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丽君：南山游记

南山游记

文/孙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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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五一假期的尾巴，下午两点钟四辆车向南山梁子头进发，古人讲师必有名，要不然实在用不动家里懒得动弹的司机们，所以我们这次的目的名正言顺——挖蒲公英。

蔚县人一般不大爱吃野菜，从苦处过来的人一直把野菜当作赖东西，饿人年月万不得已才吃哩。近年来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不再愁温饱，可又养成了胡吃海喝暴饮暴食的坏习惯，慢慢健康又出了问题。于是一部分有文化懂生活或是健康已经出了问题的人率先提倡养生，他们认为先人没有现代人的各种怪病，是因为经常吃天然野蔬的好处。于是就搬出祖宗留下来的宝典研究各种自然野菜的性质及用途，趁此时机蒲公英的药用价值及对身体的莫大好处正好就被发掘出来了。由于它的种子生命力极强，容易繁殖，田间地头，公园草地，山岗溪边，到处都是，任何新的事物刚靠理论传播是行不通的，最终容易得不花线的东西才能真正被人们接受。于是经过好事者的不懈努力，最近两年，一到开春，便左邻右舍，亲戚六眷，携家带口，纷纷涌向田间地头，山岗树林，疯狂剜之。这也是农村人的特种习性——爱跟风，坚定不花钱的东西都是宝物。

起先假装漠不在乎，后来耐不住也网上查了一查，倒着实被它唬了一下。蒲公英，又名黄花地丁、婆婆丁、华花郎。江苏、湖北、湖南均有分布。其成份为蒲公英醇、蒲公英素、胆碱、有机酸、菊糖等等。其功用更是清热解毒、消痈散结、催乳、利尿、清肝明目、消化不良便秘、妇科炎症、祛斑湿疹、防癌利胆等等，不一而足。完了还有吃法，根可替代咖啡，花可泡酒，叶可凉拌生食。生吃促进消化，熟食益气解毒，花蕾盐淹可提神醒脑。焯水喝之能养颜，捣汁涂之能美肤……宜搭玉米蕊、金银花、酒，相克忍冬藤。妈妈呀！有文化真可怕，一颗往常再普通不过的蒲公英被他们这么一说，竟有了这救命仙草一般的功效，况且又是可以白白得来的，这诸多好处顿时把我农村人的贪心勾了起来，心痒之，急往之。于是一场浩荡的剜蒲公英之行开始了。

一行四车十七人，三老妇，六孺子，还有四男四女的中青年，这就是我们的队伍。有个弟媳的娘家是蔚县南山的，所以我们舍近求远，追求高端，准备到无污染，无虫害，空气清新，风光秀丽的大南山去找这小小的蒲公英去。从吉镇出发向南一路穿村过庄，最终由松枝口村进到山里。蔚县南山水美地肥，但节令比外面迟，此时进来，那些早发的山花绿树，才相竞相展发，远远望去，春机正好一派昂然。再加上山里空气清新，这里的蒲公英野菜远离垃圾化肥，纯天然无污染，自然是那些懂得养生的人们的首选之地。这不，一路上车来车往，把宁静的山路竟弄得这般喧嚣，倒使一心趋幽的人顿生烦意。好在我们不属闲逛之人，剜蒲公英也不是茫然寻之，我们要去的目的地叫梁子头。

梁子头来过几回，一路转山绕水，正宗的山路十八弯，每一弯都让头一次来的人后悔不迭。路况不算太好，是修风力发电留下来的水泥路，但经过车辆反复碾压，四季气候耗损，山体碎石滑落之后，水泥路面已基本不见，只有咯咯嘣嘣的碎石子一路相伴，尤其是每每盘爬到转弯时，车子就像直立起来一般，在墙壁一般的窄路上来个三百六十度急转弯才能继续前行，心惊肉跳之中，十几个“胳膊弯子”转上去，山路才稍显平缓，让人喘口气。一路上一边山体，一边悬崖，能错车的地势寥寥无几，司机们倒是车技炫得过瘾，乘客们却吓到心慌头眩，手心直冒汗。

终于来到平缓处，人马下来休息，半路有伙伴儿知难而退，他们决定停在半路挖，不上来了。一下车，山风便无声而起，上山时激动紧张的燥热瞬间被吹得无影无踪，老人孩子怕冻着，都急忙穿衣披衫，这温度和山下简直就是两个季节。山里的蒲公英不用找，站到路边一弯腰就是，孩子们撑口袋，女人们挖，男人们站着谈天说地。这活计一年也干不了一次，不是工具不趁手，就是怨石头太多挖不下去，不肯干活的人爱心急，可手又上不去，都磕磕绊绊的进度都有点慢。不大一会儿耐心就用光了，有人提议继续往上盘，因为挖得不顺利，就老觉得前面没去的地方比这里多，比这里容易挖。正是贪心不足，这山看着那山高便是。

于是召集人马继续往上盘，山顶的路势倒较阔，也趋于平缓。又上一程，引路车停下了，其它也跟着停下，女人们一下车就低头搜寻，然而这里并没有刚才半山腰那儿多。于是有人不甘心，向更深的沟底奔去寻找，男人们则需要在更劲的山风中聊天等待还要召呼乱跑的孩子，看样子估计在这里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这里山势高气温低，地上的草并不多，远看上去还有些荒秃，只有远处一棵松树和另一棵不知名的树泛了绿，姿态神异，让人顿生爱慕之心。旁边的风电巨翅像巨兽一般，呼呼转动，风确实有些冷，一块旧木板上用红漆写着“军子铺村自然风景旅游区”的简陋牌子，指向更远更高的山顶，没想到这么高的地方竟还有村庄，虽然名字让人产生无限暇想，但不知怎的，此时的山顶却并不让人有登高望远的惬意。

各种车型的性能，最近的奇闻异事，各自从事行业的艰难兴衰，以及提醒孩子安全的呵叱声，男人们善谈的少，不善谈的多，聊着聊着就索然无味了，况这凉风灌喉的山头确不适宜闲谈。不一会儿，司机们就等的没耐心了，于是招乎四散的几个女人上车，但每每恰在这时，总有人就正找到了好地儿，刚刚发现的蒲公英一颗比一颗壮，嫩嫩的绿叶展开，足足有小碗子那么大，一颗挨一颗还挺多。先不管司机们催促，低头抢天抹地的剜起来，土也顾不上抖擞一下，就放进袋里，就这么一颗一颗挖起来，越挖越上瘾。但四散的人都在不间断的招乎声中上车了，再大的贪心也不好意思让大伙等你一人。于是只好放弃准备大干一场的兴头，看着没挖起来的蒲公英，遗憾作别。

下山路还是那么险，但心中似乎是要回一个安全的目的地了，所以每拐下一弯，心中便长吁一口气，等和半山腰的伙伴儿汇合了时，精神几乎已经轻松起来了。然而看到他们的收获时，不禁又汗颜起来，我们老是认为远处才有更多，于是多爬了半天的山路，而他们却用这时间满满挖了一蛇皮袋子蒲公英，虽人手少成果却多于众人的几倍。想想当时还为他们没上到山顶而惋惜，现在看来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叽叽喳喳讨论了一番，山上确实有些冷，后来一行人冲下梁子头，又转进山里的灰串村。村里较去年又有明显的发展，看来今年夏天这里又要热闹一番了。司机们把车停在村口，不肯动了。只有三个没有尽兴的女人踩着硌脚的沙河要进东边的沟里去看看，因为她们早已看到山崖上星星落落一簇一簇的野桃花正盛开的繁艳，实在禁不住那深粉浅粉的诱惑，非要到跟前去亲近一番。司机们虽不情愿等，但人多又碍于面子，也不好阻拦。

不大一会儿，又是在不断的催促下，三个又没有玩儿尽兴的女人，折了满怀的野桃花枝，心不甘情不愿地回来了。这次春天进山，又新认识了两种能吃的野菜——蛰人的“席麻”和刚刚发芽的一种灌木叫“青光叶”。“席麻”用荤油熬山药是一道美味的泡糕菜，“青光叶”山里人用来做油面饺子，虽两种都未尝过不知味道怎样，但依然心生敬佩。这山里连老奶奶们都是自然科学家，她们根据祖上传下来的经验，知道啥野菜在啥时节长出来，到时就进山沟里摘，竟可不种只收，便能享用纯天然的四季美味了，呵呵！岂不知这神仙过的日子也是靠她们世代的勤劳智慧得来的！

只是，这山里的景致，干净空气和这份宁静的好处，可不是人人都享用得了的。这不，有人来到这里觉得心旷神怡，心灵得到抚慰，精神得以暂时休休憩；而有人却觉荒凉寒酸，留在这里似是被世界抛弃一般，心中顿觉悲凉；更有的人这种地方全好感，对这种枯燥重复的旅行实在厌烦，喝酒吃肉，打牌睡觉，就算辛苦挣生活也比在这干受冻强，唉，人怎么能时时如意呢?

但不管怎样，这一次又一次别别扭扭的旅行，伴随着喜好不到一起矛盾，给这一天又增添了往日按步就班的日子所没有的意趣深情。第二天，把蒲公英一颗一颗捡干净，再清洗几遍，直接放进嘴里吃最好，要比山下川地上的甜，嫩。一时吃不完，把它们晾在阳台晒干，等冬天泡水喝，不是说这是补气健脾，美肤去斑的灵丹妙药么?当然，肯定得匀出一部分赠送亲朋好友，分享的同时意在把它的好处再一一宣扬一遍，这样看起来就貌似好有学问的样子。只是这样做对蒲公英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它不会又因了人类的疯狂而绝了迹吧?心里有了犹豫，所以捡的时候，动作要轻，去掉黄枯的瑕疵，保留鲜嫩的根叶，一颗一颗，怀着感激和耐心。暂用这个虔诚的仪式，对它们因人类的需要而牺牲自己生命之英勇献身精神，表达我们的愧疚及感谢。

世界给了我们那么多的好，但切记不可贪心，一草一木，都有它的辛劳。就像这日子，一个一个，不全是幸福欢笑，也有发黄的边边角角，拿我们力所能及的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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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孙丽君，蔚县人，农民的女儿。人生信条：米粒之珠，犹有牵挂。始终在感恩中寻找，在感恩中等待，愿与你一起唤醒的灵魂，找到快乐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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