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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工子弟处女作入围山形纪录片影展,聚焦变革中的煤城故事 | 专访《我跟着你》导演陈俊华

凹凸镜DOC 凹凸镜DOC 2022-01-02


采访:纠结的茶、张劳动

编辑:欧阳卓群

校对:冯琛琦

2021年日本山形国际纪录片电影节公布入围名单,这个曾走出过王兵、杜海滨、吴文光等众多国际知名导演的纪录片节在八月份公布入围名单,陈俊华导演的首部纪录长片《我跟着你》入围亚洲新浪潮单元。


纪录片《我跟着你》海报


从2014下半年国内经历煤炭产业调控开始,影片历时五年记录安徽省淮南市——这座老牌中部煤城。不同于过去中国煤炭纪录片的形象,《我跟着你》带领观众从空旷的国营煤厂地表到地下800米开采面,再到地球深处幽暗的采掘面。


影片聚焦于淮南煤炭产业两代人,三组不同的矿工,向我们呈现出中国当代煤矿工业的另一番景象。透过镜头回望,导演带着观众看见世代更迭,命运迥异和轮回。


导演父亲许多年前意外受伤,从生产线转岗后勤部门;一辈子待在小煤厂的干爹干妈却因统一关闭小煤窑而被迫失业;同辈的90后发小却又成为采煤工人,走进矿企。


影片中的每一个镜头,有不用言说的人物关系,而躲在摄影机镜头后的 “我”却又恰到好处的时隐时现,意外地呈现出不同的观影体验。除了对父亲无微不至的观察式记录,还有母亲入镜时吵架斥责的颤抖画面,以及干爹干妈为争取福利“挣扎”的劲爆私密镜头。发小结婚生子、下井吃饭,冷静和客观的距离又恰到好处。


城市经济的转折不可抗拒,而矿区凝聚的情感却让过往多了一份温暖。随着父亲单车上背影的远去,《我跟着你》纪念的是属于那亿万年轻一代更是属于上一代的体制经历。


在第17届山形国际纪录片电影节开幕之前,从影片本身到家乡煤城再到本片创作的内心变化,凹凸镜DOC与陈俊华导演聊了聊他的处女长片——《我跟着你》。


以下为精简文字采访版,详细完整版可收听本期播客。



01


从短片《芦山·纪》

到长片《我跟着你》



凹凸镜DOC:《我跟着你》最近入围了山形,能简单跟大家介绍一下你的片子吗?

陈俊华:我的片子讲述的是2014年之后,我的故乡安徽省淮南市这座老牌的煤城在经济上出现了一些新的变革。我回到故乡,以自身的家庭为基础,拍摄我的父亲,我的干妈以及我同龄的朋友,从这三类工人的角度去阐述一个煤城在经济再次变化的情况下,他们遇到的一些故事。

凹凸镜DOC:导演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意识地记录这种家庭故事?

陈俊华:我是2014年。当时其实我还在读大学,因为我自己在大三的时候做了一部短纪录片,这部短纪录片让我获得了一些电影节的奖项和资金。我(在)这个过程中又和很多前辈学到了很多东西,觉得自己还年轻,希望拍摄长片来锻炼自己操作影像和讲故事的能力。
 
在我读大四的时候,我就回到故乡,把镜头对准在煤矿中工作的父亲。我觉得父亲非常可爱,我就从他出发,慢慢地再把故事扩展到整个城市,扩展到三类不同的人物。所以这个片子其实从14年就开始了,一直拍到了18年的2、3月份,就是2018年春节之后还是会继续拍,但是这个片子就开始在剪辑线上操作,来形成它最终的故事了。
 

纪录片《我跟着你》剧照


凹凸镜DOC:导演的第一部作品叫《芦山·纪》,是地震题材。《我跟着你》的监制是杜海滨,他的纪录片《1428》也是很有名,所以您的片子为什么选他当监制?是不是因为受他影片的影响?

 

陈俊华:《1428》这部影片对我影响还蛮大的。在我读本科的时候,海滨老师有一次来我们学校放他的《1428》,看完之后我真的很震撼,我说纪录电影(还)能够被拍成这个样子。

 

后来四川省雅安市芦山县发生了(地震),汶川之后的8.0级特大地震。因为汶川的时候我还在读高中,那个时候对时事就很感兴趣、很敏感。读大学之后发生了这个事,我就参加了志愿者团队去当地做救援,帮助当地的灾民安顿。我就带了相机,记录了一些影像,后来把这些影像剪成了一部短纪录片。

 

拍了煤矿之后,就有跟海滨老师联系,聊了这个片子,海滨老师也给到了一些建议。2015年参加了CNEX第10届的纪录片主题征案,当时海滨老师又是评委。后来海滨老师就担任监制,给我一些指导。

 

02


重新审视家乡


凹凸镜DOC:影片我们看到你其实选了三组人物,父亲、朋友跟干爹干妈。但他们跟你的关系都非常亲近,都是你一些亲人朋友。你在拍摄他们的时候是如何考量应当如何去拍摄他们的?


我最记得影片的开头,你拍摄父亲的时候,父亲有一句话说“我脱个衣服你还拍”。类似这种,人物跟拍摄者(在影片中有)非常很明显的互动。

 

那段也是刚开始拍的时候,是不是后面拍多了,父亲可能也就不是很在乎了?

 

陈俊华:那个时候刚开始拍摄父亲不久,我就选择一种全记录的(方式),用我的视角来看父亲的这种方式。(不在家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爸爸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觉得所有子女都可以去想这个问题。

 

如果我不回到煤矿去跟着父亲一起生活,去看他的样子,我在2000公里以外北京生活或者在其它城市,爸爸是什么样子的?我对父亲好像并不是那么了解。当我回去之后,我就希望把爸爸所有生活的细节都变成影像化的内容,不管最后在我的作品中是否呈现,它都是对我一个最好的纪念。所以这是一个挺大的驱动,让我选择包括父亲脱衣服我都会拍摄。

 
纪录片《我跟着你》剧照

凹凸镜DOC:“私影像”这个讲法这几年蛮火,其实拍摄的是你的亲人朋友,所以有时候你去打破信任的璧层是比较容易的。但是有时候拍的很多素材都是生活化的、日常的,当你在成片的时候,你是如何去考量拍摄的素材是能成片的片段还是只能作为一个生活化的影像?
 
陈俊华:我这两年也是经常听到“私影像”这个词,也发现很多私影像的影片出来。对于我来说,最早我并没有去想这么多,对于私影像。可能刚开始拍摄的时候,我还不经常听到。最近总有人问我这个事,我觉得私影像的确刚开始的时候去拍摄建立关系是蛮容易的,但是其实拍摄是真的不容易。因为你必须要跳出来去看你的亲人,去观察记录他们的生活。
 
因为我一直都比较敏感,小的时候因为在矿区如果不出去玩,在家还蛮无聊的,我就总看电影,因此有大量的阅片,再到后来学电影,再到我自己就去观察人。可能小的时候我就有一些天生的脑子去记录和反思。那么大了之后,在拍摄这部影片的时候,当然我就会有一些便利。拍摄的过程中我会敏锐地知道哪一部分内容在我这个片子中是很棒的。因为在拍摄过程中,我自己心里面非常知道主题的方向,以及每个人物的个性和走向,所以我就非常明确每天拍摄的东西是否有用。
 
比如说用干妈两场戏来举例,吃饭其实是他们的最后一场戏,吃饭之前那一场戏是他们回去签字了。因为企业帮他们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要签字才能领到退休金。这场戏我是非常明确,这场戏是重点中的重点。因为它是这个事情的结束点,但是要是以这场戏为结束也可以,但是我觉得它缺点味道。我这部片子重点并不是说他们最后退休了多少钱,我的片子回归的就是家庭情感生活。
 
所以在最后一场戏的时候,干妈跟干爹坐在那里喝酒,打电话给他们远在香港的儿子,当然这个儿子是干爹跟前妻的儿子。他的前妻也是因为90年代煤矿那次变革,就离开了我们当地去了深圳,和香港的一位男士结婚去了香港。

干爹跟前妻离婚了之后,跟干妈他们在一个小煤窑认识了就结婚了。其实干爹他们的家庭也是时代变革,对家庭对情感这种撕扯与缩影。他的儿子跟我的区别就是最后去了香港。
 

“西部矿区”(图片由导演提供)

凹凸镜DOC:下井的镜头还是蛮冲击的。想问一下你那个镜头当时是怎么操作,以及在后期剪辑的时候为什么加了高度码?

它是一个长镜头,从井上开始,从0米、-1、-2、-3,一直到了-800米,其实这个过程又漫长又有趣,我看的时候这过程就是一直往下降,当时就有一个期待到底下到多少米,我心目中可能下个600米,下个500米就很高,但是最后落的是-800米,其实当时的震撼感还是挺强的。
 
陈俊华:因为作为煤矿生产的工人,我的发小他们的工作就在下面,所以他们每天的工作第一步就是更换衣服下井。对于我来说,我虽然在煤矿生活了20多年,下井对我也是陌生的,我从来没有说下到地底下,(看到)地球里面是什么样子的,我也不知道那种感受。
 
当我随着下井的罐,从地表往下从0米到-1,一直到-800米,我每一分每一秒的感触都是不一样的。刚开始的时候心中是会有恐惧,因为在全黑的一个空间内,再往下我也会有期待,“井下到底是什么样的”,“这要下多久”。慢慢地电梯越来越快,它加快速度的时候会造成我身体的反应,我耳朵就会失去听力。我的脑子也是懵的,整个人也是懵的,因为内心那种恐惧就会把我拉扯到完全不知所在的状态。
 
下到最下面,地底下800米之后,我感觉自己好像离开了地球。平时20多年都是在地面生活,哪怕是晚上也有天空在我们上空。下到地底下之后,只有那种像岩石一样的面,像那种巷道就像隧道一样,一直往前走,所以它和在地球表面生活区别是非常大的。我自己第一次下去,夸张地说就感觉自己好像死了一样。

顾桥矿(图片由导演提供)

凹凸镜DOC:片名“我跟着你”应该也是改过的,现在定这个名字背后的含义是什么?
 
陈俊华:“我跟着你”是改了第三次改到这个名字。我希望片名是那种温文尔雅的,有情绪在,有感情在。首先第一点,这三组人物跟着他们拍摄挺不容易的,所以我希望这个片名也是纪念他们能允许我让我有条件跟下来这个事。第二点也是比较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小的时候,我老妈没有太经常在我身边,老爸总带着我,所以我其实是跟着父亲长大的一个矿区孩子,最大层面的意思就是想纪念我父亲为我做的这一切。

03


纪念一代人的生活


凹凸镜DOC在影片的前半部分,其实有从一个比较大的视角去看整个煤矿,比如说你用航拍的镜头,比如说你用文字去概括一下整个家乡煤矿的发展过程。我想问一下你当时在拍的时候有没有做一些对家乡调查,以及中国整个煤炭工业的梳理,因为各地煤矿还挺不一样的。

 

陈俊华:有的。在我做这部影片的时候,我是非常深入地去研究、去查很多资料。淮南这个地方的煤炭最早是从清朝末年开始开采,到民国某个时间变成国民政府手中控制的最大煤炭企业,再到日本人来了之后,被日本人占为己有,“以战养战”。最后到建国49年之后,我们当地开始大规模地开发新中国第一批大型煤矿。

 

其实从整个时代和历史背景来说,淮南在七八年之前都是非常受国家重视的大型煤炭资源城市。78年之后逐渐改革,到84年我父亲来到这里上班,再到后来92年(后)全面市场化经济改革,煤炭国企也被推上市场,你需要自主经营等等。这些的事情我都了解得蛮清楚的。因为我觉得它是我做片子去认识自己的家乡,去认识中国煤炭的某个阶段发展的过程,一个必经的步骤。它可能在我的片子中不会呈现出来,但是它对我做这个片子,如何去讲清楚这个故事,如何去做到更深的程度是有很大帮助的。

 

淮南西部矿区全景(图片由导演提供)


凹凸镜DOC:我觉得其实这个矿区就和人一样有兴衰,有壮年时期,有暮年时期,我印象很深是导演用了一个字幕,说淮南煤矿经历了过10年黄金时期,现在又有新的变化,所以10年黄金期感觉是有无限遐想的,能讲讲那时候你的快乐时光吗?

 

陈俊华:伴随97年改革之后到2000年初,再到2010年左右我们当地的经济是非常好的。那10年也是我成长最快乐的10年,也是记忆最多的10年。那个时候我们都在矿区生活,我们有自己的医院学校等等。我们矿区有很多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奔跑,上学,读书,玩耍。


这10年整个矿区是欣欣向上的状态,工资开得都非常高,特别是2008年的时候,我们的平均工资在安徽省就排第一。(所以)我很多同学也不怎么好好学习,因为我们心里面都会有个底子,大不了我就进矿,而且我进矿赚的钱也会很多。所以后来大家可以看到片子中乐乐的角色,他其实就是和我很多发小类似,没有特别好好读书,最后就进了矿。

 

纪录片《我跟着你》剧照


凹凸镜DOC:乐乐其实也是导演的一个缩影,如果你不出来读书,可能也跟乐乐一样直接下矿了,做一个矿工。你有没有想过那样的生活?

 

陈俊华:我想过,包括跟乐乐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有在想。我刚毕业的时候,我父亲还是希望我去煤炭系统,当地的电视台或者党委宣传部,父亲还是希望我去做这种文职进到这个体系内。

 

乐乐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缩影。我其实就在拍我自己,因为我本身自己的小名也叫乐乐,这也是非常巧合的。所以拍到乐乐的时候,我就看到如果我不离开煤矿,我的生活也是进矿工作,结婚生子,经历一些煤矿系统的改变,自己再去面临子女的赡养和老婆的情感问题等等。


我去拍乐乐还是对时代的反思,因为在我小的时候,大概九几年的时候,煤矿也在全面市场化改革,父亲其实也是经历了变革。其实,乐乐生了孩子之后,看到他的宝宝,我在想其实就很像我小时候。他在经历我爸爸九几年经历的,他的孩子在经历我们九几年经历的这种类似的事,我觉得像一个轮回一样。

 

顾桥煤厂(图片由导演提供)


凹凸镜DOC:你怎么看体制那种依附关系,或者说你觉得你父辈上一代人的命运是怎样?影片是一种挽歌吗?

 

陈俊华:刚才你们说的这一块是蛮大的内容,我先捋一下这个逻辑,先从第一步开始回答。


我怎么看待体制,其实这个问题把我问得还蛮懵的,因为我就是体制内出来的,我对它怎么看法,这一块似乎现在我还没有一个特别清晰的这种定义。因为体制还是存在于我的家乡那个地方,它只是换了形式,最早我小时候生活的那种体制真的是很集体化的,再往前推,84年我爸进矿的时候还能接班,那时候就更体制化。

 

到现在我父亲退休这个阶段,体制慢慢的在改变了,在父亲上班的这一代工人中几乎我没有听到(哪个主动)离开了煤炭系统的。但是到了我们这一代人,反而这些年轻的同学进了矿之后,他们会在煤炭系统遇到一些事情的时候,工资稍微降低的时候,就选择辞职离开煤矿。所以我觉得不是体制在改变人很大程度上是人的改变也在促使体制去改变。

 

比如刚才我说到离开煤矿的这个人,他其实在我这个片子中没有出现,但是我也有采访他,他也是在我们当地的煤矿工作,和乐乐和我们的经历是一样的,他们都是读到高中就不读了,然后去读了一个我们当地的技校,然后进了煤矿。那两年工资稍微降低了一点,我这个同学就不适应了,他和乐乐的区别是他就选择辞职离开了煤矿,去从事其他相关的工作。但是很有意思,前两年他又回到了淮南,又想办法进到煤矿,又回到了他的工作岗。

 

所以说我从他身上也看到,体制对于我们这种从煤矿出来的孩子来说意义挺大的。出来之后我相信他也会有不适应的地方。其实我刚出来的时候也肯定有不适应的地方,他选择的方式就是回到煤矿体系中再去工作。所以我觉得体制对于不同的人,它的意义,在他生活中呈现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


老矿(图片由导演提供)

04


从主题征案到山形纪录片节


凹凸镜DOC:导演这个片子最早是入围过了创投,最近又入围日本山形纪录片节。从创投会到电影节这个过程是一个怎样过程?能跟大家分享一下吗?

 

陈俊华:2015年在我刚毕业的时候,这部片子拍摄了一部分素材。因为在之前参加电影节的时候,我有接触到CNEX的工作人员。所以在CNEX第10届主题征案的时候我就有关注,按照他们的需求,把企划案和片花同时网上提交。经过一段时间筛选入选了他们的这次提案,再到在北京进行线下的演讲和对答,最后我的片子也蛮荣幸入选了CNEX第10届主题征案的资助。

 

这个事对我影响还蛮大的,因为它是打开了我创投的起点,它也让我认识到怎么把一个之前还是学生的项目慢慢地推出来。接触到不同的人之后,大家都会给到很好的意见,这些老师的意见就会转化成我做影片新的想法。我会去听这些老师的经验,希望在中间拿到或者是获得适合我的这一部分。2016年的时候,这部影片就去台湾参加了第7届CCDF华人提案大会,在这个地方就会有全世界的纪录片工作者聚集在一起,这是第二次。第三次到17年的时候,我的片子又入选了韩国仁川的亚洲提案大会,所以这部片子一路过来,(入围)这三个提案大会证明这个片子还是受到关注的。但是提案会它不是唯一的,不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提案会。


凹凸镜DOC:我知道你跟王兵是有一些拍摄的合作,你觉得你从王兵那里有学到什么东西?比如你跟他相处时对纪录片的理解。

 

陈俊华:我蛮喜欢王老师的。我刚毕业的时候也有幸在15年的时候参与了某部影片的摄影工作,这部影片后来也是去了第73届威尼斯,获得了最佳编剧的奖项。那段时间让我打开了一个似乎是影像的新的世界,我觉得会对自己要求更加严格,包括拍摄的一些方式等等。我觉得上一代导演他们的基础真的比我们这代要好更多,所以当这部片子做到结束的时候,我也在思考一些艺术类教育的区别。现在是艺术生越来越多了,开设艺术专业的学校也越来越多了,但是我好像发现我们的创作水平没有提高太多。


我回想刚毕业的时候,作为新人的创作能力,它是一种自发的、先天的天分。跟了王老师拍摄了一段时间的东西,我觉得我慢慢地会知道让自己形成自己的创作(方式),握着摄影机的方法以及后期在剪辑线上形成个人的风格。


05


“我始终相信自己拍摄的意义”


凹凸镜DOC:问一个假设性问题,如果不是疫情,你今年会到山形现场做世界首映。你会跟现场观众讲什么,或者对年轻导演分享什么?特别是你作为一个年轻纪录片导演,什么是你觉得最宝贵的,什么是你觉得可以分享给别人?
 
陈俊华:我觉得是两点:其中一点是我这么多年一直非常坚持的一件事,我相信我拍摄的这些影像,相信这些影像也就是相信自己。
 
因为纪录片有时候的创作时间蛮长的,比如说我这个项目时间跨度就会蛮长的。在这个过程中,这么多年这么多天,你要面对生活,你要面对人生的变化,你要面对周遭的这些问题。我作为矿工子弟,爸爸的这些问题,我拍摄这些家庭的问题同时出现在我自己的家庭,我也要去面对。这些生活的琐事就会影响你创作的自信心或者是状态,但是我始终会相信自己拍摄的这部分东西的意义,以及它最后一定能呈现出来一个很好的故事
 
包括剪辑了这么长时间,从剪辑的名单上大家也能看到它甚至有4个人的名单。所以我觉得在剪辑线上它也是一个从无到有,也会有人不信任它,但是我始终非常坚信它。相信很重要,如果你都不相信了,你最终永远都不会把它呈现出来。
 
如果(问我)在山形我会说什么?我可能会说“相信”这个词,一定要相信自己。
 
第二点,前面我们沟通聊天,所有的这些经验或者是我阐述的一些经历,都是建立在有一部分创作能力的条件下,我觉得在你读完书去实践和创作的时候,要潜下心来认认真真地思考自己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创作者,自己有什么样的能力成为怎样的创作者。在这个范围内读大量的书籍,看大量的影片,在现实生活中实践,然后再去反思,再去形成一套自己的表达方式,或者讲故事的方式或者操作影像的方式,这个是我想说的第二点。
 
导演陈俊华

凹凸镜DOC:所以导演有没有下一部的准备?剧情片或者纪录片。
 
陈俊华:有的。在我做上一部的时候,好多朋友在看到了素材之后,特别喜欢我爸爸,说你爸爸好可爱。
 
我在这么大一个矿区拍摄我父亲,竟然惊奇地发现在我父亲工作煤矿系统的地面,甚至是井下,所有人都认识我爸爸。他后来去了辅助单位,这个单位是后勤,会管着所有人生活上的一些事,比如说你的灯泡或者你的床要更换。我爸人又特别好,比如说他们暖气坏了没有人去修,他们肯定会找他。我觉得我爸爸是一个值得去展现的人物,很多集体里面都会有一个或两个这种人物,我爸爸就是这种人物,所以在拍他的过程中,积累了很多素材,(还)没有展现出来。
 
剪上一部(《我跟着你》)的时候,有三组人物,大家都说你能不能只剪爸爸?但是其实那一部片肯定构建的是一个更广泛的事情,所以我说不能!我觉得爸爸这一部我并不着急,比如说等到我结婚之后,他跟他的孙子或者孙女在一起玩的时候,那种画面呈现出来跟10年前或者多年前他在煤矿上看别人的孩子或者自己工作的那些画面对比在一起,我觉得那也会有它自己的力量在。所以我有我自己做影片的方式。我在不同的年纪不同的阶段,我会想表达不同的故事。
 
现阶段其实我也有故事片的这种规划,我有在写也是基于这种背景下的故事。不管是故事片还是纪录片,我觉得它都是电影的一种表达形式,我就按照自己想表达和能表达的这种驱动力去做我的下一部片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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