参加了著名的上甘岭战役。他提到最多的一个地名是五圣山。这使人们想起冰天雪地那七天七夜的上甘岭之战。朝鲜的十月底,早已天寒地冻,被敌机炸翻的山头和树木,瞬间又冻结在一起。在朝鲜战事进入相持阶段后,英勇的十五军全体指战员进军平金、淮地区,担负扼守五圣山一线的任务。

有资料显示,五圣山海拔1060米。沟壑纵横,峰峦叠起,堪与我国的桂林媲美。五圣山是朝鲜中部东海岸和西海岸的连接点,控制着金化、铁原、平康三角地带。西瞰金、铁、平一带平原地区,东扼金城通往通川至东海岸的公路。是中部战线的战略要地,是朝鲜中部的天然屏障。坚守五圣山,可俯瞰敌人纵深地带,稳定三八线。如果敌人夺取五圣山,就可以突破志愿军整个防线,从而进入平康平原,危急朝鲜整个援朝战役。刘槿他们二排的阵地在小林台,刘槿所在三班是火箭筒班,那火箭筒可破土碎石,威力极大。刘槿说,那是他们的有力抗敌武器。

听完刘槿的讲述,笔者和他说,上甘岭战役早已拍成各种影视作品,可谓老少妇孺人人皆知,国际上也很知名。笔者小时候曾经多次看过《上甘岭》这部电影。里面的好多细节就像刀刻一样映在脑海里了。今天再写那个场景,有画蛇添足之嫌。还是留给别人写吧。再说,刘老你当时也不是战役的指挥员,而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不可能从整体上把握那场战役的始末和其中奥妙、细节。今天不妨换个角度?写写你和门玉莲的故事?

刘槿听了,眼睛一亮,那敢情好哩。笔者说,这才是最贴近咱们普通老兵的生活哩。刘槿说,是哩。咱就是普通人。这时,笔者观察到,刘槿的眼眶里噙着泪水,他的思绪从过去回到现在,又从现在回到过去。就像电影里的镜头,拉远了又拉近,拉近了又拉远。漂亮的老伴门玉莲小刘槿六岁,如今去世六年了,他很想她。笔者不得不说,天公不作美,拆散了一对鸳鸯。

(二)

 

1938年初冬,蔚州的西北山厚厚盖了一场雪。大雪封住了从三岔口、古道渠、金泉到阳眷的羊场小路。一对衣衫褴褛的老夫妇,领着一双满脸污垢的小女孩,艰难地行走在这条小路上。老汉姓刘,他们一家四口,从唐县经走马驿、过灵丘、大同,再绕雁门关,想沿着走西口的古道讨条活路。正要闯关的时候,被阎锡山的几个大兵挡住了去路,他们问,干什么的?有路条没有?刘老汉说,逃荒的,没路条。大兵们知道他们是逃荒的,可没路条,他们阎长官不让过。那时平型关战役刚刚打过不久。阎锡山为了防备共产党,查的紧。

刘老汉无奈,有家不能归,西行又不成,只好从雁门关东行。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气,突然刮起西北风来,乌云集聚在西北,像一个个黑疙瘩搅在一起。霎时,天空里飞起雪片,不到半个时辰,大山里白茫茫一片,窄窄的公路只有背风的地方,才能看见道路的痕迹。两个小姑娘还穿着夏天的单衣,说是单衣,不过是几片连在一起的碎布片。刘老汉夫妇只好把两个小姑娘分别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在大山里爬行。山里人家很少,天黑的啥也看不见。就这样,他们一家四口在大山里走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这天,他们走到一个叫沙圪坨的地方,四个人终于坚持不住,昏倒在路边。

恰巧,路边山根下有几间窑洞,窑洞里住着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年夫妇。他们从窗户眼里瞭见路边饿倒了人,老汉说,救救他们吧,不然这萧杀天气会冻死的。老婆婆也这么说。于是老俩开门出来,那风雪就闯进门来,老俩顶着风雪,颤颤巍巍,踉踉跄跄,把四个人搀进家里。黄土沟里的人憨厚,窑洞也热乎。一会儿,已经冻僵的刘老汉夫妇和俩女儿缓过气来。老俩也很穷,家里什么也没有,他们没儿没女,年年靠着刨砍几亩山坡子地过活,老婆婆煮了一锅山药蛋子,用瓦盆端在炕上,刘老汉一家子就着老腌菜饱饱吃了一顿。那俩女孩的小脸蛋蛋才有了红润。

窑洞老汉问,哪里人氏?刘老汉说,逃荒的。窑洞老汉说,甭说哩,俺还不知道你是逃荒的?俺问哪里人氏?为啥逃荒?刘老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早冻饿糊涂了。有点吃的,先给了俩闺女。自己本来体弱多病,能坚持过来真不容易。刘老汉说,俺是唐县南店头村人,家里遭了水灾,荒了年景,没办法,出来讨饭。哪知老天爷不睁眼,哪里也没俺的活路哩。刘老汉女人捅捅他,意思要把大女儿留下。还没等刘老汉张口,窑洞老汉就说了话。

那样子吧。俺说哩,俺还没问你老贵姓哩?刘老汉说,贱姓刘。窑洞老汉说,把大闺女留下吧,俺这山沟里虽然穷,但也不差她一口吃的。俺也姓刘,就给俺做个女儿吧。等你老哪年发了财,再领回去也行,就算俺先给你养着哩。刘老汉夫妇听罢,跳下土炕跪在地下就磕头。窑洞老汉说,甭磕头了,折寿哩。咱今天成了亲家,就甭客气了。你老们先在咱家里歇息几天,养养身子,等天气好了,俺给你指条路,去营生吧。孩子就给俺留下,俺先给你养着哩。问了名字,刘老汉说叫玉琴。

三天后,窑洞老汉煮了一锅山药蛋子,装在刘老汉的破口袋里。刘老汉夫妇领着二女儿刘玉莲又朝东而来。正要起身,大女儿倚在门框上,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她很懂事,知道爹娘养活不了她,心里再难受,也没哭出声来。她知道爹娘和妹妹的心里和她一样难受。娘走了一截子路,见女儿不哭,回头看看,女儿的泪早流了满脸,女儿看看娘,娘的嘴唇早咬破流出血来,娘见女儿泪流满面而没有声音,那种生离死别的感觉一下子爆发出来,三步两步跑回来紧紧抱住女儿,娘俩抱头痛哭了一阵子。刘老汉强咽泪水,看看时候不早,拉起女人,又跟女儿说了些安慰的话,一家三口才起身离开。窑洞老汉远远招手喊着说,放心吧。记住这村边一个关帝庙,就找见咱家哩。

刘老汉按着窑洞老汉的指引,朝着金泉沟里而来。窑洞老汉跟他说,翻过眼前这座山,就是平舒县,再走三十多里,往北拐,过了古道渠就是金泉。金泉是产煤的地方,富着哩。到了那里,还怕没口吃的?只要肯卖力气就行。到了下午,一家三口来到金泉。哪知金泉沟里一片荒凉,秃秃的沟壑连成一片。白茫茫的大雪掩盖了一切。嗖嗖的西北风比刀子还厉害。朝沟下一望,只有寥寥的几户人家,烟囱里冒着黑烟。他们敲了几家子的门,只有狗吠的激烈叫声。并没有人出来开门。原来这一带经常闹土匪,人们弄不清虚实,不敢轻易出来给生人开门。

一家三口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过来一个人。也是和刘老汉差不多的年纪。他仔细打量了刘老汉三口一下,问,是逃荒的?刘老汉说,是哩。刘老汉也打量着眼前这个自从进入这条沟以后和他们第一个说话的人。那人又问,南面老侉?刘老汉说,是哩。说了自己籍贯。那人很健谈,也很热情。他说,这条沟外地 43 36683 43 15791 0 0 4140 0 0:00:08 0:00:03 0:00:05 4140人多着哩,你们唐县人也多着哩。下煤窑,捏大瓮的都有,干啥的也有。刘老汉说,帮俺们找个住处?那人说,这还用说,来咱这沟就是一家人。

说着打量一下小女孩和那女人。那人接了刘老汉的行李,不过一套破棉絮和一条破口袋。两根打狗棍,各自提溜了。几个人来到沟下一个避风的地方,土塄子上有一个洞,那是窑工们丢弃的“住房”。刘老汉先进来,还真暖和,那人领了女孩,女人在后面跟着一起进来。窑洞很黑,烟熊火燎的。那人打发刘老汉三口先休息一下。返身出来到沟下面捡拾柴火,不一会,抱回来一大堆柴火。那土炕是现成的,虽然破了几个洞,还能凑合着烧。那人点着了火,窑洞里渐渐热乎了。刘老汉从此有了“家”。那人看母女俩长得一模一样,都是浓眉大眼。缺的是衣裳打扮。

刘老汉拿出窑洞老汉给的山药蛋子放在火上烤,那人又出去一会,拿回一个大砂锅来,沟下舀了矿井下流出的黑水,澄了一会,放在火上烧开了。还真有家的感觉。大家坐在一起,吃着解冻的山药,那人腰间摸出一小瓶老酒,大家开始聊起来。刘老汉问,好心人贵姓?那人回答,姓刘,就叫俺刘老汉吧。刘老汉笑了,一连几天见的都是刘老汉。他说,已经有仨刘老汉了。这个帮忙的刘老汉不理解,问,咋回事?刘老汉把前几天见到窑洞老汉和把大女儿留下的事诉说了一遍。俩人问了年庚,唐县老汉大几个月,这个刘老汉当了弟弟。读者一定问,这个刘老汉是谁?笔者告诉你,他就是刘槿他亲亲的爹,叫刘贵顺。以后笔者就称刘贵顺了。

那时,刘槿还小,不过十岁光景。正是淘气的时候。唐县刘老汉女人一路乞讨而来,丢了一个闺女,免不了哭天抹泪,这是人之常情。后来俩刘老汉成了莫逆之交,经常在一起拉家常。有一回俩人聊起了祖籍,唐县刘老汉说,俺刘家怕是刘秀之后哩,蔚州刘老汉说,俺祖上说不准是刘邦之后哩。俩刘老汉说笑着,一直到天明,玉莲小,睡着了。

玉莲娘就火盆上烤几个玉米饼子,烧一壶开水。唐县老汉问,老弟干啥营生?刘贵顺回答,俺会打土基(土坯),常在窑上干哩。俺有个老伙伴,是个木匠,姓门。俺俩常在一起干活,哪天叫来相识相识?唐县老汉说,好哩。

(三)

 

早春三月,箭堎村西的涧里柳树发芽,塄上却荒凉不减。刘槿和大哥刘具开始侍弄塄上那几亩薄地。十几天前哥俩就把地深耕了一遍。今天来,地边子上长出了小草草。刘具卸了牲口,刘槿给牲口套上套缨子,刘具赶着牲口拉着耧开始耩谷子。刘槿在后面赶着毛驴,用墩坷垃压实每一个垅眼。

不到晌午,三亩谷子耩完了。哥俩卸了牲口,拴在地边柳树上。刘具性格暴躁,脾气乖戾,常拿弟弟出气。十八岁的刘具捱地边子检查刘槿干的活儿。还没走到地中央,就骂起人来了。日你八辈祖宗的!你个小兔崽子?咋干活哩?那垅眼都没压实,到来年吃你娘那屄哩?刘具骂的句句是脏话,且狠毒难以入耳。

骂别的尚可,刘具句句骂的是自家的祖宗和娘亲。小他八、九岁的刘槿当然不干。刘槿虽然调皮,但刘具是自己的亲哥,他不敢造次,只低着头回了一句,俺娘是你啥哩?俺祖宗又是你啥哩?刘具见刘槿竟然敢顶嘴,操起鞭杆子就抽了刘槿几下子。刘槿恼了,哥俩就在地里扭打起来,接着在地里打滚。刚刚播下的谷地,像被碌碡碾压了一遍。

俩人打累了,都回到地边。看看地里一塌糊涂的景象,刘具也很后悔。今天出来耩谷,牲口车马绾具都是借人家的。讲好秋后给主家二斗谷子。地毁了,下午还得重耩。那样算来,成了四斗谷子的租赁费了。刘具又来了气,这回他没骂人,而是和刘槿讲条件。刘具说,你小兔崽子甭性(傲气的意思),哥和你商量哩。耩完地大乡里要兵,恐怕轮俺头上哩。俺有了你新嫂子,不想去。你替哥去吧。刘槿并不傻,心想,俺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孩子,咋会扛枪上阵?当即回答,哥,你跑吧。俺替你去。

果然,下午哥俩耩完谷。晚上刘具就不见了。刘贵顺不知情,刘槿知道。他偷偷跑到刘具的房间一看,嫂子常戴的那块红头巾也不见了。刘槿知道,大哥和嫂子跑到她娘家的一处砖瓦厂里干活去了。嫂子娘家算是殷实人家,能花钱买个兵顶替,但不肯给女婿花钱,只同意女婿打工藏身。晚上范驴头带着几个乡丁来到家里,问刘具哪里去了。刘贵顺也不想让儿子去当兵。说白了,当兵就是送死,哪个老子愿意儿子去送死?刘贵顺假心假意和刘槿说,去找找你哥去,说范……,他想说范驴头,没说出口,改口说范乡长找你哥哩。

刘槿屋里屋外,院里院外,仔细寻找了一遍。回来说,找不见哩。刘贵顺拿起鸡毛掸子就要打刘槿,假意骂,你个小兔崽子把你哥藏哪里去了。范驴头见状,知道爷几个唱的是什么戏。厉色说,赶快去找,找不见就把你几个抓起来。那时,范驴头替日伪抓丁,暗地里有游击队监视着他,他虽然心性残忍,但也不敢过于阴险。过了几天,抓丁的风波过去,他也不再过问此事。后来刘具悄悄回来,哥俩依然种地过日子。刘贵顺照常去窑上打坯,门木匠盖房不提。

……

1944年,金泉一带又闹匪患,很多煤窑关门歇业。刘老汉没了活计。一家坐吃山空,没半个月家里断了粮。刘贵顺得知,心下犯了难。家里老伴眼看不行了,日日延医吃药,那一罐罐汤药吃在肚子里,就像浇在石头上一样,不见好转。家里的粮食多半换了药吃。刘贵顺挨个揭开破大瓮,算起来也没三斗半粮食了。刘贵顺叫来刘槿,问,你刘大伯家里断了顿,咋办?刘槿二话没说,拿来破口袋,穵出半袋子玉米面交给爹,说,送去吧。刘具和女人见爹提溜着粮食出了门,两口子骂了几句内贼,也没再说别的。

早秋时节的一个傍晚,金泉沟里黑的怕人。刘老汉的土窑洞里只有一点光亮。黄豆大的油灯只照亮眼前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刘老汉女人哭天抹泪,明天她和老头子,要趁着闲日子回唐县一趟,老家里还有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她们一家子出来几年,也不知道老母亲死活。刘老汉说,咱回去看看娘吧,女人说,去吧。再晚了恐怕见不着面了哩。女人又说,从西边绕一下,看看咱大闺女?

刘老汉说,不用嘱咐,俺哪会不惦记?老夫妇看看小玉莲,带着她,恐怕路上多有风险和不便,不带上她,又能留给谁家照看?别看玉莲年纪小,一句句记在心里。玉莲说,爹娘走吧,俺自己会过,就是讨吃要饭,俺也等着爹娘回来。就这样,一家子盘算来盘算去,没个好办法。刘老汉说,管它哩,睡觉吧,明天再说。这时门响了。

刘老汉起身开了门,见是刘贵顺和门木匠,不由欢天喜地。刘贵顺见一家人面忧色愁,脱口问,吃饭没?小玉莲马上回答,吃了哩。女人早哭了,刘老汉耷拉着脑袋。刘贵顺揭开地下那半个破大瓮,里面尽光见底。灶坑里锅清灶冷,啥都明白了。刘贵顺把半口袋玉米面放在炕上,门木匠也提溜了半袋子吃食。门木匠咳喘着说,这是些粉渣,凑合着吃吧。现在人们家里都穷,眼看就要收秋了,有了粮食就会好过一点。

门木匠的家在北山上一个很小的自然村里。那里是黄土沟壑地带,没有多少土地,人们多靠给煤窑把头打工下窑过活,门木匠好歹有点手艺,日子虽然紧巴,但因为能挣几个活钱,似乎比旁人强一点点。最近,窑上刚刚发了工钱,没想到,刚给了老伴,钱还没在腰里捂热,就被伪大乡的乡丁们抢去抵顶了税捐。老伴接了钱说,买点好吃的给你补补身子吧。话音刚落,乡丁们就来了。

当门木匠得知好友刘老汉一家断粮的消息后,也拿不出钱来。于是,和邻居们说了几筐好话,筹集了一些压粉子剩下的山药渣子送来,拌点玉米凑合吃吧。总比挨饿,比出去要饭体面一点。门木匠不好意思地解释了好多话。女人最后说,穷人都难哩,叫大家操心了。刘贵顺说,再过一个月,咱就能吃青了。还怕饿死?大家一时无话。刘贵顺瞅瞅女人,面黄肌瘦,比以前更憔悴了。

已经午夜。玉莲睡着了。刘老汉叼着旱烟锅子,吧嗒吧嗒了多半夜,一句话也没说。月亮正当明亮,照进土窑里,一个女人,三个男人就这样静静坐着。模糊的身影给人一种憋气的感觉。刘贵顺感觉刘老汉有事瞒着大家。但他不便直接问讯。时间就这样一秒秒过去。突然,刘老汉说话了。他说,俺明天要和女人回南面哩。说完这句他又停下来。足足过了一锅烟功夫,他才说,路上兵匪成群,不放心玉莲,玉莲没处安顿哩。

刘贵顺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说,有咱老弟兄们在,还怕没处安置?说完,看看门木匠,门木匠有所领会。门木匠除了老伴,只有一个儿子,刚满十岁。家里正好缺一个女儿,盼女儿已经是他和老伴近几年的心病。可无故要人家现成的女儿,他真正难以启齿。他也听说过刘老汉有个大女儿因家境贫寒,留在了沙圪坨。今天再把人家的二女儿领走,还叫人家活不?

刘贵顺看出门木匠的心思,也理解刘老汉的难处。刘贵顺想的很多,最多的是大家要同舟共济,共同度过眼前的难处。刘贵顺一反常态,严肃地说,这样吧,门木匠眼下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先把玉莲安顿在门木匠家里,等刘大哥从唐县回来,再把玉莲交给他。俺保证不会丢失玉莲一根头发。门木匠咳喘着说,那叫完璧归赵。不知他从哪里得来这么一句话。

女人见门木匠咳喘的厉害,关心地问,大哥这是咋了,有病早点治哩。门木匠正要解释,刘贵顺抢过话头说,咱哥因为常年劳累,得了伤力病。玉莲醒了,她起来问,啥叫伤力。刘贵顺说,就是干活累的,尤其吃饱饭不能干重活,那样就会得这种病。玉莲说,俺懂了。她把这话无意间记在心里。

大家说着话。玉莲就在旁边听。刘老汉和门木匠说,俺就把玉莲交给大哥了。玉莲是个懂事的孩子,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等俺回来就把她接回来。只是大哥身体不好,再负担一个孩子,会给大哥增添负担的。门木匠咳喘着说,兄弟说哪里话,俺不是一家人?兄弟的孩子就是俺的孩子,俺会像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她。你俩就放心走吧。俺和刘老弟等着你们平安回来哩。

说着,天快亮了。大家就挤在这条土炕上迷糊起来。太阳出来,刘老汉夫妇上路了。玉莲含着眼泪和爹娘频频招手再见。门木匠见刘老汉走远了,拐过山弯,看不见了身影,抱起玉莲回到土窑里。刘贵顺就简单收拾了一下,锁了门子,各自返家。哪知这一别,竟是生离死别。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刘老汉夫妇背着简单的包裹,拿着门木匠送给的蒙疆票子,进飞狐峪,过黑石岭,经涞源,眼看就要到达阔别数年的家乡。女人病了,就住在川里的一个小店里。那天夜里,女人发着高烧,热的烫手。刘老汉摸摸女人的脑门,心里不由急跳起来。女人迷迷糊糊,说着胡话,大概是说大女儿如何如何。刘老汉附着女人耳朵说,咱不是为了走近路,赶快回家。快去快回,等回去就接大女儿回来。女人昏迷之间说,俺懂哩。声音小的怕人。

第二天后半夜,川里的大山里刮起了少有的大风。风卷着秋风的落叶从窗户眼里飞进来。那破烂的窗户纸呼嗒呼嗒地里外出来进去。风呼啸着,像厉鬼的尖叫。女人不行了,她迷瞪着眼睛,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她想家乡,想公婆和自己的父母兄弟,更牵挂在几百里外的两个女儿。她是农民的女儿,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在眼下这个乱世里,为了生存,抛家舍业,丢弃女儿。她的牵挂太多了,她睁开了眼睛,看着刘老汉,她恋恋不舍,她舍不得离开这个和她患难了半辈子的未老先衰的男人。

刘老汉哭成了泪人。他万万没有想到,一次逃荒,不仅舍弃了俩女儿,女人竟然要在半路上抛弃他。泪水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没有看清女人咽气的那一瞬间。女人死了。两只美丽的大眼睛没有合上,刘老汉用手抹平了她的眼帘,女人皱褶的双鬓和死灰一样的面颊,永远定格在这个瞬间。刘老汉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用门木匠给他的钞票买了两片蓆子,在店家的帮助下,把自己恩爱而苦命的妻子,埋在川里的一个山坡上。那里有稀疏的荆棘和半坡的野草陪伴着她。

刘老汉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南店头村。刘老汉走进远在村子西头的家,满院的蒿草和没人修剪的榆树,荒芜了他的家院。那几间带着唐县特有风貌的瓦屋早已塌陷,屋里的地下也长满了蒿草。一种不幸的预感涌上心头。村里早有人瞅见他的身影跟随而来,乡亲们和他简要述说了他走后的情况。原来就在他走后的当年冬天,他八十多岁的老母,因思念儿孙,连冻带饿死在家里。乡亲们得知,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刘老汉听完,一下子昏厥过去,从此再也没有起来。不过,他终于回到了家乡和他的母亲葬在了一起,与这块七山一水二分田的故“中山国”之地,融为了一体。静静的唐河给他母子唱着悲戚的歌谣。

(四)

 

刘老汉夫妇逝世的消息传到箭堎村,已经是翌年开春的事情了。噩耗传来,刘贵顺感慨万千。遂携了二儿刘槿赶赴门木匠的家,看望老朋友和刘老汉的女儿玉莲。哪知,门木匠由于多年积劳成疾已经病入膏肓。玉莲每日端茶倒水,伺候汤药,终不见效。忽见老友刘贵顺前来探望,那积年的老病竟然轻松了很多。刘贵顺看看离播种还有些时日,就和儿子刘槿住了下来。一边与门木匠促膝谈心,感慨岁月,一边也让儿子和小玉莲玩耍几天。

一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沟壑里一片春景。门木匠把着刘贵顺的手说,既然刘老汉已死,不如干脆收养了刘玉莲,好让刘老汉死而瞑目,玉莲也有了归属。刘贵顺从窗户眼里往外瞅瞅,刘玉莲梳着两个丫丫,穿着红底白花棉袄,儿子则一身黑衣裤,恰像兄妹开荒里那对兄妹演员,心里就有一点妄想闪过。刘槿妹妹长妹妹短叫个不停。刘玉莲也是这样,腼腆而羞涩地叫着刘哥。

门木匠见刘贵顺走了神,过来之人哪会窥探不到老弟的心思?于是说,俺问你话哩?咋不回答?刘贵顺回转头也拉着门木匠的手说,打开天窗说亮话哩,俺想和你结为亲家,可名不正言不顺,从今往后你收养了刘玉莲,俺将来要娶她为儿媳哩。自从刘贵顺领着刘槿进了家门,门木匠才看出两个孩子十分要好,且那脾气性格,人才长相,都像小夫妻一样。见刘贵顺说出了真心话,那个高兴真是从天而降。

于是,当即叫儿子请来族里长兄,前来做个见证。族长兄是个年过古稀的老人,马上过来主持认女仪式。不过是两杯水酒,一块黍子糕。门木匠女人看看刘贵顺,觉得如此简单过意不去,定要炸顿黄糕给女儿个新礼儿。门木匠农家小户,隔墙邻居过来帮忙,杀了母鸡,霎时油糕端上来。刘玉莲跪下举杯给二位双亲敬了酒,亲切地叫了一声爹娘。门木匠两口子痛快答应一声。这认亲仪式就算弄完了。接着,认刘贵顺大伯,刘槿二哥,那位族长自不必说,也敬了酒。刘贵顺宣布说,从今往后,刘玉莲改姓,叫门玉莲了。

夜里,老哥俩睡在炕上说,咱就给孩子们定下吧。女人接过话茬说,俺看着好哩。那时人们穷,家里烧着一条热炕,两个孩子一边一个,大人们的话他们都听见了,只是钻进被窝,蒙住头不做声,假装没听见,心里却甜滋滋的。天亮起来,兄妹俩一见面就脸红了。原来并没有什么忌讳的小兄妹,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刘槿不知该怎么称呼门玉莲,而门玉莲还是原来的叫法,刘槿哥哥。

又过了两日。刘贵顺说,来了时日不少了,俺该领着儿子回了。只见门玉莲恋恋不舍,羞态多多。刘槿悄悄说,俺会经常来看你哩。门玉莲说,不用你看。刘槿见大人们还说着话,使个眼色,“小夫妻俩”出去了。门木匠和刘贵顺说,俺还有事嘱托哩。刘贵顺说,老兄尽管嘱咐。

门木匠开门见山说,俺也不瞒你,俺这身子骨说不定哪天就那个了。门玉莲一直惦记着她姐姐,能够的话,去替俺和门玉莲去看看她姐姐。刘贵顺笑了,俺以为啥事哩,原来就这?不用老兄说,俺也打算近期去看看哩。好让刘老汉夫妇放心哩。看看天色不早,刘贵顺喊了儿子刘槿,上路而去。

父子俩带着干粮,加快脚步,太阳还没落山,就到了沙圪坨。刘贵顺认准关老爷庙,顺着当年刘老汉念叨的方位找到了那几间土窑洞。老黄狗狂吠了几声,远远瞭见不像坏人,遂摇着尾巴跑到门前吱吱抵门。窑洞刘老汉出来,仔细瞅瞅,见是一老一少,并不认得。刘贵顺看那老汉,后面跟着婆婆,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知道正是刘玉琴所在人家。随即说明身份和来意。

刘老汉人热情非常,知道是当年那个过路老侉子刘老汉的亲密好友前来看闺女,马上招呼脱鞋上炕,烧水煮饭。那一番热情就像多年不见的亲眷一样。吃过饭,刘贵顺始终不见刘玉琴踪影,也不好意思问。这刘老汉看出端倪,忙拍拍脑门笑呵呵说,看俺这记性哩。亲家大老远前来看闺女,俺到给忘了。刘贵顺遂把唐县刘老汉如何到达金泉,如何见面相识,如何结识门木匠,又如何认门玉莲为养女的事说了一遍。

窑洞刘老汉见唯独没提玉琴她父母,就有了个八九分猜测。刘贵顺又把门玉莲他爹娘怎么回家,她娘死在路途,她爹回家后就死去的情况说了一遍。窑洞刘老汉夫妇想起当年那几晚上的交往,不免落下几行老泪。然后才提起刘玉琴的事情。刘槿急着想看看“大姨姐”究竟是啥模样,也帮衬着问这问那。刘槿说,快说说刘玉琴咋回事了?为何不见俺们的面哩?

只见窑洞老汉不慌不忙讲述了刘玉琴的近况。原来玉琴自从她爹娘第二天走后,哭哭啼啼一整天,滴米不进。刘老汉夫妇好言劝慰,直到晚上才停止了哭啼。刘老汉夫妇心疼玉琴,翻开箱柜找出当年老婆婆的嫁衣,连夜缝改,第二天给玉琴穿在身上。原来的丑小鸭就变成了花骨朵。过了几天,玉琴不哭了。只是经常念叨父母和妹妹。就这样过了几年,玉琴越来越懂事了。刘老汉早年读过几天书,就拿出当年的书本,玉琴聪颖过人,没半年,竟然会读书写字了。村里人说,老刘家出了大才女。

忽一日,公路边连夜过兵。紧接着身穿各种军服的大兵们络绎不绝。有些散兵游勇们,也时不时闯进家里要吃要喝,还经常打骂村里人。动辄抓人抓丁,派粮派捐,弄得村里鸡犬不宁。刘老汉家里藏着大闺女,更是不放心。事有凑巧,一天夜里来了几个女兵,穿着百姓衣服。自称是牺盟会里的人。她们要让玉琴加入她们的组织,刘老汉早听说过牺盟会是一个抗日组织,也为了女儿的安全,就让玉琴参加了抗日组织。后来进山参加了游击队,还当了妇救会主任。

刘老汉自豪地说,俺村里人都知道俺玉琴是游击队女将军哩。村里人每年给俺代耕代种,对俺老俩好着哩。你们放心吧。窑洞老汉说,玉琴不经常回家,有时回来,也是半夜回来,天亮就走。她们究竟在哪里,俺也不知道。这几句话也是刘老汉经常和村里人悄悄说的。日伪军来了,他就说,俺根本没这个闺女。刘贵顺想想自己家乡的情况,也猜出来了。刘老汉说惯了嘴,和他们父子也这么说。

刘贵顺和刘槿在窑洞老汉家住了一晚,得知了刘玉琴的情况,放实了心。第二天,窑洞老汉夫妇挽留不住,刘贵顺说,路不远,傍晚就回到了箭堎家里。临别,窑洞老汉说,等抗战胜利那天,俺把闺女送过去,叫她们姐妹团聚哩。过了十几日,播种之前,刘贵顺叫儿子刘槿携带了礼品,不过家蒸馒头、豆腐粉条之类的食品,到门木匠家里传递消息,问候老朋友。哪知刘贵顺和刘槿走后的第三天,门木匠一口痰没上来,呜呼哀哉了。刘槿进得家门,只见门玉莲全身素服,门木匠女人头顶白孝,堂屋里灵牌森森,阴气袭人。到今日,已经二七已过了。

那门木匠儿子媳妇,见没过门妹夫前来,半搭不理。刘槿住了两日,好没意思,只好拜别了门木匠灵位和门玉莲母女回家向老爹复命。刘贵顺一听,心里一惊一震。说,如今兵荒马乱,世态炎凉,还是把门玉莲她母女接来吧。

 (待续)


小编手记:

      《老兵问史》是作家若愚于抗战胜利七十周年之际出版的一部传记文学,全书四十万字,分二十章。他从采访的一百多名抗战老兵中选取了二十个具有代表性的老兵,为他们树碑立传。这些老兵,都已年过暮年,在他们平静木讷的表象之下,曾经鲜活着奔腾着千军万马的嘶鸣,用文字抒写他们,既是在弘扬一种爱国主义精神,又是在为后代子孙保存一份鲜活的珍贵的史料,让我们回望历史的时候,有一种具体的情感依托。雪绒花原创文学平台将以连载的方式陆续刊发《老兵问史》的相关文章,敬请各位读者关注支持!



作者简介:

若愚(Bian Shang Zhi),河北省蔚县国税局公务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文化名人公益联盟委员、副秘书长兼蔚县工作站站长。现实派作家。著有倡廉长篇《师爷入仕》、民俗长篇《窗花艺人王老赏》、历史纪实文学《老兵问史》。中篇《州人和南蛮方观承》、《娼门旧事》。并有多篇诗词、札记、随笔、游记成书。文笔娴熟,写意写实,寓意深刻,求真求实,隐含深刻的思想内容,反映社会不同层面人物事件,颇具独到见解。人民群众喜闻乐见,深受社会好评。并着重于地域性历史文化研究,特别是对蔚县历史研究造诣颇深。并撰写各类案件解剖文章和反映当地历史文化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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