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狩猎民族的消失:顾德清、顾桃父子与鄂温克人
顾德清、顾桃父子的摄影影像,一朴素而静谧,一落拓而鲜丽;文字上顾德清更侧重作为《日记》作者的主体体验,顾桃作为纪录片导演,角度则更偏重旁观和对拍摄者口述的忠实,其中又有某种情感的张扬。
一个狩猎民族的消失:顾德清、顾桃父子与鄂温克人
顾桃,1970年生于内蒙古呼伦贝尔。父亲顾德清在20世纪80年代初,常常“失踪”几个月,每次回家的时候,顾桃回忆说像是“野人归来”,“头发老长,要不索性就是没头发,脑袋上全是伤”。后来顾桃才知道,父亲的几次“失踪”,是在深山老林里与使鹿的鄂温克人在一起,与他们一同生活、狩猎、迁徙,并用影像与文字记录下这一切。
80年代顾德清在大兴安岭一边随鄂温克人迁徙,一边用日记和摄影图片等形式记录下鄂温克人的生活,也就是后来的《猎民生活日记》。摄影作品中有摆拍也有抓拍:身背猎枪的少年猎人和劳作中的妇女露出平和喜悦的面容;驯鹿满载如枝如林的鹿角头颅沉思般低垂,宛如梦寐。
▲家庭照,左一顾德清,右一顾桃
31岁时,以摄影为生的顾桃从外乡漂泊归来,开始读父亲的书,产生了要去看看父亲“曾经拍过的这些人,现在在干什么”的想法。于是,他回到了父亲曾经追踪游牧部落的地方——“敖鲁古雅”,一个他从未谋面的另种意义上的故乡。
从2005年开始扎根于敖鲁古雅,拍摄了纪录片《敖鲁古雅· 敖鲁古雅……》《雨果的假期》和《犴达罕》。和父亲一样,2013年顾桃出版了《忧伤的驯鹿国》,同样是摄影与文字相结合,藉以传达一个古老北方民族最后的记忆,其中既有顾桃本人在敖鲁古雅的生活手记,也有对鄂温克部落成员口述的一一记录。
顾德清、顾桃父子的摄影影像,一朴素而静谧,一落拓而鲜丽;文字上顾德清更侧重作为《日记》作者的主体体验,顾桃作为纪录片导演,角度则更偏重旁观和对对象口述的忠实,其中又有某种情感的张扬。鄂温克人在游牧狩猎文明的日趋灭亡过程中,对酒精产生了危险的依赖与迷醉,这一填补内心空洞的现象贯穿父子两代人的观察。但到了顾桃的时代,鄂温克人已经被没收了猎枪,失去了捕猎的权利,昔日静谧的危机感已经演变为赤裸裸空荡荡的哀恸。
▲顾德清摄《猎人与杜鹃花》,一种理想生活
▲顾桃镜头下的驯鹿与人
顾德清:猎民生活日记(节选)
说来也真是巧合,在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民族”的少年时代,曾在一本杂志的封面上看到几个身穿兽皮衣,胖胖红红的脸,头戴大皮帽子,背枪挎刀骑在马背上,做“瞭望”姿势的人的照片。当时觉得这些人的装束有些奇怪,与我平时看到的不尽相同,后来才知道这是鄂伦春人。没想到1964年我从内蒙古艺术学校舞台美术专业毕业,就被分配到鄂伦春人身边,开始了我一生的工作和生活。
鄂伦春族是生活在大、小兴安岭的世世代代以狩猎为生的民族,衣、食、住等生活资料几乎全都从自然界直接获取,由此形成了鄂伦春族独特的狩猎文化。
由于历史、社会、自然等种种原因,他们在20世纪50年代以前还一直过着游猎生活,较完整地保留了氏族社会的原始状态。
新中国成立以后,鄂伦春族于1951年成立自治旗,又先后在1958年全部实现了定居,生产实行多种经营,从而结束了自古以来的游猎生活。
定居以后的鄂伦春族,在一段时间内仍然在劳动、生活、信仰诸方面保留着很多历史上遗留下来的东西。
用什么办法把他们最后的狩猎生活和他们从前人继承下来的文化记录下来呢?于是我选择了走进他们的生活、摄影和笔记。
在我深入鄂伦春族生活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同在大兴安岭,与鄂伦春族相邻又相似地处于狩猎、采集、捕鱼经济发展阶段的敖鲁古雅饲养驯鹿鄂温克族。
在几年的时间里,我反复到他们当中拍照,和他们共同狩猎,共同生活,体察他们的勤劳、勇敢、智慧和克服困难的毅力,感受他们的淳朴和善良……
兴安岭美丽而富饶,然而狩猎所获并不总是丰厚的,有时甚至是徒劳。自然生态和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狩猎必然要被淘汰。
所幸的是,进入1990年以后,狩猎族已调整了生产方针,他们放下了猎枪,开始保护森林生态资源,保护绿色家园,开展多种经营。
狩猎已经成为历史。
顾桃:“鄂温克”三部曲之《犴达罕》
《犴达罕》是顾桃“鄂温克”三部曲之一,以一位鄂温克族人的视角展开,猎人维加在禁猎之后,挣扎在游牧生活方式的消逝和现代生活的不适应之中,终日酗酒。他是诗人又是骑士,时而疯癫时而温柔,时而极端时而文艺……
醉酒之后他会自言自语,“我从弓与箭的文化环球,来到了原子弹的时代,他们把我抛出去,我们的文化正在消失,语言和制度也在消失,还有四个猎民青年,被带上了法庭,这是对狩猎文化末日的审判,审判吧,审判。”
片中,维加经常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喝酒,感概,闲逛……还加入护林小分队寻找犴达罕。之后他收获短暂的爱情,移居海南, 但由于生活方式的差异,最终分手回到了大兴安岭,继续去寻找最后一只犴达罕。
“犴达罕”是民族语言的叫法,它的学名叫驼鹿,是兴安岭森林里体态最大的动物,鄂温克族人很早就驯服了它们,一生与鹿相伴。随着禁猎的指令颁布,不少族人被迫放下猎枪,离开森林,到新的定居点开始新生活。
但是脱离了传统生活的鄂温克族人心中的苦闷只能通过酗酒抑制,当传统的生活方式遭遇现代文明的“侵略”,身处其中的人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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