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如秋天，活得孤独又通透
01
年过三十后，就喜欢秋天了。丰子恺说：“我只觉得一到秋天，自己的心境便十分调和。非但没有那种狂喜和焦灼，直常常被秋分秋雨秋色秋光所吸引而融化在秋中，暂时失去了自己的所在”。
我想我的性格是适合秋天的，温润而不激烈，清爽而不抑郁，慢热而不黏糊，就像这城市的秋天。
去年秋分的时候，写过这篇文章秋分，写给秋天，这段时间应该去爱。写的那一天打了一场球。刚好今天也打了一场球。我想写秋天了。
我这个年龄就像初秋，不像深秋那样成熟，也不像冬天那么凛冽，夏天的热情还没退却，秋天的果实已快到来，一边失去，一边成熟。热情还在，岁月未老，我们需要好好享受初秋。
“人们爱把青年比作春，这比喻是正确的。可是彼此的相似点与其说是青年人的晴朗犹如纯阳的阳丽，倒不如从另一方面看，青年人的愁苦、青年人的成长，更像那在阴云暗淡里的风里、雨里、寒里演变着的春。而后者比前者更漫长、沉重而更有意义。”
——《给青年诗人的信》里尔克著
冯至译
青春就像这城市的春天一样，潮湿，阴郁，又不知所措。所以并不喜欢春天。
秋天多好啊。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这个城市的秋天很短，短得没时间去思念谁。秋天应该乘坐一趟飞机，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或者写一封长长的信，收件人不详。就如里尔克的《秋日》里所写的那样：
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不停地
徘徊，落叶纷飞。
——北岛译
史铁生说，秋天是从外面买一盆花，回家的时候，把花搁在阔别了的家中，并且打开窗户把阳光也放进屋里，慢慢回忆慢慢整理一些发过霉的东西。《我与地坛》
02
秋天适合做点什么呢？
秋天适合恋爱。
就像《秋天里的童话》里那样，恋爱会让一个人变得更好，满口粗话的船头尺，在爱情面前也变得更优雅，因为他希望自己能够配得上“十三妹”。他不断改，不断地追，但还是没能追得上。
十三妹：那你以后想干什么呀？
船头尺：我希望有一天在这里开家小餐馆，门口对着大西洋，每天晚上收工，搬张凳子，吹吹海风，喝喝啤酒，不知道多写意。
船头尺：也许到时候你就走了。
十三妹：也许我还在这里呢？
船头尺：你……你还在那就一起看海咯。
这种恬淡的爱情故事，适合在秋天发生。整部电影，就是在说，恋爱啊，要快乐，要有美好的回忆。
秋天适合怀念。
史铁生写过一篇文章《秋天的怀念》，怀念他的母亲，怀念母亲说带他去看菊花：“北海的菊花开了，我推着你去看看吧。”但是史铁生还没答应母亲去看菊花，她就去世了。
“邻居们把她抬上车时，她还在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我没想到她已经病成那样。看着三轮车远去，也绝没有想到那竟是永远的诀别。
邻居的小伙子背着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正艰难地呼吸着，像她那一生艰难的生活。别人告诉我，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那个有病的儿子和我那个还未成年的女儿……”
“又是秋天，妹妹推着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我懂得母亲没有说完的话。妹妹也懂。我俩在一块儿，要好好儿活……”
秋天要好好活着。
秋天适合反思。
春天和夏天，我们犯过的错，都在秋天梳理，原谅自己，好好享受秋天。就算一无所获，就算一无所有，就算两手空空，我们依然要感谢秋天。
就如韩国诗人高银写的：
稻田里的活儿终归是徒劳
甚至亏本
可秋天毕竟是秋天
谁都忙得脚步沾地
仿佛永远不会离开这里
人生在世 岁月也不是庞然大物
对谁来说都是渺小。
——《黄昏的田间路》
03
秋天，当然适合读书。
秋天是孤独的，正如奥地利诗人特拉克尔写的一首诗歌：孤独者的秋天。这个秋天读一本讲孤独的书——《孤独的城市》。
在城市里，谁不会感到孤独呢？在每一个格子间，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永远难以弥补，在一个生机勃勃又人满为患的城市感受孤独：
“想象倚窗而立，在夜里，在一幢大楼的六楼、七楼或四十三楼。这座城市所展露出的样貌就是一排排房间，数十万个窗口，有些暗着，有些充盈着绿色、白色或金色的光。陌生人在其中来回游移，专注于私人时间里的各种事务。他们是你能看见却无法触碰的人。”
“无论身处何地，你都可能感到孤单，但生活在一座城市里，被数万人围绕着，又会催生出一种别样的孤独的滋味。”
作者奥利维亚写作《孤独的城市》源于她失败的爱情经历：为了一个承诺飘洋过海，一个人来到纽约与“真爱”相会，却被无情抛弃。
“我之所以会来到这座城市，是因为我坠入了爱河，过于轻率地扎了进去，然后迎接我的却是一路坎坷，而且我变得出人意料的烦躁不安。在充满欲望的虚假的春日里，那个男人和我曾有过一个草率的计划——我会离开英格兰，到纽约来找他，并在这里定居。”后来男人逃避了这段爱情。“没有了爱情，我发现自己无助地依附于这座城市本身。”
一切都是陌生的，没有亲人和朋友，她时常蜗居在转租的旧公寓里，或者漫无目的地穿行在漂亮的石子路上，或是一直沿着人行道走到河边，驻足凝视。
是不是很熟悉的桥段，相信很多人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为爱和梦想奔走，却事与愿违，陷入孤身一人的境况，你以为奔向了爱情，谁知是奔向了孤独。如果你能够安然享受这种孤独，也是一种馈赠。
奥利维亚开始深入地体会孤独的滋味，并追寻孤独的本质：孤独意味着什么？她把目光转移到许多曾经生活在纽约的艺术家身上。
这些艺术大师也曾陷入孤独与痛苦中，经历过难以言喻的精神烧灼，但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展现孤独，可以说，没有孤独，就没有这些艺术家的成就。
就如里尔克写《秋日》，那是1902年9月21日，巴黎，秋天。那时候他刚来巴黎，强烈的孤独感和漂泊感，让他写了这首诗。
他向往人群渴望交流，但又独来独往，保持自身的孤独状态，他可以在信件里和远方的朋友诉说无数的情绪，但在现实中往往不愿不语。这是城市的孤独，也是秋天的孤独。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04
秋天，当然还适合读诗。
智利诗人聂鲁达有首诗歌叫做：我记得你去年秋天的模样。
我记得你去年秋天的模样，
灰色的贝雷帽，平静的心。
晚霞的火焰在你的眼里争斗。
树叶纷纷坠落你灵魂的水面。
你像蔓生植物紧缠我的两臂，
树叶收藏你缓慢平静的声音。
燃烧着我的渴望的惊愕的篝火。
缠绕着我的灵魂的甜美的蓝色风信子。
我感觉你的眼睛在漫游，秋天已远去：
灰色的贝雷帽，鸟鸣以及房子般的心
——我深深的渴望朝那儿迁徙，
而我的吻落下，快乐如火炭。
船只的天空，山岭的阡陌：
你的记忆由光，由烟，由平静的水塘组成！
你的眼睛深处燃烧着千万霞光。
秋天的枯叶绕着你的灵魂旋转。
我记得你去年秋天的模样，毕竟属于过去式，“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秋天年年会到来，而你是否还是去年秋天的模样？我只庆幸，这个秋天，还好你在。
希望明天秋天，你还在，我会一直记得你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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