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建国：奇人趣闻录之臭豆腐

奇人趣闻录：臭豆腐

——驿站笔记系列小小说之一

文/任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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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君，蔚州百乐驿南堡人。生于柴门，家境贫寒，其父深知胸有点墨之重要，虽时有炊米之忧，灶柴之虑，仍勒紧裤带，供其读了两个冬月私塾。君生性聪慧，脑瓜好使，于此后，便熟稔“三百千”，略通数算，会使算盘加减。

丙戌年（1947），时君一十八岁。春耕过后，农事稍闲，君结伴去西合营赶集，时逢国军傅作义部抓壮丁充军。君与伴豁命猛跑。无奈，君腿软落后，被俘获，伴儿跑脱，回村报信。君充军后，一身青天白日戎装，随傅部开拔至张垣固守。长官得知君有墨水，遂被擢升为文书，君幸，未受早晚操练之苦。君辗转报信于父母，父母知情后，遂心歇之。

数月后，秋末。中国人民解放军发起平津战役，杨罗耿兵团兵临张垣城下，四下合围，阻断平绥沿线铁路、公路，经几番穿插拉锯巷战后，张垣解放。君所在部落大半被俘。有解放军营长为俘虏训话，言：愿回家者发盘缠；愿随军者欢迎。君观该军风纪严整，官兵一致，长官和蔼，暗忖：此乃威武之师、文明之师、为穷苦百姓某事之师矣。遂留下，成为解放战士，当领导得知君曾是国军文书后，亦让其“官复原职”。君善于与人闲谈，每逢战前战后，也好谈当前形势，展望未来，战友们皆竖拇指，对其夸赞。君之所长，被领导发现，遂逐步栽培，至已丑年（1949）开国大典时，君已官至连队指导员。

翌年，朝鲜战争爆发，君随十九兵团入朝作战。上甘岭战役打响后，君之连队守597·9高地8号阵地。鏖战惨烈，君连人员伤亡大半，连长阵亡，君遂代理连长职责，继续狙击之。美军炮火猛烈，炮弹在头顶呼啸，似乌鸦群样蹁跹，饺子下锅般踊跃。炮火过后，阵地前敌军如群羊蠢蠢蠕动，眼看阵地守不住，再坚守，必全连覆没。君没等上峰撤退命令，擅自决定，带领所剩战士和伤员撤到安全防区。其时，上级已下令让其撤退，只是，电话线炸断不通，又派通信员传令，哪知，通信员半路负伤未及时到达，待通信员踉跄到8号阵地时，君已率部撤走。役后，君虽因及时率队撤出，保护了战士和伤员，理应立功受奖，然，不但没授奖，反被给了个留党察看的处分，因由为：临阵脱逃乃军人之大忌。朝战结束后，君光荣复员回乡。

君回乡后，父母亲友皆大欢喜。盖因为，有多少赴朝作战之英雄儿女未能归来，而长眠于异国他乡，即使幸运归来者，也多有瘸腿少足之残废。君能安然回家，岂不万幸中之万幸？君却不这样想，他有如鲠在喉、芒刺在背般沉重的心里折磨。遂嗜酒如命借酒浇愁，数载之后，便有酒就喝，一喝就醉，成了乡间一醉翁。

君有文化，是党员，又是复员军人，自然而然便成了村干部。至此，君喝酒的机会和次数也逐渐多了起来，而醉态百出之表现亦然。

一日，在一乡民酒席上，君把持不住又喝多，遂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视众人不顺眼，张嘴骂之；睹诸物不合心，伸腿踢之踹之。在数人搀扶簇拥下，将其送回家中。进屋后，仍是见脚下有什么踢之踹之。先踢板凳，板凳应声倒下；再踢脸盆，脸盆翻跟头当啷着抗议；又看见一圆乎乎的陶瓷罐子，伸腿就踢，其妻见状，忙惊呼：别踢！别踢！那是臭豆腐！君话到脚到：什么的臭豆腐！遂一脚将罐子踢碎，一罐子臭豆腐带汤水流淌一地。其时，正是盛夏伏天，满屋的臭气犹如厕坑熏人，瞬间，一群红头绿身苍蝇如战斗机般上下翻飞，纵横滑翔。众人一手捏鼻一手将其摁到炕上睡去。

至此，一条民间歇后语诞生，“什么的臭豆腐”成其为代号，也是乡民们遇到什么不愉快之事时，互相取笑的代名词，虽五十余年了，仍流行不衰。

王君，十年前无疾而终，享年八十一岁。生有两子，一子学有所成，在深圳高就；一子故土经商，业绩辉煌，以老板称之。

百乐驿众乡亲对王君评价语为：人，不怕脾气暴，就怕心术歪。君，脾气虽燥，酒后恍惚，然，心地仁慈，故，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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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任建国，笔名：渔舟人、渔舟才子、仁在江湖。男上个世纪50年代末出生于冀北蔚州古驿站白乐镇。曾在乡镇、县直行政部门工作多年，现供职于某国有煤炭企业。自1982年开始业余文学创作，已在全国各类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民间文学等作品50余万字，有多篇（首）作品入选各种选本和作品集并获奖项。现为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2006年获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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