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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丽君:老康的宝贝

2017-10-25 孙丽君 雪绒花原创文学

老康的宝贝

文/孙丽君


家有老康,大名康周祥。

老康自己说其名字的意义是:诌起啥来,诌得相当详细之意。在这里“周”音强发做“诌”音,在我们当地是说话不太靠谱,有弄虚作假之嫌疑的意思。不过老康又说:“也用不着说名字,你一说‘康大鼻子’,都知道。”不过,按我的理解,就算讲了“康大鼻子”,也不见的有人知道。毕竟,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曾经在一块工作过的同志们,也都已经七八十岁了。想让这些每天抱着手机接收着瞬息万变的花花世界的当代人,认真倾听一个六十年代农村的老党员是谁,我估计,出了自家这个院子就不行了。但是,做为儿女,我们尤其不能打击一个老革命同志的自信,因为他们一般都有一点自以为是的小自恋,打从内心还希望生活在以前辉煌的时光里,这是那些为事业贡献了青春的老共产党员们所特有的固执和愿望。

不过以我们自己家人的眼光看,老康似乎并没干出过什么丰功伟绩。在当时无非是一个刻苦认真,一心为公的小公仆而已。或许他为了工作,很少关心过家里的子女;又或许们的工资根本养不了家,但他们自己,却是一群有信仰,有追求,有目标的人。记得有老伴儿在世时,老康逢了心情高兴,就会经常高声大嗓地吆喝:“咱家可有正经宝贝来,满满一大箱子,都是最值钱的东西。”每当这时,奶奶都会哭笑不得地阻拦:“快小点儿声吧!让人听见了,还以为你家真有了!”其实,他一生最珍视,最自豪,自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也不过是一只漆成深草绿色的旧木箱子罢了。因为他一直很神秘地上了锁,所以偶尔也不免使人浮想联翩。

终于碰到今年高兴,老康决定打开了箱子,向某一小部分“知心”的人分享一下他的“宝贝”。大家期待了半天后,然而,结果却似乎是叫人“大失所望”了。

箱子里面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金银财宝,珍玩古董之类,只不过是一些个摞的整整齐齐,红红绿绿,纸质的、塑料的各种小本本而已。翻开一看,均是各类证书,奖状,唯一一件金属器,就是一个崭新的颜色乳黄的大搪瓷缸子,据说,这也是一件奖品。这时,老康郑重地递给我第一件“宝贝”看,是一个长三寸,宽二寸的布皮小本,颜色已经磨损的差不多了,貌似以前曾是军绿色。老康说这是最重要的一个宝贝。翻开一看,不禁失望,这哪是是什么宝贝,一个小孩儿巴掌大的小记事本,页数也不很多,里面的字数也接三片二记的不是很多,但老康重申,这是他一生的“经历”。于是我决定研究一下。第一页第一行写着:“出生: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五”,下面依次是学生,种地,学生,工作,入团,中苏友好,县学习,肃反工作,入工会,回吉庄,做钢厂,工社,下乡,公社团委,公社工委,入党,转正,县团委秘书,阳眷公社宣传委员,王庄子公社党委秘书,北水泉公社行政秘书,吉庄公社组织委员……等等,每次事件后面都详细记录着年月日,甚至重要事件还记着当时的人物,如入党介绍人:安凤桐、尚金祥;任县团委秘书时的书记是袁世有、杜有成;任阳眷公社宣传委员时的书记李松林、主任尚金祥……我估计再往后工作没咋调动,若不然,这半个巴掌大的小本本,不会仅仅两页就把人家老康波澜壮阔的工作经历给记完了。不过,想想老康总共不过只上了四年学,要想工工整整记录这三十多年的工作经历,也非是件易事。可见这些现在的我们看来陌生又模糊的人名地名,每一笔小事件,对当时的老康来说,都是生命中的了不得的大事件,似乎每一件都左右着他及全家人的生活和命运,想到这,不禁对这一行行的蝇头小字肃然起敬起来。本上再往后第三页,仍是“县内各项活动记载”,总共记录达五页之多,记的是从五八年到六五年九月的事情;然后是“气象与科学杂记”,里边的内容看样子像是从报纸或收音机里抄来的;最后才是几页笔迹潦草的“家事杂记”,这里边真正的家事,如搬家、生女、探亲等等事物只记了一页,其余的则全是来往帐目,里边还又加杂了一页半页的团工作、团县委通知之类的工作记录。这个小本本总共记录只有二十几页,家庭事物只占了一页,其余全是工作,帐目,不禁让人联想,这真是这些老共产党对待家人的态度吗?这时,老康的大女儿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当然!人家俺爸爸是共产党员,回家吃一回饭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吓得我都不敢进屋了!你们看为啥现在连孙子也不会抱,当初根本就没抱过俺们!”哎呦,这当爸爸的真有那么忙,就连自个的闺女都没抱过一次吗?一听这话,老康就急忙辩解:“咋么抱过,二子那年弄着脚了,我么拿车子推上她看去?”大家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是,对一个老共产党员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

当我拿起另一下本子接着翻下去时,似乎又对老康出现了一种新的认识。他甚至还曾写过一页半的自传,尽管题目还没来的及取。开头是这样的:“我于一九三四年十月五日生寸蔚县黄梅乡东吕家庄村。当时全家八口人,祖父谁谁谁,祖母张某氏……”接下来的人物还是以往记帐式的文风写完,第二段便是:“这时正是日本国侵略中国的时刻,我父和二叔于九三六年六月参加了抗日工作队……日本帝国主义勾结国内汉奸、卖国贼……”等等,简直句句都是大片的感觉,可老康总共用了不到两页半就把自己的传记写完了。想起他经常对我们讲的三天没娘,五岁没爹的悲惨经历,由于讲的次数多了,我们也对这八十多年前的故事想象的没啥新鲜感了。甚至老康自己都讲,说自个命硬,一养下就把娘克死了,后来爹又被日本鬼子挑了,是爷爷奶奶拉扯大的。然而,这对于我们及老康自己来说,已然成为故事,渐渐也就忘了。他当时觉得自己这些故事很重要,但最终写的不大妥当,所以也以半途而废告终。不过,翻到其它本子上的东西,那些革命歌曲歌词,电影电视剧名称,二人台,快板书,都记得比较全面,整齐。由此看来,当初我们老康也是一个比较文艺的青年。前些日子,镇上那些文艺队的大爷大妈们还来找老康要二人台的词谱呢!

老康是个细致的人,这点不仅表现在对服装食物的要求上比那些没文化的人讲究一些,还表现在一说起文艺的事来,他总是津津乐道。什么家族历史,村镇来历,神仙龙王,土匪豪绅,时政新闻,天气预报,那件也能讲个头头是道,绘声绘色。除了这些,至退休后,他还把在几十年工作中积累的经验和作风,又转移到某些家庭的事物上来。刚开始几年,对家庭成员的要求都比较严,后来年岁大了,也不管了。只是自己做起事来,仍是一丝不苟。比如家里几十号人口的生日,不管你在什么地方,干什么工作,是刚几岁的孙辈,还是已经做了爷爷奶奶的儿女,只要每年到了生日这一天,总会有老康的提醒和祝福准时送达。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咋做到的呢?人家每年元旦准时换的新月份牌里,一页一页将要过什么节日,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清清楚楚标着呢!弄得我们这些每天丢东忘西的中年人,常常是汗颜得很。

老康的思维清晰,辩论起问题来论点始终坚定不移,就算年青人也丝毫占不了上风。前些日子,我说:“爸,您把自己那些东西整理整理,写成文章,然后往《雪绒花》平台一发,那一下可就成作家了!里边说不定还有您认识的人呢!”。老康听了这话很是心动,只是写文章的事迟迟没见动静。不过老康的小日记本上大多是实实在在的摘抄和记录,尚没看到能成篇的文章。我想:或许,心里如果没点“鬼风妖气”,这文章还真写不好,看来老康的“诌”功还不太到家。

今天,暂且由我把老康的事迹略讲一二。其目的,是让这位爱好了一辈子文艺的老青年露一露脸,给我们这位自没了老伴儿后,常常孤伶寂寞的老爸增添一丝精神上的乐趣。希望他能找到并且努力去爱自己真正想爱的东西。

同时,也想提醒一下暂时还不能设身处地感同身受的我们:当我们终将老去,不用再为肉身的欲望辛苦奔波时,若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什么,还没学会去爱,会不会更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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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趣之二:过大年唱大戏

乡趣之三——捉蚂蚱

乡趣之四:小镇上的名人



作者简介:

孙丽君,蔚县人,农民的女儿。人生信条:米粒之珠,犹有牵挂。始终在感恩中寻找,在感恩中等待,愿与你一起唤醒的灵魂,找到快乐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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