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 前总理谢里夫的政治生涯起落——深度解读巴基斯坦民选总理的命运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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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纳瓦兹·谢里夫被解除总理职务震惊了很多人，但其实巴基斯坦人现在已经能非常熟练的看待这样的混局了。
自1947年巴基斯坦获得独立开始，到今年7月28日谢里夫被解除职务，巴基斯坦已经经历了18位民选总理。他们所有人都是在任期内被迫下台。这是谢里夫第三次在任上被解职，而此次去职事实上比他在1999年因为军事政变而下台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 1999年在军事政变下台后，谢里夫甚至被短暂拘押，之后被迫流亡至沙特阿拉伯。
这次，向他发难的换成了最高法院，因为他没有按照选举法如实申报他在阿联酋某自由区企业（FZE）资本的应收资金。谢里夫曾表示，他在这家公司所出任的主席职位是一个荣誉职位，并不收受薪水和其他奖励，而他之所以接受这个职业，是因为这项任职可以使他更容易拿到阿联酋的签证。在许多人看来，这个原因也不足以被用来解除一位民选总理的职务。
资深记者Imtiaz Alam将此事比喻为“偷窃山羊”——用来指代1948年巴执政机构罢免一位省级首席部长所使用的策略。更重要的是，FZE资本与谢里夫家族的离岸公司或在伦敦的资产都无关联。而谢里夫家族的离岸公司与在伦敦的资产都是此次最高法院调查的核心。而因谢里夫与离岸公司及伦敦资产的关联，一个特别的反腐败法院已展开针对性的独立调查。
总理谢里夫被罢免
微软的一个字体起了大作用！
谢里夫去职后，随之而来的严重腐败指控已经波及谢里夫家族至少5名成员。但这场大戏始于去年的巴拿马文件(Panama Papers)外泄——曝光了谢里夫子女们名下一些未申报的、可俯瞰伦敦海德公园(Hyde Park)的高端房产。谢里夫家族声称这些受到质疑的资产来自合法商业利益，但这一说法遭到了法院调查的驳斥。调查发现，一些据称2006年签署、该家族用以辩护的核心文件，用的是一种当时还未开放商用的电脑字体打印的。这桩丑闻在巴基斯坦被称为“#字体门”(#fontgate)。
早先，最高法院的听证会因为对案件情况不同供述所存在的争议而受阻。据说，此案件最初属于刑事法院管辖，作为上诉法院的最高法院拒绝审理此案。然而，最后在军方情报部门的主导作用下，最高法院不仅批准了对于听证会的请愿，还非常罕见的直接调查此案。
为何会发生此次针对谢里夫的事件呢？
我们或许可以从巴基斯坦军方与政治力量持续角逐巴基斯坦国内主导权的历史中，找到此次谢里夫到底为何下台答案。
1947年巴基斯坦获得独立后不久， 在建国者穆罕默德·阿里·真纳统治下的政府解散了两个省政府。而这两个省政府都是在大印度尚未分离时的1946年经过选举成立的，而真纳的这个决定为之后巴国内数十年的政治倾轧埋下了伏笔。在1951－1958年间，混合了军方与民选代表的执治机构罢黜了多达六位总理。而首次军事哗变导致的总理下台是这一系列事件的顶峰。
穆罕默德·阿里·真纳
巴基斯坦的第一次选举于1970年举行。佐勒菲卡尔·阿里·布托当选为第一届民选总理，并于1973年就职。却在1977年遭军事政变罢免，并在1979年因谋杀罪被处以绞刑。此后，巴军方接连通过宪法操纵乃至直接接管来保证民选领导人与他们处于统一阵营，在此过程中，巴军方得到了最高司法机构的一贯支持。
佐勒菲卡尔·阿里·布托
在此期间，巴军方拓展出了自行管理的庞大的商业及产业版图，而民选政权对此难以置喙。许多人坚信，只要军方有能力控制一些关键的内政和对外政策领域，比如与印度、阿富汗及西方国家的关系，或者在国内对某种爱国主义的政治叙事或传播，军方的版图就可以延续。因此，许多人说军方总是扶植和保护那些与他们享有相同理念的政客。但政治自有其运行逻辑。一旦政治领导人进入了主流，他们就必须为他们的选民增加经济及其他方面的机会。这就迫使接二连三的巴基斯坦领导人尝试使巴基斯坦对印度及周边邻国的关系正常化。
从政治明星到黯然下台
在1970年代，纳瓦兹·谢里夫作为军事独裁者齐亚哈克将军的门生出现在巴基斯坦政坛，并在巴军方破坏后来同样担任总理的贝娜齐尔·布托的巴基斯坦人民党的各项计划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同样是在这段时期，根据巴最高法院领导的调查披露，谢里夫家族的资产数量倍增。
巴左翼政党人民党所领导的政府，据信曾在1980年代末开展了和印度的沟通，并帮助印度镇压了在印度旁遮普省发生的分离主义运动。这次分离主义运动发生在巴基斯坦齐阿将军当权期间，并且据信得到了巴基斯坦的支持。
但到了1999年，作为已经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谢里夫走上了与贝娜齐尔·布托相同的路线，邀请了当时的印度总理到拉合尔，并签署了著名的《拉合尔宣言》。几个月后，巴基斯坦军队与印度军队在卡吉尔发生冲突，而之后很快，谢里夫在一次军事政变中下台。
贝娜齐尔·布托
在2013年选举中，谢里夫的竞选口号之一是提升与印度的经贸关系。当选几个月后，他的政府因一场对首都伊斯兰堡长达六个月的封锁而瘫痪，而这次封锁是由当时政治新锐、前板球运动员伊姆兰汗发动的。曾参与了2014年伊姆兰汗针对伊斯兰堡封锁行动的部分人曾公开职责伊姆兰汗的政党接受了巴军方情报部门分支的指示。
伊姆兰汗
而在更早的时候，广受尊敬的社会人士阿卜杜勒·萨塔·伊迪曾指责伊姆兰汗在1990年代中期与前任军方情报部门三军情报局的领导人密谋推翻贝布托政府。当时有人试图影响伊迪也加入这场推翻贝布托的活动。而伊迪后面披露当他拒绝参与此项活动时却遭到了威胁，并因此不得不选择离开巴基斯坦，直到针对贝布托政府的风暴结束。
阿卜杜勒·萨塔·伊迪
从2013年开始，谢里夫被认为在对印度关系的政策上向军方做了很多退让，但他的厄运却仍在持续累积。伊姆兰汗向最高法院发起了调查谢里夫的请愿，最终如愿以偿的使谢里夫政府倒台。
巴基斯坦民主的关键时刻
在解除谢里夫的职务时，巴最高法院仅引用了宪法中的两条——均由以前的军事独裁政府写入——要求公职人员诚实并坚守道德规范。谢里夫现在很可能面临腐败指控。
与以往一样，巴基斯坦文职政府与强大军方之间的紧张关系使这个问题更加复杂化。谢里夫此前曾两度出任总理，而之前他两次提前下台都是拜将军们所赐。这一次，外界不可避免会猜测，军方正在为再次达到这一结果施压。
谢里夫提出的外交政策目标之一是改善与印度的关系，这尤其对巴军方造成了威胁。让民众感受到来自印度的威胁确保了军方可以获得巴基斯坦很大一部分预算，并有助于将军们保持不受政府干预的自治权。军方的压力也传导到了媒体，一些地方电视台在现场直播中设置了30秒的缓冲，以屏蔽对军队的任何批评声音。
对印度的关注也有利于巴基斯坦最高间谍机构三军情报局(Inter-Services Intelligence)，据说该机构与各种武装分子保持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导致去年美国担心巴基斯坦没有打击塔利班(Taliban)的“哈卡尼网络”(Haqqani network)，拒绝报销3亿美元军费。
当然，有种说法是这整件事值得鼓掌：谢里夫经由正式司法程序被罢免提供了一个鲜明的例证——巴基斯坦精英社会实际上正在对抗大范围的腐败。
确实，在2007年时任总统佩尔韦兹•穆沙拉夫上将(General Pervez Musharraf)宣布解除法官职务，引发律师界与之对抗之后，司法机构已经重新确立了其权威地位。但在谢里夫案中，制作报告、促使最高法院解除谢里夫职务的六人联合调查小组中包括两名军事情报机构的代表。仅这一点就引起了对该司法过程公正性的关切。
如果司法部门想要巩固自己的独立性，并证明真正对巴基斯坦社会高层的违法行为采取了行动，就应确保谢里夫受到公平透明的审判。
文章作者：M Ilyas Khan
文章来源：BBC新闻、FT社评
本文由“中巴走廊风险管理平台”综合多方信息源编译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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