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 民主党能否剥夺特朗普的总统参选权利？

民智专栏

（正文约4100字，预计阅读时间10分钟）

进入到7月底，美国两位总统候选人的斗争变得空前白热化。在共和党这一边，特朗普的民意支持率已经取得了碾压性的优势，他的民意支持率甚至已经超过其他所有共和党候选人的总和的两倍。特朗普将会获得共和党提名，成为2024年总统选举的候选人，这一点已经没有任何悬念。而在民主党这一边，完全是不同的情况。目前只有25%的民主党选民表示支持拜登寻求连任，而44%的人希望拜登不要寻求连任，但是对于由谁来替代拜登，党内民意莫衷一是，目前没有任何候选人占据明显优势。

无论如何，拜登已经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到了2024年，拜登和特朗普两个人，一个是82岁，另一个是78岁。虽然两人仅差四岁，但是拜登的身体状况似乎远远不如特朗普，后者的思维、言语和行动似乎比前者好得多。从政见来看，特朗普虽然也是老人，但是他的政治理念是非常年轻的，而且得到几乎所有白人年轻选民的支持，粉丝非常团结。特朗普对听众发表的讲话更加有活力，而拜登团队组织的各种造势活动则是一片暮霭沉沉的景象。

面对这种局面，民主党希望通过司法手段打压特朗普，为其竞选制造障碍，甚至剥夺其参选权利。在此之前，特朗普已经两次被起诉，第一次是因性骚扰封口费案件遭到纽约地方法院的指控，第二次是因不当处理白宫机密文件遭联邦大陪审团的刑事指控。不过，这两起官司远远不能打败特朗普。最近，根据多个民调机构的数据，特朗普的民意支持率已经超过拜登，并且预计将会继续增长。在这种情况下，民主党非常着急，希望炮制更大的罪名，阻断特朗普的总统竞选之路。他们将计划于年底的诉讼提前到了现在。

01

民主党想如何阻止特朗普竞选？

民主党在美国的地方司法体系中，掌握着主动权，这一点没有疑问。在特朗普执政时期，地方法院一直与他唱反调，他的一系列政令均遭到地方法院的阻止。地方法院中，很多法官和其他公务人员都非常痛恨特朗普。联邦法院系统中，除了联邦最高法院之外，支持民主党的法官也比较多，他们最近冲在对抗特朗普的最前线。

▲目前，特朗普共被指控犯有91项刑事罪名，包括封口费计划相关的34项、保留机密材料相关的40项、国会山暴乱相关的4 项及干涉佐治亚州2020年总统选举的13项

民主党如果想通过司法方式阻止特朗普的竞选，他们或许可以采取三种手段。第一种是他们已经采取过的手段，即通过目不暇接的起诉，使得特朗普的道德形象大损，最终使得共和党选民讨厌特朗普，以至于放弃对特朗普的支持。这种方式也可能会让特朗普知难而退，迫使他放弃竞选从而获得法官的宽大处理甚至赦免。然而，这种手段似乎根本不能奏效，反而会起到反作用。这是因为，今天美国两党斗争的性质已经发生了重大改变。换句话说，特朗普与民主党的斗争，并不是以前的那种两党因为利益分肥而进行的温和斗争，而是针对美国宪政框架合法性的斗争。这种斗争的激烈程度，是一般的党派斗争不能比的。通过司法武器来攻击特朗普，不仅无法将其打倒，反而会让民众失去对司法公正性、非党派性的信心。

经过持续几十年的多元主义运动，美国的宪政框架本身就是有利于自由派的。美国的公务员、情报系统、司法系统已经高度多元主义化，他们希望招募更多的少数族裔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因此已经成为“恶性肿瘤”。那些白人种族主义者（或者自认为忠诚于美利坚国家利益和美国建国精神的人）如果继续在这个框架之内进行斗争，他们必输无疑。这是特朗普与德桑蒂斯的重要区别，后者的弱点就在于他与美国宪政框架进行决裂的决心不强，因此对民众的吸引力很弱。德桑蒂斯那种温文尔雅的保守主义，并不是今天美国选民需要的。

此外，特朗普在过去的一年中，矛头不仅仅针对民主党，也针对共和党内部诸如麦康奈尔、切尼（编者注：米奇·麦康奈尔，Mitch McConnell，美国资深参议员、参议院少数党领袖，代表肯塔基州，是任期最长的共和党领袖；迪克·切尼，Dick Cheney，第46任美国副总统，被广泛认为是美国历史上最有实权的副总统）这样的当权派，这种做法得到了共和党选民的衷心拥护。此外，特朗普也并非没有考虑过争取左派的支持，在2016年竞选的时候，他的一位潜在竞选搭档就认同民主党左派政客桑德斯（编者注：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美国佛蒙特州的联邦参议员，自认是民主社会主义者，也有人称其为“罗斯福新政主义者”。他以无党派独立人士身份成为美国众议员长达十六年，但一直与民主党党团合作）的社会主义理念。

▲兼顾大选的同时，特朗普还需继续完成他的法律案件

民主党采取的第二种手段是，不以立即削弱特朗普的支持率为目的，而是打一场持久战，通过旷日持久的官司诉讼来分散特朗普的精力，让他在未来一年半疲于应付，最终让特朗普的斗志瓦解。很多美国的媒体都持这个观点，尤其是那些支持民主党的媒体似乎对此信心满满，认为特朗普的竞选势头迟早会迎来拐点。

不过，这种做法也许很天真，更像是民主党的宣传辞令，或者一种赌博，抑或一种望梅止渴的权宜之计。这是因为，首先，特朗普不仅仅是一个富豪，而且有强大的筹款能力，他已经雇佣组建了一支庞大的律师团队，不会耽误他自己太多时间。其次，特朗普的粉丝群体非常团结，这些“红脖子”虽然受教育程度不高，而且行为粗鲁，但是政治意志很坚强。此外，宗教保守主义势力也站在特朗普一边，这是一股强大的势力。

更何况，对于特朗普来说，出庭应诉实际上给了他宣讲自己政治观点的机会，在法庭上痛陈民主党对他的所谓“政治迫害”更可以博得民众的同情，甚至这样做比那种普通的造势大会效果会更好。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特朗普善于使用社交媒体动员民众，这种方式成本很低，而且效率很高。尽管他正在应对各种诉讼，但也丝毫不会影响他和选民之间的互动。更何况，马斯克收购推特之后，推特的言论规则已经发生了有利于保守派的变化。虽然特朗普尚未回归推特（编者注：本文作者撰文时特朗普尚未回归X（前身为Twitter），但特朗普已于2023年8月25日重返X），但是他已经找回了自己曾经在社交媒体上的影响力。

▲2023年8月25日，特朗普重返 X（前身为 Twitter），发布自己的面部照片并呼吁捐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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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会山骚乱”指控能否击溃特朗普？

由于上述两个手段都不太可能取得成功，目前民主党开始采取第三种手段，即试图直接剥夺特朗普的总统竞选资格。与性骚扰封口费案、海湖庄园机密文件案不同，国会山骚乱指控可能会对特朗普造成更大的打击。这是因为，即使特朗普在前两个案件被宣判有罪，他依然有资格竞选总统，但如果法官判决特朗普在国会山骚乱案件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例如煽动暴乱、阴谋推翻选举结果、颠覆民主制度、背叛国家利益，那么从理论上讲，特朗普的竞选之路就应该终止了。毕竟，没有一个国家会允许一个试图煽动暴乱、背叛国家利益的人竞选和担任总统。

根据宪法修正案第14条的规定，“任何对合众国作乱或反叛，或给予合众国敌人帮助或鼓励的人，都不得担任公职。”这一条对于特朗普来说是很致命的。如果法院判处特朗普有上述罪行，那么美国的警察和司法部门有责任采取强制措施，限制其人身自由，剥夺其选举权。如果特朗普想取消这种限制，那么根据该修正案的规定，他必须得到两院各三分之二的支持，这个难度很大。一言以蔽之，民主党目前有能力剥夺特朗普的总统选举权，而且容易操作。

这也是为什么特朗普目前处于比较困难的局面，他真正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必须证明这场暴乱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是特朗普本人煽动了这场暴乱，但是特朗普很难洗清自己。因为在暴乱发生之前，他一再宣称不承认选举结果，同时指控民主党采取了舞弊手段，并且号召粉丝出来反对。法官可以仅仅凭借上述语言和行为，很容易地判定特朗普有罪。

此外，目前佐治亚州地方法院可能会对他提起第四起诉讼，即他试图干预佐治亚州的选举结果。（编者注：本文作者撰文时佐治亚州政府还未发起诉讼，但佐治亚州富尔顿县地区检察官于2023年8月14日对特朗普和另外18人提起刑事诉讼，特朗普已于8月24日前往佐治亚州自首）目前特朗普在这件事中的责任是证据确凿的，因为电话录音和证人都存在。这种行径符合宪法第14条修正案所说的“作乱”。如果他也被定罪，那么理论上讲他的总统参选权利也将会被剥夺。

不过，这里的问题在于，民主党不是在2021年就起诉特朗普，而是到了现在才起诉。这说明整个案件就是高度政治化的。事实上，在国会山暴乱发生之前的一两天，华盛顿特区已经集结了各种群体，他们彼此有不同的政治诉求。左翼团体、身份政治团体以及激进的“安提法”（编者注：安提法，Antifa，是美国一场高度去中心化的左派反法西斯主义、反种族主义政治运动，由一系列无领袖抵抗团体或人士推动。与政策改革相比，他们更偏好以暴力及非暴力的直接行动达到目标）也有很多人举行示威抗议活动，人数也不少。如果当时特朗普赢得了选举，左翼也很有可能会通过暴力方式表达诉求，甚至他们的动机更为强烈。

▲2021年1月6日，忠于唐纳德·特朗普总统的人们聚集在华盛顿美国国会大厦外

03

特朗普会进行反击吗？

虽然民主党掌握了美国的司法权力资源，有能力剥夺特朗普的总统竞选权利，但是他们是否真敢这么做，依然是值得怀疑的。这是因为，特朗普的粉丝群体教育水平低、素质低并且具有强烈的暴力倾向，而且他们非常团结。一旦特朗普无法竞选总统，这些人发动骚乱是大概率事件，规模将会是全国性的，远远超过2021年1月的国会山事件。其实，早在去年8月份，民主党就曾试图逮捕特朗普。只不过在参议院共和党第三号人物格雷厄姆（编者注：林赛·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现任美国参议院南卡罗来纳州资深参议员。他是终身的共和党成员，曾在一档节目中批评了现行美国法律的“双标”，认为美国存在支持现任美国总统拜登和反对前总统特朗普的双重法律体系，并警告如果特朗普被起诉，美国会爆发严重的街头骚乱。）发出“内战”的警告之后，民主党不得不罢手。对特朗普的审判之所以拖泥带水，也是因为民主党的精英担心国家会陷入混乱。通过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消耗特朗普，而不是立即判处特朗普的政治死刑，是民主党目前采取的基本策略。

最为重要的是，民主党通过司法手段打击政治对手，最终会损害民众对司法公正的信心。特朗普在任期间，他的所有权力都是在宪法框架内行使的，并没有违反宪法。虽然他对2020年选举结果不满，但是他有权表达质疑，这是基本言论自由的一部分，但民主党却以“作乱”的名义起诉他。更何况，最终他搬出了白宫，没有为权力交接制造危机。如果民主党过于依赖司法手段来打击特朗普，那么特朗普一旦在2024年再次当选，很有可能会对美国司法体系进行回击和报复。《纽约时报》的一则分析认为，未来特朗普将会全面扩大总统的权力，重塑行政部门的结构，将更大的权力直接集中在他手中，尤其是强化对司法体系的控制权。

作者：太平山客，民智国际研究院特约评论员

编务：万佳怡

责编：王加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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