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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女导演用手机拍摄回国漂流记,入围瑞士真实影展

凹凸镜DOC 凹凸镜DOC 2021-05-06


《我的隔离熊》,浪漫喜剧的隔离日记


撰文、采访:何凝

编辑:小nine


日前,第52届瑞士真实影展(Visions du Réel)受疫情影响,正在在线上举办。瑞士真实影展注重纪录片制作方面的开拓精神,挖掘多样的纪录片,同时对于导演处女作也更加开放。

 

中国马维佳导演的《我的隔离熊》入围国际中短片竞赛单元。当导演马维佳正在法国斯特拉斯堡工作时,收到了朋友的信息提醒,即将封城。她很快就逃到了里昂,买了张机票终于回到了上海,在酒店开始了14天的隔离生活。她用自己的镜头记录下了这一路的旅程。

 


影片记录的是私人的旅程,在出行单上速写画画,在酒店隔离的自娱自乐,用矿泉水瓶做保龄球,叠起一个大大的被子熊。但同时,也记录下了许多人对于疫情的共同记忆。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在飞机场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下飞机时等待核酸检测,随时都会有“惨绝人寰”的一声;在酒店隔离,每天按时上门的送饭铃声……影片的风格是喜剧的,也是浪漫的。飞机上的诗歌,对门弹唱《对面的女孩》,以及把面包屑放在窗台,希望有小鸟来吃。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隔离熊》是马维佳导演的第一部纪录中短片。此前,她作为独立动画导演,《父亲与河》(腾讯视频可看)讲述了自己关于父亲的回忆,细腻流畅,充满温情。目前,她最新的作品《河岸》,讲述独生子女政策下女孩的命运,也引人思考。

 

凹凸镜也采访到了马维佳导演,谈谈她的这部纪录作品。以下为内容:


马维佳

马维佳,独立动画导演,1990年出生于安徽,2012年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动画学院,毕业动画短片《抢狮头》(Lion Dance)获得2012年亚洲青年动漫节动画短片至尊奖、2013年东京国际动画节组委会特别奖等奖项。


2015年获得芝加哥艺术学院电影、视频、新媒体与动画部门研究生硕士学位,其个人毕业作品《父亲与河》(The Same River Twice)获2015 芝加哥国际电影节动画短片金奖、2015 洛杉矶独立电影节最佳学生动画奖、2015中国独立影像展短片类评委奖等奖项;最新的动画短片《河岸》获奥地利女性动画节最高奖、芝加哥银雨果奖、莱比锡纪录片、动画节观众选择金奖等奖项。


《父亲与河》


凹凸镜DOC:我们看到片子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你新片的后期到法国去工作。能否讲讲这部片子是怎么来的?是什么时候想到,觉得可以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形成一个片子?还是一开始只是一个单纯的记录?


马维佳:去年2月份我去法国斯特拉斯堡工作,当时和团队在做我的动画短片《河岸》。3月中旬,疫情在欧洲大爆发了,片子还没有做完,制片人说马上要封城了,我只好连夜赶到里昂朋友家待着。


就这样我在里昂又待了将近两个月,国内的情况开始好转,好不容易买到一张机票回上海。我先从里昂坐火车到巴黎,在制片人父母空闲的公寓住了一晚,第二天去机场回国。我跟制片人曾开玩笑说回去的路上拍一个纪录片。


在巴黎机场排队托运的时候,我看到很多人都用手机拍照录像,大家可能想的都是要记录下这个太不真实的情景留作纪念,我也是。我后来观察大家,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事,就越拍越多,决定真的做一个纪录片。


凹凸镜DOC:在法国的那一段很有意思的是,你在通行单上画各种画来记录自己的生活。这是怎么想到的?画了很多吗?


马维佳:我在里昂朋友家待着,幸好我们俩可以互相照顾。当时法国已经全境限行,出了政策要求我们出门的时候要填写一个出行单,写清楚出门的目的,还有地址和时间,因为只让在家附近走动,时间不超过1小时。如果出门不带出行单,路上碰到警察巡视就要被罚150欧元。


朋友也是艺术家,只剩一个用来画速写的本子可以撕纸写出行单,我觉得很浪费纸,而且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每次出门回来以后就在出行单上画点画。总共出门16回,画了16张出行单。画的内容是当天所见所想。



限行两个月,慢慢地春天来了,里昂的街道边野花都开了。每次短暂的出门时间,我总是会采一些野花带回来夹在书里。回国路上出行单和野花都放在行李箱里,航空公司失误把我的行李箱寄丢了,我到了上海之后过了一个多月,行李箱才寄到。



再次看到出行单和野花让我很感慨,尤其回到中国,一切在慢慢恢复常态。回忆起疫情中我曾慌张、焦虑、郁闷,最后不得不接受现状,安静下来去创造。那种安静的状态是我应该记住的,我长时间地凝视每一片最平凡的野花, 试着把想象力释放在上面。于是我有了一个想法,决定把野花与出行单合在一起做一本图画书叫《里昂的野花》,作为对纪录片的补充。


凹凸镜DOC:在当时我记得是一票难求,而且感染风险也很大,你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尤其是在拍摄的时候,感觉需要移动,取景之类的,当时是什么想法,你害怕感染吗?


马维佳:我也是提前二十多天买到的机票,是平时的6倍价格。虽然旅行有风险,但是老待在里昂也不行,国内家人也比较担心,所以就回来了。我自己不是特别害怕,我觉得只要小心点就行了。拍摄的时候也比较淡定,用手机拍就像平时拍照一样,很得心应手。



凹凸镜DOC:片子全都是用手机摄像的吗?隔离生活看似漫长但也充满“自娱自乐”,影片中与自我的相处,用拖鞋丈量房间,用矿泉水瓶做保龄球……这些日常,你是如何选择的,并且在后期的素材选择上面是如何编排的?

 

其中,与对门的朋友一起唱《对面的女孩看过来》,这个也是很有意思(还很浪漫),能讲讲更多的吗?还有一些别的有趣的,印象深刻的你可以分享的吗?


马维佳:片子全是用手机拍的,因为没有正规计划要拍,当然也没有任何设备的准备。在机场和飞机上拍,可以观察周围的人,他们给我灵感。在酒店大多数时间只有这个房间和我自己,房间里的东西,每天怎么生活就拍什么。我列了一个清单,把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写下来,然后再拍,这样有条理一些。大多数事情按照时间顺序剪辑,还原14天的真实感。



对门的朋友就是在机场认识的热心留学生,大家同病相怜互相照应,正好都有乐器,就隔着走廊一起唱歌。我们之后成了朋友,一直有联系。还有在飞机上坐我左边的男生,我帮了他一个忙,大家留了联系方式,后来我在剪片子的时候发现我拍的他看诗集那里看不清到底写了什么,就问他,他把整首诗发给我,我觉得很适合片子里那段夜晚飞机里的情景,就用在里面了。


Luís de Camões

路易斯 卡蒙斯


The sad and joyful dawn

那悲伤而又喜悦的黎明

Light full of pity and grief

整个的满是痛苦和虔敬

While the world makes in loneliness

只要这世界上还有思念

I’ll praise it and remember it

我就要它永远都被颂称

The mild light was breaking, shadows

她只在满身华彩且温柔时才走来

ran from the sun 

Light was the eye of the world

给世界以光明

It saw the parting of two souls

她看到他们与意志分离

Two wills thought were indivisible

这意志本身却永不分离

She heard the bitter,heartsick words

她看到那些痛苦的话语

that made the fires of Hell burn cold

可以把火焰也冻成冰寒

and soothed the lost spirits under the world

让受阻的灵魂安睡一隅



凹凸镜DOC:导演其实之前是做动画的,很有意思的是,影片中也有用日常之物形成动画的风格(熊,矿泉水瓶的爱心,衣服的跳舞,很喜欢)你是怎么考虑的?


马维佳:当时这样做,想到东西自己动起来,画面会比较超现实,以想象力对抗在房间里被关着的无力感。制作过程很有趣,确实起到了对抗无聊的作用。


凹凸镜DOC:能谈谈片名吗?我们看到有一幕是用被子叠了一个巨大的熊,但其他的出现好像并不是很多,怎么想到取名为My quarantine bear?


马维佳:我在巴黎的那个晚上正在看赫佐格拍的纪录片《灰熊人》(“Grizzly Man”),看了一半,另一半是隔离的时候看完的。我到了上海的机场也跟制片人发信息说“十四天之后我就变成了灰熊母人。”这是一个在片子里拖了好长时间的玩笑,由这个电影我才想到堆一个被子熊。



《灰熊人》讲了一个自愿前往阿拉斯加灰熊保护区跟野外的熊生活在一起的人,比起人类社会,他更想融入自然,甚至想变成熊。他最后葬身熊腹,死得其所。人们对他的行为有很多议论,有人觉得他是英雄,有人觉得他擅自逾越了自然的边界。赫佐格分析了他拍摄的素材,除了近距离观察熊,他还对着着镜头讲了很多自己的人生。摄影机是真正倾听他的伙伴。由疫情产生的人与人的隔绝使我向往野外,同时当我以自己为拍摄对象的时候更和他产生了一种连结。


凹凸镜DOC:动画片与纪录片是不同的影像形式,《我的隔离熊》也是你的第一个纪录短片尝试,你感觉纪录片和动画之间的一些差异或者共同在哪里,或者说,你怎么看这两种形式?


马维佳:从过程上来说,差别挺大的,我做的动画一切得从头计划好,剧本、分镜、设计,花上很长的时间。这部纪录片我拍的很快,完全即兴,没有任何准备和安排,是一次很不同的创作经历。也有共同点,都是叙事的,我都试图带着观众进入角色的视角来经历发生的事。


凹凸镜DOC:导演之前的动画短片《父亲与河》,还有你的新片《河岸》,其实涉及的主题也都是身边的人和事,并不是完全虚构的。对于生活中的真实和细节,你是如何理解的?和你的创作是有什么关系?创作之于你的意义是什么?


马维佳:目前为止我所做的片子都是基于我所了解的事实,这些亲身经历的事实使我想要剖析自己,表达我对生活的看法。从自己身边出发是我在创作进程中自然而然的选择。


但是事实并不是真实,事实是材料,有取舍地把事实组织在一起,呈现的那个令人信服的世界才是真实的。细节必须是在创作者遵守所建构的世界的规则下才能被设计出来。比如在拍纪录片的时候,我在隔离中对于场景在剪辑的时间线上有了大致的规划,但是拍摄并不一定是按照剪辑顺序来拍的。我会做记录提醒自己拍哪一场景的时候该穿什么颜色的衬衣,如果穿错了就会有时间线的错误。


凹凸镜DOC:你之后有什么新的创作计划吗?


现在有一个新的动画项目在做,主题关于阿斯伯格症,是自闭症的一种。在我拍了纪录片之后,也想继续尝试,所以目前正在计划先拍这个主题的纪录片,作为资料研究,然后把一些内容融入动画片创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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