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殿君：乡村的味道
乡村的味道
文/王殿君
乡村的味道，是古朴的味道。村头那棵数百年的老槐树，在夏季浓荫如盖，树干皱皱巴巴坑坑洼洼的，还有一个深深凹进去的树洞，像是为了村庄的记忆，它历经风雨挖空心思守候着，已变得没心没肺了；它更像一位老者，用慈爱的眼神在注视着提醒着我们，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人心的不古。
一盘石磨四仰八叉地遗弃在村庄的边缘，被厚厚的尘埃覆盖着，带着父辈们的气息，孤独地泣着血。回忆着当年的辉煌和不可或缺的重要，慨叹着，属于它们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偶尔有老人们经过身边，温情地摩挲着它们的肌肤，它们的心会一阵阵悸动，村人与它们的点点滴滴又浮现于眼前，历历在目。一位留守老人掸了掸磨盘上的尘土，坐定，一年没见儿女们了，想得都想不起他们的面目来了，难以抑制地濡出几滴老泪，溅得尘土飞扬，几许落寞袭上心头。他把心事倾诉给石磨听，石磨支棱起耳朵，宽慰着老人的心情。
乡村的味道，是淳朴的味道。庄户人讲究实在，如果你品行好，无欺诈，遇事需要帮忙的，跟谁家张开嘴都不会碰你钉子，总会尽力帮你渡过难关，乡里乡亲的，人不亲，土也亲，怎忍心眼巴巴看着你为难！
在乡下，两口子不分昼夜地在一块儿，几乎没有个人空间，因家庭琐事起摩擦在所难免。脾气暴躁的，说动手就动手，被打疼的一方龇着牙咧着嘴拿起啥来用啥打，围观来的乡亲们见势不妙，这么打下去，不出人命才怪！便不顾个人安危，拼了命也要将他们拉开。有时，拉架的受伤也不鲜见。不像所谓的城里人，见事躲得远远的观看，有时也不能怪人家，这世道，形形色色的，谁知道你演的哪出戏！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隔夜的仇。你白天拉开他们，夜里他们又“纠缠”到一块儿去了。
如果你是外乡人，来亲戚或朋友家，又认不得门儿，跟谁打听，就算撂下手里的活，也得把你领他家去，不教你走一步弯路。
乡村的味道，是露珠的味道。清晨，小草上、花朵上、禾苗上都挑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水，珍珠般亮闪闪的，与红花绿叶相映成趣，小心翼翼地吐露着爱之物语，将每一次短暂的相遇都当做一生一世来度过，倍加珍惜。勤快的蜂蝶扑扇着翅膀追逐嬉戏，轻点一下露珠，露珠像一位杂技少年在惊险中俏皮地保持着平衡。太阳升起来了，听见人们脚步声的露珠像受到惊吓的鱼儿，哧溜哧溜融入了泥土，以另一种形式润泽着大地。
乡村的早晨，是露水的世界，空气中满是露水的芬芳。
乡村的味道，是牛马粪的味道。牛马粪的味道是青草转化而成的味道，青草的味道又蕴含着大地、阳光和雨露的味道，甚至你能感受到与生生不息的青草整天厮混在一起的蚂蚁、蚂蚱、小鸟鸣唱的味道。将牛马粪上到地里，庄稼长得黑绿而油亮，煞是喜人。所以牛马粪的味道便融汇着大自然无私赐予的恩惠，散发着丰收与希望的气息。在贫困高寒的坝上乡下，脚冻得发僵，脱去张嘴的烂鞋，将脚踩进才排出体外的牛粪里，曾温暖过多少人们的心灵。
牛马粪晒干用它烧火做饭，火力冲而抗烧，炊烟里飘荡着丰富的养料，粉尘落入房前屋后，小园子的菜蔬疯长起来，吃了水萝卜，顾不上吃菠菜，绿油油的韭菜更加惹人爱。
乡村的味道，是杀年猪的味道。过去乡下人养的猪是用来卖钱维持生计的，如今家家养一头两头猪是为了自家吃的。农妇们用自产的粮食精心一喂一年，院子大，猪可以散养，那肉瓷实而有嚼头，特别香！他们吃不惯市场上那鲜嫩的滴水的肉，说没肉味。
一进腊月，村里的杀猪声此起彼伏，三百斤大的一头猪，冰柜里放不下，还得在院里雪藏些。老人们更舍不得自己享用，给儿子一条猪腿，给女儿一条猪腿，留着猪头、猪排骨，过年一大家子团圆时，炖了一锅炖一锅。
乡村的味道，可以是一颗小草、一株禾苗、一缕炊烟，也可以是一声鸡啼、一声狗叫，也或者是老人垄沟般的皱纹……
在乡下长大的人，对乡村的味道最是敏感，一句地道的乡音，降雨过后的土香，南归燕子的呢喃，麦浪的馨香……哪一样不醉人？！
多么希望乡村能永久地散发着她特有的味道，让每个在外的游子都能寻着她的芳香找到回家的路……
（此文原刊扎鲁特文学）
作者简介：
王殿君，河北小小说艺委会会员，张家口作协会员，有文学作品散见于《河北小小说》《小小说大世界》《天池》《小小说家》《精短小说》《散文》《河北科技报》《长城文艺》《张家口晚报》等，有多篇作品入选多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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