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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国林:烧狼

2017-08-09 刘国林 雪绒花原创文学

烧狼

文/刘国林


那是五十年代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家乡的锅都揭不开了,生产队组织了一个狞猎队进山打些活物,以解燃眉之急。

初冬的完达山,脱去了五花山的秋装,落叶有半尺厚,踏上去软绵绵的。一天下半夜,狞猎队的人睡得正香,到窝棚处解手的张大愣突然惊慌失措地叫喊起来:“起火啦!起火啦!”狞猎队的人都被惊醒了,边穿衣服边往外跑,只见东北方向远处的山坡上火光冲天,狞猎队长当机立断:“扔下锅碗瓢盆,快往南跑!”赵大伯却大声制止:“千万不能往南跑!”怎么?狞猎队长不解地问。“现在刮的是北风,大火是由北往南扑过来的,咱们两条腿跑得更快,也跑不过火头哇!”“那你说怎么办?”狞猎队长着急了。“咱们只能迎风往北跑!”

狞猎队长接受了赵大伯的建议,带领大伙往北面没有火的间隙猛跑。也不知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反正也没有觉得累,心里想的只是逃命要紧。可是由于慌不择路,偏偏跑入了无路可逃的死胡同。只见正北、西北、和东北三个方向的火头连成一线,火焰足有二三十米高,把天都映红了,如排山倒海般地压了过来。火光中,许多野兽都发出凄厉绝望的哀叫,惊惶失措地奔跑。狼群平时都是狍子、兔子的天敌,而在这灭顶之灾面前却只顾各自逃命了。“队长,我们不能再跑了!”赵大伯大声喊道“那怎么办?”“赶快点火!”“点火?那不是引火烧身吗?”“不会的,自己先烧出隔离带,大火就近不了身!”按照赵大伯的建议,狞猎队员站在风头点燃了一片草。过了一会儿,北面的大火迅速逼近,赵大伯嫌隔离带的火燃烧得太慢,又提议打开柴油桶,用棉被里的棉花蘸上柴油,再把蘸上柴油的棉花四处点燃,很快烧出一块方圆百余米的空地。由于是茅草,燃烧过后只留下一片熄灭的黑色灰烬。“快把东西搬到中心地段,安全些!”按照赵大伯的吩咐狞猎队员赶紧背起行囊往空地的中心奔去。“快把毛巾浸湿,捂住鼻子和嘴!”赵大伯说着用水壶里的水把毛巾浸湿,捂在脸上。他解释说:“这样可以防止烟尘和灼热的气流吸入呼吸道造成伤害。”大家赶紧如法炮制,头北脚南地匍匐在地面上,尽量压低身子紧贴地面。倾刻间,翻腾的火海呼啸而来,他们中觉得热浪滚滚,灼热难忍,烟灰落了一头一身。半个小时后大火才渐渐远离,狞猎队员这才打开北后行囊,重新盖起临时窝棚暂栖身。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大家起来一看,每个人的身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烟尘。草原上原来那片枯黄的干草全部变成了一层黑糊糊的灰烬。太阳像个褪了色的皮球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来,远不像平日那样鲜红夺目。在被烧过的荒野上,狞猎队员拾到不少被烧死的狍子和野鹿,大家变着花样饱享着各种野味的口福。大难过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没料到这天晚上遇到了更大的危险。

天刚黑不久,窝棚外就传来了一阵紧似一阵的狼嗥。狞猎队员从窝棚上的小窗口往外望去,只见周围是一片闪闪烁烁的绿莹莹的荧光,那是狼的眼睛。转眼间,就听见狼群围着窝棚转悠的声音。狞猎队长嘟嚷着:“糟糕,咱被狼群包围了!”连队长都沉不住气了,大家更是心里没底了,如果没有办法赶走或消灭这群饿狼,就有葬身狼腹的危险!眼见着这树枝搭的窝棚是根本抵挡不住狼群的袭击的。赵大伯估算着,这群狼至少也有三百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狼群,大家不禁有些慌乱。张大愣倒幸灾乐祸:“慌什么?一群狼有什么可怕的?算咱们狞猎队有运气,来一只打一只;来两只打一双。看来咱全村三百多口人每人摊一只狼肉吃没问题啦!”说着,他挥挥手中的猎枪。

就在大伙七嘴八舌之际,狼群的袭击开始了。狞猎队长让人快把马灯点燃,挂在窝棚外的树枝上,把周围二十米范围照得通亮。这时,群狼也拥上来了,有的用爪子猛抓窝棚的树枝,有的用嘴咬住窝棚的支架猛扯。说时迟,那时快,狞猎队长一声令下,五支猎枪一齐打响了,枪声此起彼伏,弹无虚发,眨眼的工夫有二十多只狼死在枪口下,狼群拖着被打死的同类退了下去,但是退得并不远,离窝棚也就是四五十米。很快,大家发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那些被狞猎队员打死的狼都成了它们活着的同类撕咬争夺的口中食,很快就只剩下皮毛和精光的骨头架子。吃完那些同类的肉体,狼群的第二次袭击又开始了。这一次来势更猛,数量更多。大约在下半夜三点多钟,打退狼群的第七次袭击后,狞猎队员发现弹药消耗已经过半,可狼群的数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聚越多了。又是张大愣有了新的发现,他拉着狞猎队长向西北方向看去,他指着一只老狼说:“你看见那只老狼了吗?它就是头狼!顺着张大愣的手指望去,只见那只老狼正把嘴伸在一个小土坑里发出一阵呜呜的哀鸣。

赵大伯停止了射击,转过头告诉狞猎队长:“头狼呼唤狼群时都先用爪子在地面上扒出一个坑,然后把嘴伸进坑里发出一种怪叫,声波能沿着地面传出二三里远,凡是听见这种召唤的狼都会迅速靠拢过来。所以,咱们打了大半夜,狼不但没少,倒越来越多了。这样继续下去,凭咱们这五支猎枪无论如何也是对付不了的!”“你的意思是先把这只头狼打掉吗?”“对!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打掉了这只头狼就群狼无首了!”狞猎队长立即把李炮拉到一旁问:“把那只头狼打掉有把握吗?”李炮信心十足地说:“我看没问题!”说着,他迅速端枪瞄准,谁知就在他扣动板机发射的一刹那,突然跑过来两只狼挡住了头狼的身子。枪响了,那两只狼做了替死鬼应声而倒,而头狼只受了点儿轻伤,抖抖身子一溜烟地逃出了灯光照亮的区域,脱离了狞猎队员的射线。

“糟了!糟了”赵大伯急得直跺脚叫道:“头狼最凶残狡猾,打不死不如不打,它会召呼更多的狼群来报复咱们的!”“那怎么办?“大家忍不住问。赵大伯思量着道:”只有等到天亮了,它就无法藏身了,到那时再干掉它。可就是离天亮这三个小时难熬哇!“正说着,狼群又一轮袭击开始了。果然,狼群越聚越多,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打掉了一批,紧跟着又拥上来一批,那阵势仿佛要与狞猎队拼个你死我活。将近凌晨五点,在打狼群第八轮袭击后,狞猎队长让大家清点一下,看还剩下多少发子弹。清点的结果,总共还剩下百多发子弹,最多还能打退两轮袭击,形势十分严峻!”

“对付狼群还有什么好办法?”狞猎队长问大家。可狞猎队员大都是第一次猎狼,过去连狼是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最多也只是在动物园的铁笼子里看见过。到底还是赵大伯打过几天猎,对付狼有经验。他说:“狼群晚上最害怕的是火光。一些在森林里过夜的人。只要点燃一堆熊熊的篝火,别说是狼群,就是再凶猛的野兽也只能隔火相望,不敢靠前的。”“可是现在我们被狼群包围着,别说是木材树枝弄不来,就连枯草也被大火烧光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啦!”狞猎队长道。“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支撑到天明,万一子弹打光了,就把能燃烧的东西点燃,还有二十多斤煤油呢,只要控制着使用。坚持到天明问题不大。”正说着,赵大伯见狼群又上来了,忙喊:“快打!五支猎枪又是一阵猛射,由于距离近,加上狼群密集,一枪竟能摞倒两三只狼。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赵大伯无意中眼光落到煤油桶上,他从棉被里揪出一团棉花,搓成几个棉花球,又把棉花球放到煤油桶里蘸了几下,当棉花球浸透煤油后,他又把棉花球塞进枪管里。他这才操起猎枪,对准狼群一抠板机,随着一声枪响,一条火龙嗖地蹿出来十多米远,火龙掠过之处,狼群顿时被烧成了火狼,你拥我挤,没烧着的狼也浑身冒烟。顿时倒下一大片。

赵大伯这一招确实管用,大家纷纷效仿。刹那间,猎枪变成了火枪,一条条火龙跃向四面八方,狼群成片成片地倒毙在火光里。少数没有被烧着的狼早夹着尾巴逃得无影无踪了。

旗开得胜。狞猎队一举猎获二百八十多只狼 ,全村每口人都分得了一串子狼肉。那年月,靠狼肉拌糠菜度过了灾荒年,实在是不易呀,直到如今,一提到狞猎队烧狼的事儿,村里人都津津乐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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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国林,1950年生,中国作家协会黑龙江分会会员。1975年以来,创作地域散文1000多篇,先后在《人民日报》《青年文学》《散文》等全国报刊发表散文作品近600篇。其中《草塘风情画》1984年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电视台、中国地理学会、中国少儿出版社联合举办的《我爱祖国山河美》散文征文中获一等奖,并被人民教育出版社编入小学课本至今,题目改为《可爱的草塘》。2013年聘为《中国散文网》专栏作家、《草根文学网》驻站作家、《优酷网》作家刘国林作文大课堂主讲。2016年被聘为《上海文艺网》签约作家、中国老年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会员。2017年被世界汉语文学出版社与杂志社聘为副总编辑,世界汉语文学作家协会中国东北分会主席,《作家刘国林作文大课堂》被聘为世界汉语文学作家协会理事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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