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绘之最|中国第一个海防地图集：《万里海防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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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一个海防地图集：《万里海防图》
明代嘉靖三十一年（1552）三月。东海海面上东北季风劲吹。一支大型船队正张满风帆，迅疾地向着中国的长江三角洲的海岸前进。船上满载着倭寇。海盗汪直的船队也在其中。汪直盘踞在日本平户附近的五岛列岛一带，与倭寇狼狈为奸。黛色的海岸进入视界。熟悉航线与沿海地理的汪直告诉倭寇头子：“目的地到了，可以靠岸了。”一声号令，船队按计划迅速向海岸靠拢。很快，他们登上了海岸，建立了前进的桥头堡。之后，开始大肆劫掠。《明史》记载了这次倭患：“汪直勾诸倭大举入寇，连舰数百，蔽海而至。浙东西，江南北，滨海数千里，同时告警。”
东南告急，朝廷震惊。以兵部尚书张经总督军务，征兵四方，协力进剿，双方战争激烈，在嘉兴一仗，消灭倭寇1900多人。但是倭寇气焰嚣张，“复掠苏州境，延及江阴、无锡，出入太湖。”于是，皇帝命胡宗宪为浙江巡按御史，不久又提升其为总督，总理7省军务，领导抗倭战争。
此时，贡生出身的郑若曾（1503-1570，字伯鲁，号开阳，江苏昆山人）的家乡江苏昆山也受到了倭寇的劫掠。国恨家仇促使郑若曾密切关注着战事的发展，希望用自己的学问为抗倭作些贡献。郑若曾出身书香之家，自幼好学，先后得到魏校、王守仁、湛若水等名师教诲，同时经常与当时的著名学者归有光、唐顺之、茅坤等一起探讨天文、地理、军事、地图等实用学问，是个博学多才的学问家。
这一天，郑若曾与好友唐顺之在一起谈论抗倭战事。
唐顺之说：“抗倭前线的战争十分激烈，中国军民打退了倭寇多次的入侵。但是，缺少沿海地图，影响到对战争的运筹。”唐顺之当时任南京兵部主事和职方员外郎，主管军事地图，面对海防图的缺乏，感到愧疚和遗憾。
郑若曾说：“是啊，海图如同棋盘，兵士如同棋子，进攻、防守、伏击等作战行动都应该是经过在地图上事先谋划的。如果没有海防地图阅看，不了解地理情况，就会出现当局者迷的情况，就不能分辨敌人从哪里进犯，就不能先机待敌。倭寇进犯以来，我经常翻看积累的江南郡县的一些图志，没有看到专门的海防图籍啊。”
唐顺之说：“目前朝野都没有海防图籍。我想，咱们应该编写。否则，我们愧对江南父老，愧对前方将士啊！”
郑若曾说：“我也有这个想法。但是没有先例，又缺少资料啊。”
唐顺之说：“若曾啊，你的才学能力，一定胜任。兵部职方司里有大量的图籍资料，可以参阅嘛，我可以提供。”
郑若曾说：“好吧，我一定努力。一旦图成，‘展卷在目而心划出焉’，就可以在海防图上谋划歼敌了。”
此后，郑若曾收集了沿海郡县的图志，获取了沿海卫所驻军的布防资料，研究了沿海及近海地区的地形，然后一方面绘制海防图，一方面编写图论。春去秋来，寒暑交替，郑若曾废寝忘食，呕心沥血，终于编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部从辽东到广东沿海的海防地图集——《海防一覧图》12幅，后来改称《万里海防图》。
《万里海防图》第一幅
苏州郡守王道行非常支持郑若曾的编撰海防图的事业。《海防一覧图》及其图论即成，就出面把它刻印出来，并呈送给指挥抗倭战争的总督胡宗宪。胡宗宪看后，非常高兴，招郑若曾担任自己的幕僚。至此，郑若曾不仅以海防图论支持了抗倭，并以参谋的身份直接参加到抗倭斗争的行列之中。
总督胡宗宪展开的浙江沿海的海防地图阅看。参谋郑若曾侍立一旁。在胡宗宪眼里，郑若曾是沿海军事地理的活字典，是可以倚重的幕僚。
《 万里海防图》第三幅
总督问：“倭寇被打击后，现在龟缩在海岛上。不到山穷水尽，他们不会亡命回国，还是会反扑的。你看，他们可能从哪里进犯？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郑若曾回答：“倭寇远道而来，对沿海地形缺乏了解，我军利用地形诱敌深入，然后伏击歼敌，这样胜算的把握较大。”
总督说：“对啊，需要谋略制胜。天时不如地利，我们占有地利啊。你看，哪里的地利条件可资利用啊？”
郑若曾指着海防图，详细说明了自己的作战思路。胡宗宪采纳了郑若曾的建议，果然歼灭了贸然进犯的一股倭寇。
胡宗宪更加深切地认识到地图对战争运筹的意义，对郑若曾也更加器重了。他把郑若曾召来说：“若曾，你绘制的海防图可是立了大功。展开地图，整个战场尽收眼底。我国的海疆如此辽远，不少地区的地理情况还若明若暗，还需要把编撰海防图籍的事情做到底啊。”
郑若曾说：“总督说得对。我已经开始动笔了。要编撰更加详细的中国万里海疆的海防图，还要编撰日本的地理图。”
总督嘉许：“你的想法好！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嘛。抗倭战争需要海防图，我对你寄予厚望啊。”
郑若曾表示：“一定竭尽全力，不负重托。”
福建沿海图（部分）
郑若曾夜以继日地开始了编撰工作。这时他能够更方便地阅看朝廷保存的地理图籍。据《筹海图编》所载的《参过图籍》记载，参阅的图籍达89种之多，其中有兵部郎中的《天下舆地图》、罗洪先的《广舆图》、钱邦彦的《沿海七边图》20多种，阅看《海防录》、《海道经》等77种，以及从广东到辽东沿海62个州府的地方志、朝廷关于倭寇情况的通报等。同时，郑若曾还进行实际调查，甚至亲自乘船到大海上勘察。编写《日本图纂》时，不能到实地调查，他就采取间接调查的方式。他向有远洋经验的“长年火长（船长）”、“擒获倭党”、被倭寇劫去归来的人、负责管理贡品的官员、外交翻译人员调查。然后，互相考订，去伪存真，编写了日本的地理情况。
嘉靖四十年（1561）八月，郑若曾完成了《筹海图编》13卷，洋洋30万言，计有图172幅，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全海疆海防图集，是我国历史上一部重要的海洋军事地理著作。胡宗宪为此书作序，书写了书名，进行了校订。第二年付诸刻印。胡宗宪在序中对此书进行了评价：“自岭南到辽左，计里辨方八千五百多里，沿海山沙险厄延袤之形，盗踪分合入寇径路，以及哨守应援、水陆攻战之具，无微不核，无细不综……。”
《筹海图编》一页
《筹海图编》内容丰富，图论结合。一方面，论述了中国沿海的地理形势、倭寇的情况、明代的海防策略、海防设施、选兵择将、武器装备等情况；另一方面，绘制了8开纸大小的地图114幅（以收入《武备志》的地图数计）。《筹海图编》首卷有1幅《舆地全图》，作为全书的统揽。72幅《沿海山沙图》是最多的种类，图上详细绘制了从广东（11幅）、福建（9幅）、浙江（21幅）、江苏（8幅）、山东（18幅）到辽东（5幅）沿海一线的海防设施，包括卫所、堡寨、烽堠、巡检司等，以及沿海岛礁等概略地形。卷二，绘有《日本国图》、《日本入寇图》各一幅，详细描绘了倭寇来犯的路线，在17处重要地点还进行了标注。卷三到卷七，分别描述了从广东到辽东沿海州府的地图。
绘图时，着眼于军事实用。在绘制《万里海防图》说明中，郑若曾指出，“海图以沿海险要为重”，广东、福州、浙江等东南沿海“诸郡正东、正南、东南所向之不同，非曰一字同向也。故但标识其大要，以见立身中国，而经略夫外裔，盖推移之活机也”。这里说明，海图的内容是沿海的军事险要，海图的方向是立足中国的海岸走向，据此可以灵活地推导与外国的方位关系。在《万里海防图论》中对各地的地理特点与军事意义进行了阐述，指出：山东“登莱二郡突出于海，如人吐舌”，“乃泰山余络突入海中”。那里“浅滩乱矶”，岛屿错落盘踞，“此天造地设之险也”。而江苏“松江海滩皆淖泥也。潮至时，舟虽可以逼岸，而易于搁浅；潮退时，舟不能近岸，须涉淖泥中，行二三里或七八里”。这里分别记述了天然的岩岸与沙岸及其对活动不同影响。同时，记述了有否海塘的海岸情形，写道：“盖松山之海，起于独山而迄于小汤洼，迢迢二百四十八里，皆有护塘为之限隔，高厚如城，别无港汊可以通海。”而“苏州之海，起于嘉定之宝山洋，而迄于常熟之白茆港”，其间港口众多，没有修筑海塘拦阻海水，便于通达海上。根据不同性质的海岸，提出了不同的防卫策略。
《万里海防图》广东沿海图上的防海要策
光阴荏苒。数百年后，我们打开《筹海图编》及其所载《万里海防图》细细品读，仍然会被这一海洋军事地理巨著的博大精深所折服，仍然会被其中反映出的爱国抗倭热情所感染，仍然会从中受益匪浅——开阔我们的历史地理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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