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志福：老屋

老屋

文/贾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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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少流泪。母亲去世时我流过泪，学生们有喜讯时流过泪，可更多更多的泪水是因老屋而流。一滴一点，流在脸上，痛在心里。

（一）

说起老屋，还需先说说母亲。母亲生于一九一三年，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小脚妇女。母亲从小就没有了父母，一十六岁就携老舅嫁到庄窠堡。她一生有七个子女，因社会和家庭因素仅存活了我姐弟三人，我是最小的一个。我四岁那年，父亲病了，原有的小屋被卖掉了。母亲是刚毅的，不会低下头。母亲是聪慧的，细细地筹划着。母亲是勤劳的，领着一家人忙碌着。终于，在我七岁那年，母亲又买下了我记忆中的老屋。老屋主房只有三间，宽八尺许，深六米左右，土地、土墙、土屋顶。我们入住，涂了白，贴了画，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人蓬喜事精神爽。我们在院子里种了菜，种了花，还建了猪舍，养了鸡鸭。院子里人多了，景色美了。年末，母亲给我换了新衣，我上学了。

（二）

春雨过后天渐暖，骄阳普照花自开。新的一年的春天来临了。院子里的菜苗嫩绿绿的，池中的花儿也含苞待放。母亲托亲属买了一些砖和古朴的猫头瓦，并请来了工匠。老屋要换新装了！两天后，高高的老屋左右两侧各砌了三层砖，它的前檐也装上了古朴朴猫儿头。古雕窗上涂上黄黃的漆。地面青青，窗台和灶台也焕然一新。人勤物自变。舍内的猪儿肥，母鸡们也涨红脸。我高兴地时儿在院子里飞来飞去，时儿学着母亲摇晃晃地走着。母亲就坐在屋檐下，一边缝衣，一边看着笑着。

六十年代中期，时云变幻，老屋遭劫难了。红卫兵来了，掀掉了门楼上的兽头，砸碎了屋檐上的猫儿头，古雕窗棱上的纹儿花也被四旧去了。老屋面目创伤。街上乱哄哄的，学校停课，老师们戴着高高的帽子游街。我茫然然地夹在人流中喊着，走着。母亲似乎很悲哀。她呆在老屋里，默默地做着手里的针线活，无语也无奈。

七十年代，母亲步入了花甲岁月。她头发斑白，驼了背，走路摇摇晃晃的。姐姐嫁人了，哥哥也分居了，我高中毕业后当了教师。那些年，母亲以老屋为友，以鸡鸭为伴，仿佛老屋就是母亲，母亲就是老屋。 

（三）

改革的春风吹来了，全国上下一片欢腾。经厉了风风雨雨的人们终于明白，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来临。也就是那些年，老屋内再次被刷新，屋内添置了新家具，安装了电视机。古稀岁月的母亲终于可安然祥和地坐在电视机前，了解中国了。也就是在那些年我家分了地，母亲和儿子终于可以在自家的土地上种植资本主义的苗了。也就是在那些年，母亲第一次穿上新装，走出家门，乘车同儿子去往集市上购物。时代让老屋变了，让母亲变了。仿佛老屋就是母亲，母亲就是老屋。

九十年代，母亲去世了，我流了泪，很多很多的泪。此后，我村整体移居到新堡。虽然新居与老屋只有一沟之隔，但它已成为子辈们翻阅的历史，孙辈们的故事。我爱老屋，是因为老屋有太多太多的故事，它记载着母亲半生的酸甜苦辣。我爱老屋，它是母亲的化身，具有母亲的祥和、坚韧和镇定。任风吹，任雨淋，我走我的路，我做我的事。我爱老屋，是因为老屋像千万个中国农家母亲一样伟岸，正直，追求人间的真善美，我是母亲的儿子，我在老屋里长大，我有老屋的性格，有老屋的美。

尽管老屋的变迁，有着历史发展的必然性，但它带给我的是永久的眷恋，不懈地追求。愿母亲在地下安息，愿老屋精神永放光采。啊，风雨中飘摇的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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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贾志福，蔚县吉家庄中学退休教师，在职任初中语文教学，专长古文学，写作。退休后，爱好生活，愿为网上教育绵献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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