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莲：挖野菜
挖野菜
文/李秀莲
这春日，百般撩你的眼，惹你的心情一阵阵欣喜。风儿轻柔，暖阳融融，杨柳翠嫩，草地渐青，看不够的林花，闻不够的香……站在白墙下，面向田野，寻思:今儿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能只饱饱眼福吧，总该干点什么实事，才不会辜负这大好春光，也用来填补一下这一成不变淡而无味的生活。突然，心一阵潮涌，回家来，寻得一小铲子，一白色包装袋，踏入阡陌沟垄。
清风徐来，轻抚着你的脸颊，贴着你耳边，似乎在吟唱诉说着什么，转瞬潜入你尘封多年的梦境，牵出那稚嫩又带有些许幽幽牵念的童年。
挖野菜，是我们小时候最愿意做的事。三三两两前呼后应，各挎个小篮，拿个专用挖菜的小铲子跑到了野外。自觉地一人一条地垄，沿垄上下仔细地寻找。北方的春来得迟，过了清明才看得见春的踪迹。你想啊，沉寂了一季，荒凉了一冬的地里，突然出现这么一抹带有春意的“新”，怎不让人欣喜，让人心跳？小心地蹲下身，先把它看个够——那叶儿的碎，叶儿的嫩，叶儿的软，还有那叶儿刚刚醒来的那个“懒”；那花儿的娇羞，花儿的俏媚，花儿的矜持，花儿的大气与含蓄；那蜂儿的迷，蜂儿的醉，蜂儿的贪，蜂儿的迂回痴恋，欲舍复还——该怎样形容这“新”的神奇，“新”的惊喜？心里还有那矛盾连连——挖掉吧，可惜了这新鲜的生命，一会儿就蔫了；不挖吧，还是舍不得，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于是给自己一个理由——为了不辜负这一趟辛苦，为了给那被灌入鞋子里的沙土硌疼的脚以补偿，为了那空篮子的期待——于是，小声地求它给自己理解和原谅，然后，心安理得的“斩草留根”了。
我们挖的野菜，大都是蒲公英，兔子草，甜苦苣菜。这些草都带有粘稠的乳白色的汁液，弄到手上很不好清洗。蒲公英和兔子草无需要根长，而把苣菜根挖得深深长长的最好，抖落土，白生生的，码到小篮子里，上面再点缀上蒲公英兔子草的绿叶黄花，自己看着就颇有点得意——不错的创意。回家来，择掉枯叶洗尽了，用开水焯一下，看那青得翠，白得雅，好看极了，撒盐、葱花蒜末，滴几滴香油，拌起来，一闻喷香，吃到嘴里，噌脆鲜香，带有丝丝苦味，在这干燥的春天里，绝对是一道最排毒去火的美味。
田垄上，蒲公英和兔子草又开花了，这儿一丛，那儿一点，黄灿灿地故意在撩拨人的眼，苣菜也露头了，小不点的青绿带赤，一簇簇不知名的小蓝花开得正盛，在风中摇曳着纤细的身姿。突然想起老家山上的一种小白花，密密丛生着，个个像小碗一样的别致，喜爱之余，摘一把回来让母亲看，没想到母亲忙不迭地说，是打碗碗花，快扔掉，不然会打碎碗的。我听了就赶紧丢掉了。可惜了那花，白的纯净透澈，竟是被上了“魔咒”的。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心怀忐忑，小心翼翼，生怕那“魔咒”会应验。长大了，才知道，那是多么荒诞的担心呀！
就这样忆着想着挖着，不觉已走过了几块地，几道垄。迎面走来一个老人，衣着朴素整洁得体，浑身透着一种儒雅脱俗的气韵，手里也拿着一个小铲子，袋子里也已装了不少的野菜。也许是我们有共同目的的缘故，走近了不由得相视一笑，打声招呼，便一边歇着，一边闲聊了起来。老人很健谈，谈话里得知，他是市里的，今年已七十有二，年年这个时节回来挖野菜。不光是想尝鲜，主要是想回来看看家乡的变化，闻闻黄土的气息，听听乡野的歌唱，寻找一份牵挂，放飞一份思念，寄存那一份永远难以割舍的乡情。老人眼里的那份情深，语气的凝重和依恋都饱含落叶归根的期盼和释然。
“你听啊，鸟儿的叫声，风吹树叶的声音，踩踏沙土的声音都那么的温暖亲切……好喜欢乡村的宁静，在这儿没有喧嚣狂躁和浮华，只有简单和和谐……”
我仿佛在听一首诗歌，美丽婉约，款款情浓。
“百年后，真的想回来，可我知道我回不来，这里虽然已经没有了我的一个亲人，可这儿有我的根呀！”
“也许是上了岁数的原因，特别怀旧，常常梦回故乡，梦到小时候的事情。”
我插一句，说，我也是。
“你看”他变戏法一样地从兜里掏出几只杨柳枝拧成的青笛，捡一个吹起来，那笛声长长短短清脆悠扬，我突然也想吹一吹，也想找找儿时的感觉，可我不好意思说。
他却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是不是特像个小孩子呀？”
这话像在问我又像在自言自语，我还正在想该不该回答，他又重重叹了一口气，“真想回到过去，再重新活那么一次呀……”
我笑了笑，我不知道老人说的“过去”是童年还是整个年轻时代，我想大概都包括吧，因为我也有这样的心思，现在展开耳朵继续当听众才是最可取的，尊重别人也是尊重自己。
“你的野菜怎么吃呀？”他突然改变了话题，大概是觉得和一个陌生人说那些好像有点不妥，可他不了解我，我其实真的很希望他会接着说下去，我和他的生活层次虽然不同，可他说的却和我的感受有所相同。
我告诉了他我的吃法。他笑得很深长，“传统的吃法”。
“你不觉得拌野菜就像挑拌生活吗？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味味相克，相协，就看你怎么去加佐料，嫌野菜苦可以加糖抑或不吃，而觉得生活苦，就不是加糖和放弃那么容易了……”
“野菜那种苦味，就像我年轻时的生活，日子虽然苦，可充满了乐趣，充满了挑战。很多人都怕苦味，吃不了它，我就是喜欢那苦味，自然赐予的，原汁原味，无可挑剔。生吃，只蘸一点酱，或什么也不加，又排毒又别有滋味，我这是原始的吃法……”他微微一笑，优雅，自信，满足，绝没有一丝骄傲。
“我现在还喜欢有挑战性的活动，像爬山啦，游泳、下棋比赛啦……”
我有点诧异，看起来这么儒雅温和的人竟然喜欢挑战？
我望着他，他的银发，他脸上的褶皱，无不透着沧桑的印痕，可他的眼睛此刻分明透着希望和青春活力的光芒。他扭头看我，突然笑了，慈眉里竟然带点羞赧，我的表情一定充满了钦慕和惊讶，使他觉得不好意思了。我刚想说一句什么话，他就急急地收拾起了袋子，“我去那边再转转”他回过头又说一句——直让我后悔得想跺脚——“我唠叨了这么多，别见笑啊！”然后迈着稳健的步伐向远处走去……
我傻傻地干张着嘴，愣是没发出声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真的很恨我自己，嘴怎么那样的笨呢！叔，我怎么可能会笑呢？有的只是敬佩和感动啊！叔，我想说的一句话是——谢谢您呐，给我上了这么深刻而生动的一课！愿您年年都回来，家乡的土，家乡的野菜等着您！如若有幸，再聆听一次您讲得生活课。
袋子已满满的了，白的根，绿的叶，黄的花那个漂亮啊！我的胸膛也被激动和希望充溢得满满的。我所谓的“淡而无味的生活”只不过是自己在百无聊赖时的无病呻吟罢了。立在田垄上，极目而望，田野里已有了不少的人语人影，农机的轰鸣声了，农耕已然展开。又一个令人激动的时节，生机无限，憧憬无限，希望无限。抬头看，蓝天上那耀眼的光芒已近中天，该回家了。提起袋子，总觉得缺少了什么感觉，噢，是这样——于是，把胳膊伸进提手里，像筐一样挎着。心想，回去好好拌拌这野菜，更要用心去拌挑这生活，平淡中拌出精彩！
路边的杨柳叶，翠嫩得泛光，有几只燕子忽簌地穿过去，自己心一跳，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我突然明白了老人为什么说自己像个孩子了——童心最真啊！我特意沿着道旁的柳林穿过去，嫩黄的柳丝偶尔挂住发丝，像小时候疏得小辫子，一撅，一撅，一颠，一颠……
李秀莲往期作品回看：
作者简介：
李秀莲，70后。万全人，一直生活在农村，喜欢写点小东西。给自己的一句话——喜欢，就要进行到底！
雪绒花原创文学作家推荐：
祁荣｜王芳｜齐洪珍｜任之柱｜君竹｜吴永利｜赵宏岭｜南德中｜邵燕云｜曹举
雪绒花原创文学，以独特的文字表达个体独到的发现，尽现汉语言文字之美、思想之明，提倡自然、朴实、本真、唯美。小说、散文要求在5000字内，优秀稿件可以适当放宽；诗歌要求一次投稿3-5首（或50行）以上；同时，请发120字以内的作者简介及个人清晰生活照片一张。投稿请一律按要求格式发到指定邮箱，同时请加主编微信号（验证时须加注实名并注明“投稿者”字样），微信仅用于发送文章链接及稿费，不闲聊，不接受投稿（稿件必须原创，杜绝抄袭，文责自负，且未在其它微信公众号上
66 23991 66 15792 0 0 4398 0 0:00:05 0:00:03 0:00:02 4397发表过，能提供与诗文内容相契合的图片者优先选用，文章请用word或wps文档，以正文+附件的形式发送；图片或照片请用JPG的格式单独以附件的形式发送）。
微信公众号：xrhycwx
主编微信号：hlys2016
投稿邮箱：xrhycwx@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