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宝贵：三号滩

三号滩

（新编坝上故事之二）

文/贺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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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这是莜麦和山药（当地人叫山药）一对恋人落户张家口坝上三号滩，从此坝上人们有了粮食吃的故事。主角是莜麦，山药，神农氏夫妻，灶王爷。这个故事是作者《石人背新编坝上故事之一》的妹妹篇。

灶王上天呈奏章，神农三号降吉祥。莜麦山药来落户，从此坝上莜面香。

灶王爷呈奏章上天，本是例行公事。可这一年非同寻常，灶王爷重任在肩。他要请神农氏想个妙招，让坝上三号滩的人们能有粮食种，让人们不再只是吃牛肉吃羊肉，人嘛，吃五谷杂粮才会身强力壮，不闹毛病。

于是，神农氏跟着灶王爷来到三号滩暗访。走过了第一家，再走第二家第三家，奇怪了，三家的炕上都有妈妈给孩子揉肚子。神农氏问，这是咋回事？灶王爷答，孩子们小，吃起肉来不懂得深浅，只是贪图口口香，吃多了撑着了呗。神农氏又问，家家是这样吗？灶王爷说，差不多家家如此。神农氏说，看着孩子们痛苦的呻吟，打滚，好不忍心。灶王爷顺势说，你给想个妙招，把人们的疾苦祛除掉，那该多好。神农氏说，你熟悉风土人情，你给出出主意。灶王爷说，我不行不行，我只会上天言好事，反映民情民意，我的天职是练嘴，来实的不归我，降吉祥的事情还真的靠你。神农氏意会的点点头。灶王爷急中生智，他建议神农氏去三号滩里看看，做更深入的了解。于是，神农氏跟着灶王爷来到三号滩。神农氏近看远眺，连连称赞三号是好地方，这一带东西长40里，南北宽30多里，一条灯笼树河，一座妈妈山。光三号滩的面积有十万亩，滩地是黑黑的土，肥着呢，坡上是沙坂地或者盐碱地，下雨的时候，存不住多少水。滩与坡相连，四边通向天边，偶见老鹰翱翔，野兔出没。晚秋的草黄的多，青的少。滩里是一群群马在吃草，坡上是牛群羊群在吃草。清风吹拂，草浪一波推起另一波，偶见滩里有几株细高细高的小榆树和小杨树。神农氏露出笑，他真的有了想法，对灶王爷说，就到这儿吧。灶王爷会察言观色，他猜测神农氏一定有了妙招，自己也觉得轻松起来。

神农氏掌管着五谷杂粮，各路粮神都听神农氏指挥。他召集各路粮神到大厅，说坝上张北县三号滩的人们吃不上粮食，他们只能年年秋后赶车去坝下万全县、崇礼县换粮食，换回的多是玉米面，少数白面。勒勒车车小，车又慢，车上载不动几头牲口，也就换不回多少粮食，对头吃不到一年，闹得三号滩一带的大人孩子以吃肉为主，肉的劲头太大，人们闹肚子就成了常事。五谷杂粮们听明白了神农氏的话，一片惊诧，心情跟着沉重起来。就听神农氏继续说，我想你们之中先有一个去三号滩，去试一下，让人们种种试试，摸摸路子，再做更长计议。

我去三号滩吧，说话的是莜麦神，在五谷杂粮里他还是个大小伙子，个头不算高，跟水稻不相上下。他身材笔直，衣服颜色也个别，绿色之中披着一层浅浅的银灰色，他的腰杆细溜溜的，上身还配有许许多多的莜麦铃铛，走路的时候带起一阵微风，铃铛会跟着发出悦耳的声响。他素日里挺有主意，但是不爱多言。听到神农氏号召，莜麦站出来说他能去。行不行？神农氏正在掂量着，还没顾上回答，莜麦又紧跟了一句。我也去，我也去，就见大头水稻等粮神也不等神农氏开口呢，一个个自报奋勇。神农氏说，坝上地方天又冷风又大，还缺雨水，去那个地方得有个能服当地水土的才行，不然冻不回来也得旱回来。我看，莜麦去还算合适，让莜麦去趟趟路。

莜麦接着问几时动身？神农氏盘算了一下说谷雨前吧，立夏后，人们就可以种了。行啊。莜麦一口答应下来，回去做准备。

第二年，三号滩谷雨季节，天气依然是冷，滩上坡上还有皑皑积雪薄冰，大雪封路。人们没法种地，莜麦一时动不了身。

神农氏情急之下想到了酒，他有几缸好酒，那年玉帝过大寿，玉帝给各路嘉宾带回不少蟠桃园陈酿。神农氏向来素食不喝酒，不曾想到此时此刻陈酿有了大用场。

莜麦得了蟠桃陈酿，先是抿了几口，品品如何，继而抱起酒缸喝了个痛快，他笑嘻嘻的告诉神农氏，挺好的酒。莜麦又说觉得浑身热热的。神农氏再仔细看看莜麦的脸蛋子是红红的。他点点头。只见莜麦理了理衣带，告辞了神农氏，直奔三号滩。

坝上历来是小满前后一场冻，处暑前后一场霜。这一年，莜麦扛过了那场冻和那场霜。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耳朵不经冻，耳朵垂冻得青楞楞的。因为，三号滩是高寒地带，最冷的时候有零下三十七八度。冻坏的耳朵稍稍遇热，耳朵垂就嘀嗒地滴水，弄得他又疼又痒，像被猫抓狗刨似的。说来也巧，当时正赶上神农氏来坝上看莜麦。一见这光景，他的心就像给揪着似的，这咋办，这咋办，他自言自语，可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只得先回去。

晚上，神农氏跟老婆说起这事。他老婆天资聪明，心灵手巧，回应说坝上羊多羊毛多，把羊毛捻成线，织两个套套，套在莜麦耳朵上，管保冻不了他！

嗯，好主意！好主意！神农氏乐了，你明天就给织吧！神农氏老婆说动手就动手，她边织耳套，边唱道“浅低头，捻线球，莜麦远征三号滩，风大雪厚路漫漫，不见一亩庄稼地，只见马群和羊牛。往远看，明年秋，莜麦铃铛青变黄，磨得莜面家家香，从此吃粮不再愁。”

这么着，莜麦同别的庄稼比，又多戴了一副毛茸茸的羊毛耳套，多了一份耐冻的习性。从此，莜麦扎根落户三号滩了。头一年，三号滩的莜麦丰收了，莜麦地征子长的望不见头，开镰割地的人们满怀喜悦，带着肉干和水充饥解渴，他们连明昼夜的割，身后的莜麦个子金灿灿的，排成了一条又一条莜麦龙。割地的人们编出一个笑话说，一家媳妇坐月子的第三天，丈夫出门割莜麦，等到割完了回家，孩子已经满月了。这个笑话是夸赞三号滩的莜麦地征子太长了。

秋收脱莜麦粒的时候，莜麦身上的羊毛耳套会化成细碎的毛子四下里飞，四下里钻。不管钻到谁的脸上脖子上，人们都扎得慌，痒痒的慌。好在人们很快有了办法，往脖子上箍一条布带子，或者做个布面罩，戴在头上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再不怕莜麦毛子了。很快，人们学会把莜麦磨成面粉，做莜面饭了。莜面的“酒劲大”，吃了莜面的大人齐赞莜面耐饿，人们编出顺口溜说“莜面吃个半饱饱，喝碗开水正好好”。吃了莜面的孩子脸蛋子红紫不楞腾，那是幼小的他们扛不住莜面的酒劲，脸蛋子烧成了“高原红”。人们第二年播种莜麦之前，举办一个隆重的仪式，由女人在供桌上摆几样供品，一盘子莜麦籽，一碗好酒，一盘子六个面花寿桃，然后男当家人点起香火，磕头作揖，边念叨边唱，期盼今年莜麦丰收。用好酒拌莜麦籽，好比给莜麦喝了蟠桃陈酿，酒拌的莜麦籽播撒到地里，谷雨以后发芽，起身出苗，一路上扛得住风吹雨打日晒，直到秋收。

当初，莜麦本来是谈着对象的，对象的名字叫山药（当地人叫山药）。山药长得非常漂亮，胖胖的，脸上有酒窝，喜欢头上戴小白花小紫花。莜麦到了三号滩，一走三年。一个在九重天，一个在三号滩，相隔千万里。好在三号滩一年总会有那么几个好天气，当高天万里晴空，当地上风平人静鸟儿不鸣的时候，莜麦和山药两个就有机会见见面。那时，莜麦唱道：绵羊毛耳套细线线编，咱们见面容易拉话难。山药应唱道：我在九重你在三号滩，招一招手心也比蜜甜。莜麦再唱：莜麦铃响我当书信传，书信里面想你万千言。山药再应唱：酒窝窝脸蛋我任你看，小心接住我的泪蛋蛋。

当初，神农氏并不知道莜麦和山药在恋爱。时过三年，灶王爷听到了传言，就告诉了神农氏。神农氏说，这两个年轻人，有啥不好意思啊。问问山药吧，愿意跟莜麦的话，就去三号滩成亲吧。灶王爷喜出望外说，你就当证婚人吧。神农氏说，灶王爷你在人间，你当最合适啊。神农氏接着说，我近日有新想法，动员黍子、荞麦、谷子和春小麦一起，跟莜麦作伴，莜麦就不孤单了。还有，遇到大旱年景，荞麦就可以顶替莜麦黍子，让人们收点荞麦，不至于绝收。黍子、荞麦、谷子和春小麦的生活习性跟莜麦差不多，也给他们喝壶子蟠桃陈酿，他们去三号滩更能服那里的水土。也等于给莜麦小两口多添几个伙伴。灶王爷开怀大笑说，行啊，行啊，那三号滩是双喜临门呀！太美啦！太美啦！

三号滩一下子红火热闹起来了。莜麦和山药成亲典礼的那天，三号滩远远近近52个村子，差不多万人空巷了。临近三号村的头号、二号和四号村，稍远的杨家营，郑家营，中盘道，再远的二工地，兴盛茂，卢家营，还有更远的大囫囵，金水沟，齐聚婚礼现场祝贺新人百年好合，齐迎黍子荞麦谷子和春小麦降福三号滩。更是拿了口袋，准备接回莜麦和山药给他们的籽种。山药的邻家妹妹胡麻花，俩个从小是邻居，是形影不离的玩伴。胡麻花早几年来到坝上，家在尚义县的石人背，听邻家姐姐在坝上三号 45 33845 45 15290 0 0 3335 0 0:00:10 0:00:04 0:00:06 3334滩落户了，特地带着一份厚礼三桶胡麻油，赶了三百多里远道来祝贺。姐妹俩喜相逢，激动地搂着抱着，尤其是初来乍到的山药，情不自禁的热泪夺眶。

莜麦携手山药落户在坝上了。夫妻俩的日子过得非常幸福。在三号滩夫妻俩夫唱妻随，一对绝配。自那以后，三号滩人们种莜麦的时候，会陆续种山药、黍子、春小麦、荞麦和胡麻。收获这些庄稼的时日前后相差无几。人们不再发愁去坝下换粮食了，人们的饭食不再单调了，大人孩子很少闹消化疾病。特别是饭食丰富多样了，东家创造个吃莜面的花样，西家创造另一个花样，共创造出一百多种莜面和山药相伴的饭，比如莜面山药烙饼，莜面山药鱼，莜面山药丸子，莜面山药饺子，莜面山药馈儡。他们常常用山药羊肉蘑菇做成蘸汤，那蘸汤飘出的香味引得人们垂涎三尺。黍子，荞麦，谷子，春小麦和胡麻成熟以后可以做成糕，做成馒头，面条，熬粥，可以榨成胡麻油。胡麻油的好习性是善于做搭档，麻油跟莜面、白面、荞面、糕面、山药搭档成绝配，各种各样的面食总是香喷喷的，亮铮铮的，男女老幼都喜爱吃。串门的，路过的，吃了以后，赞不绝口。

莜麦山药落户三号滩两千多年了。整个坝上蔓延开了莜麦，山药，黍子，小麦，荞麦，胡麻，谷子等等。坝上成了一个大粮仓，成了人们生产生活的乐园。人们感恩莜麦，感念天神，世世代代，口口相传。《张北县志》记载有：“莜麦叶似小麦而稍宽，茎高二、三尺，穗有茫针，子有芒毛，中有凹棱，细而长”。县志的恭敬记载，在表达一个信念，莜麦于坝上人，其功德万世不竭。

年年腊月二十三，灶王爷汇报三号滩的连连喜事。神农氏和灶王爷一年一见面，面面相对，满心欢喜。他俩说天下十三省，看好坝上人的勤劳实在，聪明伶俐，会耕作会变着花享用五谷杂粮。

腊月二十三了，人们给灶王爷上供了。年轻的恋人忙里偷闲，在月色下，三五成群的对唱：

男：绵羊毛耳套细线线编，咱们见面容易拉话难。

女：我在九重你在三号滩，招一招手心也比蜜甜。

男：莜麦铃响我当书信传，书信里头想你万千言。

女：酒窝窝脸蛋我任你看，小心接住我的泪蛋蛋。

2017年9月5日至9月6日，终稿

注，1、本文是根据作者自己的《莜面趣话》部分段落改写而成。《莜面趣话》载于《长城文艺》37年前的1980年第一期）。作者的“新编坝上故事之一《石人背》”始载于河北省安海主编的《雪绒花原创文学》2017年9月3号版。

2、照片选自网上和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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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贺宝贵，系退休于张家口市人大常委会，张家口市非遗保护中心专家组成员，美术理论家。出版过文艺作品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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