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明：大 柜（一）

大  柜（一）

文/李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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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大柜娶上媳妇了，听说是个失聪人。

大柜是我们这个山村里人人都知道的苦孩子，他出生在解放后那个疾苦的年代。他的母亲是个高高大大的妇女，长得虽不丑陋但很是有力量，然而却没有个好的名声。

大柜的母亲是个狐狸精，这是全村人都给她下的结论。大柜的母亲前后共嫁给过五个男人，大柜是她母亲和第一个男人的孩子，大柜十三，二柜七岁，他们的父亲就因得了一场病而再没有起来过，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他的父亲便永远的合上了眼睛。大柜哭的很悲伤，最终还是得了一场病。等大柜病好了不久，他的母亲因为生计改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这男人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瘸子，他和大柜的父亲是同一个堡子的，虽是同村同堡，但不同姓。大柜领着二柜随母亲到了瘸子家,第三天就因随姓的问题发生了争吵，瘸子叫他俩随他姓，并喊他爹，大柜死也不同意，大柜说要给他爹延续香火，不能让爹坟下无人。就这样，大柜领着二柜离开母亲又回到了他爹那两间土屋中。在那几年间，大柜和二柜一起起早贪黑在生产队里忙活，队长见他俩可怜，便给了他们一份饲养牲畜的活。白天，二柜割草，大柜下田干活，晚上，俩人轮换着给牲畜添草加料，同其他人一样，在那个年代，俩人没被饿着。他的母亲天天能见到他们，有时偷偷给他们一些东西，但有一次终于被瘸子看到，在这之后的几天，他的母亲就再也没出门，听说被瘸子狠狠地打了一顿。嫁出去的人，大柜又怎能找瘸子，在他人的劝说下，大柜站在村口，大声地哭了半夜。瘸子最终没有躲过他的宿命，娶了大柜母亲不到两年，瘸子便离开人世。随后几年，有着克男人名声的大柜母亲还是连续嫁给了三个男人。按着村里的人说，前面的四个都死了，最后一个没被克死是因为男人的命比大柜母亲还硬。

大柜在全村人的可怜声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眼看着同龄的小伙子们都娶了媳妇，自己虽知道自己家境是娶不上媳妇的，但在心中，还是有着说不出的渴望。

大柜依旧忙碌着，农村联产承包后，已是三十有一的他还是同二柜两条光棍一条炕。虽然不再那么的穷困，不再是人们挂在嘴边的苦孩子，但给他爹延续香火的那些想法却难以圆梦。

大柜想，要么先给二柜张罗吧，自己过了年龄，二柜正在岁数。要给二柜娶媳妇，咋也的先有两间像样的屋子。狠心一下，大柜带着二柜日日上山，一个冬天，俩人就备齐了三间房子的木料，第二年开春就在自家屋子旁动开了工。

在那个年代，只要小伙子老实，家境可以，姑娘们就会动心。大柜房子刚盖好，姑娘们的眼睛就盯上了，然一个个却又却步了，理由就一个，大柜命苦，死了父亲，母亲改嫁，没人帮。眼看着房子盖好半年多了，却没有一个姑娘光顾过。

倒是已离任的老村长看着孩子可怜。老村长有个远门亲戚，亲戚村里有一个失聪的姑娘，姑娘人好，家务活做的也好。一个有着生理缺陷的姑娘要嫁一个好人家，将来苦的是姑娘。

姑娘的父亲决心将女儿嫁给大柜。

（二）

大柜媳妇人样也算过的去，高大的身材，比大柜矮不了多少，眼睛很大，眉毛很浓，我们第一次见到她时，却也看到了她的美，她有着一条很长的辫子，辫子的末端扎有红色的花束，只要她一走动，那花束便跳动在她两腿侧，只一点，她听不见我们的说话，大柜是一边说话一边做着手势的。

大柜的婚礼很简单，村长、几个亲戚、几个朋友给他俩带些生活必备品，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结婚仪式，当晚就住进了新屋的东房。

在那个飞雪都带有喜悦的冬季，大柜日日带着他的新娘频繁的出入于亲朋好友家。大家也为大柜高兴，隔三差五的邀请，有时不分中午晚上，只要是自家做了好吃的，大柜夫妇总会被叫了去。

寒冷的冬日终于过去了，然而，在这个冬日，大柜却什么也没干。倒是二柜日日的上山，从雪地里背回了可以变卖的山货。大柜的心开始不安了起来，二柜也快三十了，也该成个家了。大柜决定等过了春节一起和二柜收拾那些山货，变卖了钱，便给二柜张罗。

也就在这个冬天，大柜媳妇终于圆了大柜为爹延续香火的梦。大柜自然高兴得不得了，二柜也来了精神，除年三十没有上山外，日日背山货回来。到第二年开春，大柜、二柜将那些山货拉到集市一卖，竟拿回来1000多元。

山绿了，地绿了，一年一次的清明节到了。满怀喜悦的大柜带着媳妇、二柜，自作了些许冥币、供品来到了爹的坟前。大柜将媳妇有喜、家中又进千元的好事统统告诉了爹，并在爹的坟前发誓，一定给二柜也娶一房媳妇。

大柜的诺言终于实现了。在那年夏天，村中王家的女儿因与他村的小伙恋爱并逾越了雷池，眼看着肚子大了，姑娘见瞒不过家人，才将自己的婚姻大事告诉了父母。父母自然不会顺从，硬是将俩人拆散了。在那个年代那个闭塞的山村，姑娘的所作所为是要受到很多人的唾骂的。事情总是在不断的变化着，十月怀胎之后，姑娘竟产下一兔唇婴儿，没等天亮，姑娘的父母便将刚出生的婴儿抛到了野外。姑娘自然伤心，然而，令她更为伤心的却是小伙那似刀割绝情，小伙因她的生育，断定她将不会生出健康的孩子与她分手。正在分娩期的姑娘决心一下，嫁给了二柜。

二柜自然高兴，等姑娘出了月子，大柜便托老村长将2000元送到姑娘父母的手里，没有举行婚礼，二柜带着喜悦，在一个太阳刚露出半拉笑脸的早晨，乐呵呵的将姑娘背回了自己的家中。

（三）

按村里人们的话说，大柜的媳妇有缺陷，但人厚道，忠实，是个千里挑一、难得的好媳妇，二柜的媳妇虽然俊俏，但水性杨花，不娶也罢。

人们的议论是有道理的。二柜媳妇却也是号那样的人物。农忙季节，大柜、二柜、大柜媳妇三人都去了田地，只二柜媳妇，整日的坐在街上，和一些小伙有说有笑，有时二柜媳妇还跟着一些游手好闲的小伙去山里，满城风雨的闲话在村子里荡漾着，二柜媳妇不觉得，二柜也似乎没听到。

村里人的议论最终还是应验了。在一天中午下地回来，大柜、二柜、大柜媳妇刚放下锄头，一个小伙便忙不择路的冲出了家门，二柜进家后一切明白了，然而，二柜啥也没说，哭着跑到了他爹的坟前。

自二柜媳妇红杏出墙后，村子里议论更多了，似乎人们都亲眼看到过似的，有的说，二柜回家时从被窝里逮住了那个偷情汉，有的说，二柜为此狠狠地打了他的媳妇，更有人说，二柜媳妇本来嫁给二柜，也就是找个安家的地方。

大柜院里沸腾了。在一个晚饭后，大家坐在街里闲凉时，大柜的院子里传来了叫骂声。二柜的媳妇站在院子里，一手叉腰，一手怒狠狠地指着大柜和大柜媳妇，二柜赶紧跑回家，好言相劝着，但二柜媳妇不依不饶的，仍旧骂个不停。倒是大柜媳妇，乐呵呵的忙着自己的家务活，在她的眼里，二柜媳妇肯定在生二柜的气，要不，自己的男人咋静静的蹲在院里一句话也不说呢。

大柜最终还是怕她们妯娌弄意见搬出了院子，暂借住于原先生产队的旧屋里。虽说生活苦了一点，但总还是安生一些。然而，令大柜高兴得是，在那年冬天，大柜终于当上了父亲。大柜媳妇生了，是个男孩，人们都说，大柜好人有好报，他的主上没做过亏心事，命里决定不该绝根。再到第二年春，二柜的媳妇也生了，同样也是一个男孩，二柜当然高兴，白天忙地里的，晚上忙家里的，从也不知个疲倦。然而，人们却没有为二柜高兴，因为人们都说，这个孩子，说不定是哪个野汉子的，二柜忙也是白忙活。

大柜为此整夜的想，难道父亲真的上一辈子欠下了别人的债了吗，要不，咋这事就出在自家了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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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海明，笔名田野、老驴、老海。七十年代生于河北蔚县，九十年代毕业后到北京打工。曾在《北京工人报》、《中国经济时报》、《北京广播电视报》、《中国贸易报》、《中国服装报》发表作品数篇。九五年底回蔚县公安局工作，2000年12月任蔚县公安局政治处副主任，从事公安宣传报道。2014年10月任南杨庄派出所所长。曾在《人民公安报》、《河北日报》、《燕赵都市报》、《河北法制报》、《警视窗》、《张家口日报》、《张家口晚报》、《今日蔚州》及《京西文艺》发表通讯报道、散文、诗歌、杂文等1000余篇。现为河北省公安文联会员、河北公安作家协会理事、张家口市作家协会会员，蔚县作家协会名誉副主席、河北文化名人公益联盟蔚县工作站副站长。著有散文集《马头山印记》；纪实通讯《警方行动——河北蔚县大要案侦破纪实录》、《蔚州警视》；长篇小说《没有阴霾的日子》；短篇小说《大柜》、《围城》、《二杠一正传》；小小说《舞厅偶遇》；回忆性散文《我做白领的日子》、《大钟寺记忆》；杂文集《老驴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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