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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明:茶山情思

2017-07-25 李海明 雪绒花原创文学

茶山情思

文/李海明




其实,我对茶山是不陌生的。

早在三十多年以前,我就去过茶山。沿国道112蔚涞线进入蔚县草沟堡峪口,东行三十公里,穿过邢山、石门、苜蓿、张家店,然后一路绵延而上,至山顶高峰处,岔路阁上村北去七公里便是。

记忆的深处,只有茶山的冬。

绵延的群山之上,一处巅峰环绕、近似脸盆的地方,白皑皑的积雪映衬着青石砌磊的红石屋顶。冬阳初上,几缕炊烟蜿蜒升起,然后淡成青色的雾,镶嵌在灰绿色的松林之中。成群的牛儿、羊儿,点缀在洁白的山涧,牧羊的吆喝声,回音潺潺,平静的四野,冷不丁的几声鸦鸣,错觉的给人亦梦亦仙的感觉,让人陶醉。

那个时候,每到冬季,年过三十的父亲便要不断的前往茶山村。父亲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也是一位农业生产的行家里手。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每年的秋后,地里的庄稼都收割了回去,天气也逐渐的转寒,父亲便会在家做耱。

耱是需要木质原材料的。于是,每年的冬季,父亲都会在那条山峪里行走,也就因此,与山里的人们建立起了一种买卖的关系。寒假回家,匆忙的完成了整个寒假的作业,我便需要与父亲一同上山,一同前往茶山村买材料。

早上天不亮,我便和父亲赶了马车,向山里出发。一路上,父亲打着口哨,伴着骡儿咯噔咯噔的蹄声,马车便颠簸着进入了山的怀抱。

躺在马车上,望着被群山切割成狭长碧空,朵朵白云,流走在山巅之上,与山坡之上的白雪遥相呼应,让人分辨不清哪片是积雪那朵是白云。两边的青山绿松,时隐时现,像是支撑天体的壁垒,忽而宽阔,忽而狭窄,在蓝天与青山之间,勾勒着一幅幅美丽的图画。

山里的人们是朴实憨厚的。到了傍晚时分,我和父亲才能到达茶山,热情而好客的茶山叔伯们吆喝着将我和父亲迎进了暖融融的石房子。

晚上,父亲的几个至交便汇聚在一起,大家盘腿坐在火炕上,围着暖暖的热火盆,上边支架起一个铁锅,炖上野兔、山鸡、土豆之类的,一边说笑着,一边劝着喝酒。

说道了尽兴,叔伯们也往往提到了我,提到了叔伯家的丫头,提到了我们未来的婚事。年少的我,往往腼腆的躲在父亲背后,乐滋滋的想着那位曾未谋面的妙龄少女。

只是,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茶山的地理位置,只记得茶山在遥远的山里,那里,与天很近。后来自己长大了,才知道,原来茶山位于蔚县东南部群山之上,东接涿鹿,南下涞源,海拔2523.6米,被誉为华北第一村。



一直很怀念茶山,一直想去看看茶山,看看父亲的至交,还有叔伯家那位被我辜负了和不曾谋面的丫头。

特别是父亲病故以后,这种愿望一直深藏在心里。但这种愿望一直只能是一个愿,每日里,从太阳还躲在小五台山背后开始上班,一干就是整整一天,直到太阳落山,与月亮繁星为伴。

这次郊游,始于前些天的突然晕倒。一连工作了四天四夜,睡眠不足十个小时,当我从办公桌上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忽然觉得两眼发晕,天旋地转,瞬间,我失去了记忆。

清醒之后,我决定给自己放假修整。

周末,妻子小声的在我耳边嘟囔着,看着她满脸的期待,我答应了她。

妻子显然是兴奋的。她麻利的收拾好上山野餐的食品,唤醒了睡梦中的女儿,一家三口,驾着车儿,迎着朝阳,一路向山里进发。

沿雪绒花大道向东,穿越南杨庄乡间水泥路,进入112国道,攀越逐渐陡立的山路,在赵长城处拐弯,峰回路转,眼前便是草沟堡峪口,再在邢山大桥岔路向东,车子便紧紧的被两边的群山包围了。

听着小溪流水,嗅着路边花儿的芬芳,仰望着狭长碧空游走的白云,心,伴着欢乐一路高歌。

我们走走停停,停停看看。山里的温度逐渐低了下来,风儿也慢慢的凉爽了起来。放着音乐,伴着山涧的鸟鸣,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一路攀爬上去,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了蓝天白云之上。

凉风习习,竟然没有一丝的燥热!

站在山巅,停下车子,放眼望去,脚下的盘山公路曲折迂回,夹在郁郁葱葱的青山之间,极像是一条白灰色的长蛇,由山涧低洼之处蜿蜒而来。路得两边,或陡或平的山涧,嫩绿的草坪,像是整块的地毯,毛茸茸的铺在山坡之上,一片片深绿色的松林,深深浅浅,明明暗暗,又像是一位功底极深的画家,用彩墨勾勒着一幅山水之画,美的让人心醉。

游人们也逐渐多了起来,成片的车子,成群的人儿,花花绿绿,吵吵闹闹。拍照的、尖叫的、呼唤的、静思的,大人领着孩子,年轻人搀扶着老人,缀在绿油油的草甸子之上,陪衬着草丛中朵朵盛开着的花儿,装扮着山的美丽。

忽然想起了杜甫《望岳》,忽然想起了那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佳句,俯瞰着脚下美不胜收的图画,沐浴着凉飕飕的山风,回味着诗人辽阔的心怀,思绪伴着天上的云朵,一起飞翔。



一年只有春秋冬,遗忘炎夏绿变红。这是对茶山一年无夏的最好诠释。茶山的夏天是极其短暂的,因为海拔高,又紧靠小五台山,所以,每年的六月才进入春季,七月,树叶才刚刚伸展开来,温度也就是二十多度。进入八月,受高寒地带影响,温度急速下降,山上的杂草、荆棘,一夜之间红遍原野。

茶山的风是清凉的。时节已是盛夏,但置身在茶山的怀抱里,却是别样的感受。深邃的碧空,一轮红日悬挂在天上,几抹如沙的流云,风儿轻轻吹过,丝丝寒意顿袭而来,赤着胳膊,头顶阳光,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炙热来。脱掉鞋子,赤脚踏着路边的山石,感受阳光的温度,却不料,丝丝透心的寒意,直袭心头。

茶山的水是冰镇的。水是山中的琼浆,是一座山灵气的象征。在一处幽静的山石背后,汩汩清泉从碎石中喷射而出,沿着溪流,唱着轻盈的小曲,一路游动,一路欢唱。伸手下去,寒气直逼上来,麻木的手指,蓦然失去了直觉。倒是那些欢乐的鸟儿,在溪流两边的花丛中,调戏着、追逐着、飞舞着。它们一会从这边飞到了那边,一会,又从那边飞到了这边。渴了,它们便探出头来,将长长的喙伸进了水里。

女儿走累了,于是我们便在一棵杨树下停了下来。铺开苫布,席地而坐,软绵绵的野草,直叫人感觉到了山中席梦思的享受。吃饱喝足,仰天而卧,双目对视着树叶间射进来的光束,赤身感受着习习凉风,闭气聆听着虫儿的吟唱,那些轻音的、沉闷的、粗犷的、细嫩的,悠远的,极近的,像是一个轻音乐乐团,尽情的表演者、弹奏着。置身在无垠的原野,细细的聆听着大自然不花门票的轻音乐,带着微笑,悄悄然进入了梦想……



一觉醒来,已是太阳西斜。

忽然想起了父亲生前的叔伯,忽然想起了那位曾未谋面的丫头。望着妻子和女儿在花丛中追逐着,我独自走进了茶山村。

一位老伯,看上去有七十多岁。他向我述说了这里的一切。

源于山高路远,孩子们需要读书,于是年轻的人们纷纷搬迁到了山下,有的走进了城市,山上只留下了几户人家。

我提到了父亲的名字,老人惊愕了。

望着那双深陷的双眼,我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竟然,老人就是三十年前和父亲劝酒的伯伯。我不能自已。我告诉了他有关父亲病故的情况,他一边听着,一边用那双粗糙的大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末了,他告诉我,伯母去世了,孩子们都远走他乡,唯独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便会举家回来,回来看望孤单的他。

我始终还是没有敢提及丫头的事。但在我心头,确实是留有了一片空白之地。

父亲欠大伯一个承诺,这是父亲一生最大的遗憾。

记得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一个夏天,大伯赶着骡儿,独自一人从山里来到我父母所住的那个村庄。大伯的来意很明确,问父亲曾经许下的诺言,然而父亲却吞吞吐吐起来。大伯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于是,两哥俩喝了一中午的酒,之后,大伯步行着回到了山里。

父亲告诉我,尽管大伯没有怪罪他,但是,在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难过的坎。毕竟丫头等了明整整二十年。

一个如花似玉的年龄。一朵开在山巅之上的白莲。



太阳已经跑到了山巅的下边。

妻子双手环抱着双肩,白皙的脸庞有些倦怠。山上确实有些冷了。我和妻子决定回家。

翻过茶山山梁,站在阁上村与茶山的岔路口,我不禁再回头向茶山望去。一片片嫩绿的草甸子,如同天造地设的地毯,包围着一簇簇油绿的松柏,绵延的绿山,映在夕阳的余晖中,几缕袅袅升起的炊烟,蜿蜒的镶嵌在油绿色的松林之中。成群的牛儿、羊儿,点缀在绿色的山涧,牧羊的吆喝声,从那个山坳一直延伸到了耳边,我又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个时代……

那天回来,妻子也如我一样,怀念起茶山、怀念起茶山的凉爽来。只是,我怀念的是那个年代,思念的是那个曾未谋面的丫头,倒是妻子,她思念又从何说起?

我和妻子决定,过一段时间,再去茶山。那个时候,时节已经进入八月,成熟、丰盈的茶山,也许,已是一片红色的海洋了吧!

 

李海明往期作品回看:

大  柜(一)

大  柜(二)




作者简介

李海明,笔名田野、老驴、老海。七十年代生于河北蔚县,九十年代毕业后到北京打工。曾在《北京工人报》、《中国经济时报》、《北京广播电视报》、《中国贸易报》、《中国服装报》发表作品数篇。九五年底回蔚县公安局工作,2000年12月任蔚县公安局政治处副主任,从事公安宣传报道。2014年10月任南杨庄派出所所长。曾在《人民公安报》、《河北日报》、《燕赵都市报》、《河北法制报》、《警视窗》、《张家口日报》、《张家口晚报》、《今日蔚州》及《京西文艺》发表通讯报道、散文、诗歌、杂文等1000余篇。现为河北省公安文联会员、河北公安作家协会理事、张家口市作家协会会员,蔚县作家协会名誉副主席、河北文化名人公益联盟蔚县工作站副站长。著有散文集《马头山印记》;纪实通讯《警方行动——河北蔚县大要案侦破纪实录》、《蔚州警视》;长篇小说《没有阴霾的日子》;短篇小说《大柜》、《围城》、《二杠一正传》;小小说《舞厅偶遇》;回忆性散文《我做白领的日子》、《大钟寺记忆》;杂文集《老驴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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