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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罩猎人#,一部游往“漩涡中心”的网生纪录片

凹凸镜DOC 2022-01-02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PlanJ Author Plan J

腾讯新闻和微博ID“花总丢了金箍棒”(花总)合作推出的系列纪录短片《口罩猎人》,是新冠疫情期间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视听作品之一。这部作品讲述一个中国商人疫情期间在土耳其采购口罩的故事,包括8部短片,每部短片时长约为10分钟,以及一个60分钟的长片版本。短片和长片都有不错的口碑。

 

2020年5月14日,Plan J邀请花总和腾讯新闻的制片人徐婵娟举行了一次在线分享会。以下为分享会实录,问题和回答均经过编辑。


                                                   《口罩猎人:中国商人林栋的全球采买故事》未删减版

#口罩猎人#,一部游往“漩涡中心”的网生纪录片


整理|冯子凡

来源丨Plan J

 

“我不是讲口罩战争,是人”


夏佑至:从2020年1月新冠疫情爆发到现在,已经有四个月的时间了。《口罩猎人》是在认知上给我们全新刺激的一个作品,未来我们回过头再来看,《口罩猎人》会是很好的一个文献。


花总:因为疫情,我之前的一些计划都被打断,需要有新的安排。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接下来的疫情假如还要持续很长时间的话,作为一个内容生产者,我该怎么办?


很多时候题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有人说我抢记者、媒体的饭碗,其实不是,有很多记者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出现在现场,所以是他们给我留了口饭吃,但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对于个体的观察者来讲,最大的好处是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后来我就去了土耳其。


当我刚到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时候,还没什么想法。伊斯坦布尔的香格里拉酒店是当地排前五名的酒店,当时大堂像一个菜市场,形形色色的线人——包括一个军火商都在那里围着两个中国人打转。场面非常诡异,我觉得这里面应该会有一些故事值得我去追求。


我有个粉丝wake当时也住在那里。我们在香格里拉酒店地下一层的中餐馆吃饭的时候,我听她说,这个地方除了你之外,就只有做口罩生意的中国人了。wake当时在帮助一位叫林栋的商人采购口罩。我提出来想做一个访谈性质的东西。林栋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后来在拍摄中,他表现出极其惊人的透明度。因为在接下来两周时间里,我几乎是全天候零距离的跟拍,远远超出一个访谈。这个片子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我其实一直到现在为止才逐渐把拼图还原出来。在那个时间节点里,林栋有巨大的向国内交付的压力,已经面临着非常大的信用危机,向他下订单的客户觉得交付速度太慢了。林栋接受拍摄,大概是想让国内的人知道他是在干活。但他也没想到我们会折腾的这么大。


一点感受:一定要保证你在那个时间,越往漩涡中间靠越好,虽然我开始不知道伊斯坦布尔可能是口罩生意漩涡中心,但当你处在那里的时候,就能感知到水流的方向,会想办法往那个方向靠,一种是它把你吸进去,另一种是你努力游过去,好奇心和窥探欲要足够强,保持它的最大化。


《口罩猎人》海报


夏佑至:因为整个片子最后剪出来的是一系列的短片和一部长片,这是一个相当大的体量,所以你在伊斯坦布尔待了多久?除了我们看到的场景,还拍摄了些什么?


花总:除了第一个星期漫无目的之外,在那里两周多的时间都是在拍这个口罩采购团队。拍到的素材比成片肯定要多,包括丢失了一部分。更多的生意细节,支线人物(包括帮助林栋解决财务垫款问题的香港商人),后来都没有展开。


我对这个片子的想法发生过两次变化,最初是想拍个十分钟的小vlog,后来得知有机会跟拍后,野心上来了,想拍口罩黑市的产业链。拍了一个多星期,我发现我只能跟着林栋,没有办法深入到上下游,还原黑市不现实,但反过来,林栋drama的气质,人性的复杂性很吸引我。所以我更想记录这个人,所以从片名可以看得出,我不是讲口罩战争,是人,通过人的线索去探索当时发生的事情


《口罩猎人》第1集《赌局》海报


#口罩猎人#,一部网生纪录片


夏佑至:你在纪录片这个领域一出手就有很好的反响和口碑,会有进一步的创作计划吗?


花总:我没有。我不是一个纪录片导演也不是一个拍纪录片的人,不是那种filmmaker,我认为我就是一个博客(blogger),只不过形式上从过去的文字变到图片、视频。它可以是一个几分钟的vlog,碰到好的题材也可以做成一个纪录片或节目,从整体上讲,我没有把自己定义成要在纪录片上走多远的职业选手。


夏佑至:和十几年前相比,我们所在的网络环境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和受众的关系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对我个人而言需要心态上的调整。自从进入微博时代,你和粉丝就有很好的互动,在纪录片中你和粉丝、也是拍摄对象的wake有很有意思的互动。你是怎么界定自己的角色和用户之间的关系


花总:我不认为我是一个自媒体,但我认可我是一个社会化媒体或社交媒体,我的内容生产、组织、互动都是通过社交媒体平台实现的。甚至平台属性反过来影响到我内容的表现。vlog式的纪录片,是第一人称,主观的,介入的视角。你看不到我,但我一直都在场景里,始终和他们在互动,它强调更加个人化的表达,它不仅仅是记录。纪录片的那种客观性,和《口罩猎人》中主观表达下的客观性,是很有意思的。


很重要的一点,作为一个社交媒体人,我的内容生产方式跟学院派最大不同,从选题挑选、到拍摄制作的节奏,以及传播的议程设置上,我们都是社交媒体化的,我觉得这个片子最有意思地方在这。口罩猎人不是用书名号《》框起来的影像作品,是#口罩猎人#,内容是通过话题来存在的,我们输出的不仅是多集或者长片,你会发现它会带标题党类的话题,这个是社会化媒体的运营手法。我们是网生纪录片不是网络纪录片,它必须从互联网的土壤中起来,符合社交媒体的传播规律。


《口罩猎人》第2集《困局》海报


徐婵娟:花总是我在合作过程中配合度最高的一位IP了。作为平台,腾讯新闻是不养制作的,我们需要和外部制作团队进行合作,但是我发现很难找到合适的制作团队做出这种网络生长的内容。腾讯新闻跟运营很紧密,长版很难分发,在花总的素材基础上 ,我们做了三个重要改动:


1.花总的人物线,确定个人视角的叙事方式。以往的纪录片是导演跟摄影师交流、多个视角处理。但这次花总既是导演,又是摄影师,只有一个手持的机位。所以影像的视角是个人化的,影随心动,放大主观性 ;导演和拍摄对象的关系,在这里是比较平等,独家性的关系;站在公众的视角上提出很多问题(构成一条暗线),个人视角处理素材的好处是特别灵活。


2.做了分集处理。我们只有一周后期时间;新闻平台的分发,长片没有分发的可能性,以分集的方式,话题点很多。很多人认为分集就是把长片拆条,但其实每一集都有逻辑,不是简单的剪刀手。


3.把故事化的技巧引入现实题材的处理,形成了追剧的效果,顺应互联网观看的需求。我们在片子的开头结尾做了形式感的设计,把最精华的放在开头结尾。主体的内容部分都是一个独立故事,段落的衔接是非常严谨的,密集信息的处理方式,观众会感觉很爽,但信息的释放要有章法,高效,不要误解很重要的地方。把每个事件用局来总结。


这个片子的数据情况:先在腾讯24小时首发,平台3200万播放量,主话题#口罩猎人#阅读2.2亿,讨论12万。这种处理方式和运营方式,让传播力远高于以前现实题材的纪录片。


《口罩猎人》多种运营方式介入


夏佑至:疫情期间,新闻机构和平台都有如履薄冰的感觉,对这个题材有过犹豫吗?


徐婵娟:题材是接受的,但是开了很长时间会来评估风险。开了三周会,决定接受,只剩下一周来剪片子。


夏佑至:有时候我们会有一种执念,希望一个好题材能生成一个完整的作品。做长片还是短片,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徐婵娟:我去腾讯前,一直在央视,做十几年纪录片和深度报道,那个时候会有作品感的执念。但经过腾讯这四年,你不得不去理解、适应,我已经丢掉了这种执念。我们现在叫做产品,它是需要作出适配和改变的。像口罩猎人题材的处理,是在摸索过程中找到的一个比较好的方式来呈现。我没有很大执念做一个长的东西和完整的东西,才能体现内容的价值。


《口罩猎人》第5集《对局》海报


夏佑至:腾讯现在是这类现实类题材纪录片主要的采买方,不同的导演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也不同,你们和不同的团队合作时,运营需求和制作团队对产品最终形式的期待之间的差别,会是一个问题吗?


徐婵娟:腾讯新闻的谷雨工作室也会出品、联合出品或者版权购买很多的纪录片,例如《江南女儿》,故事本身特别好、很精彩,甚至震撼人心。但它是一个长片,再配上文字报道的方式,在运营上真的非常困难。做分段的话他们又觉得伤害了作品本身的价值。实际上你必须要找一个方式达到平衡,不然它的数据,可触达的人群是很窄的,扩大不了作品的影响力。我是希望能大众化,有更多人去看,而不是只有5%的人看到,所以必须去适配现在的方式。


花总:我想补充一下,刚才我们一直在讲网生纪录片,在过去导演或制片人做出来后这个片子上线或上映,就交给运营团队去分发、导流量。但真正意义上的网生的影像产品,甚至就应该由作者自己来,由内容生产团队来,而不是交给商务团队,因为它和导流量不同,它是有一个议程设置在里面,所以社会化、互动化的运营就是网生产品的一部分,它们是不可割裂的。所以如果把这部片子当作一个探索的话,我觉得这是值得关注的点,我们可能也会在接下来延续这个做法。



互动问答


Q1:比起林栋,对wake更感兴趣,花总有没有想过将wake这个支线人物再多一些展现?其实这是传统纪录片拍摄过程中,导演经常会面临的问题,各种人物不断进入拍摄当中,所以对创作者来说确实会面临这样的选择。相信你也会碰到更多有意思的人,怎么处理?


花总:我想过wake在故事里的呈现比例,后来还是尊重她个人意愿。Wake最初加入那个团队的时候,其实是林栋的合伙人之一希望Wake去看着林栋。


Q2:片子播放后,有很多关于林栋的信息出来,林栋本身有很多非议。想问花总,在刚接触林栋的时候对他了解吗?会不会担心自己成为他包装自我的工具?


花总:我从来不担心这个问题。我们都是中年人了,对人在判断上基本是八九不离十的。包括现在所谓起底的东西,并没有超过我对他动机的想象。我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故事猎人,我只关心这个故事是否足够吸引人。所以林栋真的是一个非常复杂、纠结、drama的人,能碰上这样的人多好啊,梦寐以求。即使他是表演12天给我看,我把这12天记录下来也是一件非常棒的事情。

《口罩猎人》第8集《番外局》


Q3:故事当中出现的信息,你怎么确定信息是可信的?有没有做信息核实?比如熔喷布质量的问题。


花总:如果我是一个特稿记者,那我做这个题的方法、站位,以及最终的呈现会截然不同,一个信息需要多方信源交叉验证。但它是一个vlog化的纪录片,我给自己提的要求是忠实完整记录呈现在我面前的情景,哪怕是一场戏剧。而且在当时的情况里,如果要展开对某个点的调查或验证,这个工作就难以继续了,所以其实我是没有选择的余地。我觉得比较好的分工是,我把这个片子做出来,有人看到了去起底,做更深度的调查报道,在传播的链条上大家各自扮演不同的角色。我不可能一边做记录者一边做法官,那不是我能承担的。还有我给婵娟的建议,打一行字,风险提示:本片不构成投资建议或信用背书。


《口罩猎人》第3集《僵局》海报


Q4:腾讯新闻作为运营方来说,vlog这种非常主观的形式内容,我们要剪成作品的话,关于fact check会有担心或者特殊的考量吗?


徐婵娟:这个倒不会,因为所有争议性的问题花总已经在里面提出来了,和本人已经有交流求证了,以前我们做新闻调查的节目,它是在一个事件引起广泛关注度,有很多未解的或者没弄清楚的内容,我们用调查的方式介入,再去追踪、求证。它是基于已有事件话题的基础上进一步做的事情。那花总做的是一个原发的内容,同时又不是一个报道。他做到完整跟踪记录,并将发现的问题向对方提问就可以了,至于这样的故事之后会引发什么样的争议,那是接下来的事情了,所以在原发故事之初,我不需要考虑那些。


Q5:花总向林栋提出的问题是提前准备好的吗?还是拍摄时临时想起的?你对他的提问是否包含风险的考量或者对拍摄者身份隐含的交代?


花总:我跟林栋讲的是,我想问你一些大家都很想问你的问题,但我也有我的考虑,他是有一定应激的性格的人,所以如果没有那些所谓道德层面的质问,就不会有他一连串的反问。你怎么把这个人逼到墙角,逼着他防守,因为对于林栋这样的人来讲,他有非常强的自我保护意识。我对他的判断是,他在自己灵魂的周边,20厘米处,画了一个保护的圈圈,他把自己严密地封锁起来,你touch不到他的内心。但是圈圈之外的所有地方他都展露给你,这里面的问题是,怎么打破这个结界?必须要刺激他。有些问题就是我想逼着他去回答的,我并不认为这些问题很傻、很书卷气。我必须要知道他对这些问题的看法是什么。有好几个晚上在香格里拉的大堂,他很喜欢喝威士忌,我说我买酒给你喝,我们敞开来聊,至少在那几个瞬间的时候,他的结界是被打开的。


《口罩猎人》第4集《骗局》海报


Q6:拍摄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比如谈判的场面,陌生人会不会干涉或阻拦?


花总:并没有,因为林栋和wake对我是信任的,其他人只是认为我是林栋团队的一份子,所以当我拿着机器出现的时候,人家会说“中国人做生意真严谨,过程都要做记录”。所以过程中我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唯一的是安保公司,他从林栋的生意里有抽成,刚开始摸不清你的来路,有戒备,但后来他知道 OK,你可能是老板的朋友,放松警惕了。所以刚开始阻力是来源于内部的那些保镖,后来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查看完整版《口罩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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