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名家名篇 | 特别的台州话(一)

2017-05-22 安父 梦台州




台州话很特别



笔者已写过一篇《乡音传情》,说的是台州人通过语音的改变以同一个词语来表达不同的感情,这是普通话里所没有的。这里我再说两种台州话词语构造现象,也是普通话所没有的。




一、特别的形容词构成。有如下三种:


(一)单音节动词重叠加“动”生成形容词,形容动词之动态情状,同时表达褒贬。


普通话形容动态通常有两种方式,一是通过比喻来形容,二是在动词前加形容词状语或后加形容词补语,即如下:

如马飞跑:通过比喻形容,“像”“如”“似”等为标志。

飞快地跑:动词前加形容词状语,语法上需助词“地”参与表达;

跑得飞快:动词后加形容词补语,语法上需助词“得”参与表达。

因此,普通话形容动态的是“语句”,没有紧密压缩成“词”的形容方式。台州话却有。例:

1、荡荡动:形容游手好闲的样子,“荡”指一种步态,义近“晃荡”。

2、碌碌动:形容眼珠到处转的眼神。

3、挈挈动:多形容坐不安稳,言“屁股挈挈动”。

4、窜窜动:形容不可按捺想出头、好表现的样子。

5、抖抖动:形容行事匆忙,也用作例4的含义。

【说明:这些形容词词性有褒、贬两种倾向,以语音变化来区分。如在三门话里,“动”讲作上声通常为贬义,用作褒义时则变声为去声。台州各地有别。】

台州话的这种形容词构成很精彩。一是它本身不含形容词——前5例中的荡、碌、挈、窜、抖都是动词,却制造出了形容性。二是这种制造不需要助词(的、地、得)参与,只需在后面加一个“动”,非常简洁(所以是“词”)。三是其形容功能强大,可以用来描述一些很微妙的动态内涵,且有褒贬不同词性。

深究其精彩所源,一是“动”置于词末,即赋予了它“形容动态”这样一种功能。二是台州语言的动词丰富;比如称眼珠转动为“碌”,它是动词,但同时也隐有“转碌一样”的这种譬喻性。这两点其实也是古老的语言共同具有的特点;汉语词性的单纯化分类只是现代的事情,汉语词义也是越古老则综合性越大。

因此,单音节动词重叠加“动”生成动态形容词,是台州古老的语言创造。

 

(二)拟声词重叠加“声”构成拟声形容词,拟声同时表达好恶。


拟声词重叠加“声”这种表达在普通话里也存在,如“传来小鸡的叽叽声”“蜜蜂的嗡嗡声越来越响”。在普通话里,这个“声”是纯粹的名词,相当于“声音”,即小鸡“叽叽的叫声”、蜜蜂“嗡嗡的飞鸣声”。“叽叽”和“嗡嗡”也是纯粹的拟声词。因此,整个词组是名词性的。

这种词组在台州话里也存在,差异只在于末字多用“响”或“叫”。如上例的意思,说成“蜜蜂嗡嗡叫”“小鸡叽叽响”。下面要说的是不同的情况:

 

在台州北边方言里,常见这种表达:“叽叽声”有褒贬两种含义;“声”说成去声,是对好听的叽叽声的形容;说成平声,是对难听的叽叽声的形容。整个词既是拟声,又是形容,表达对声响的好恶。例:

1、蜜蜂嗡嗡声(读平声),难受死了!

蜜蜂嗡嗡声(读去声),春天真好!

2、到处装修,嘭嘭声(读平声),烦死人了!

到处装修,嘭嘭声(读去声),多热闹啊!

注意,有两种情况,末尾的“声”只读平声:

一是拟声词是专门用来形容和表达贬义的,如形容说话嚣张凶狠为“谔谔声”,这个“谔谔”不能表达褒义,所以“声”也不会变读为去声。

二是拟声词是专门用来形容和表达粗重、猛烈的一类声音时,“声”也永远只读平声。如把一个人做事很开拓、猛进形容为“烈烈声”“吭吭声”,这个形容虽然是褒义的,但“声”不能读去声。这是因为去声同时含有“小”的意思,而这里是形容大、猛的情状。

三门话的这种构词,拟声的同时突出了说话者的主观感觉,所以比普通话纯粹的拟声词内涵更丰富,表达更简约而生动。


 

(三)加“卵”构成贬义的形容词固定词组。


普通话有一种贬义性的形容词固定词组,其格式为“×不××”“×里××”,如:黑不溜秋、傻不愣登、花里胡哨、糊里糊涂。显然,这个“不”是表达否定之意的;“里”只是衬词,起增加一个音节作用;第一字是所形容的对象;第三、四两个字是形容。

三门话也有同类固定词组,但构成方式不同。见下例:

1、瘪卵吞吞:形容一种颓丧、无精打采的不好的样子。

2、长卵拔拔:形容一种难看的长的形状。

3、呆卵嘿嘿:对傻样的嘲笑。(呆即傻,嘿嘿是对傻样的一种形容)

4、犯卵真真:表达对“犯真”(很紧急的做事状态)行为的不屑态度。

5、铁墨卵黑:对黑色的贬义指称。

可以概括出几个构词特点:1、以“卵”为否定词,相当于普通话词组中的“不”。2、其中的形容词多为叠词。3、例5“铁墨卵黑”也说成“铁卵黑”或“墨卵黑”,是一种倒装。

“卵”指男性生殖器。说话言及生殖器为粗鄙之词,使得“卵”字本身也就带上了贬义色彩,所以就用它来表达否定。



 

二、独特的程度副词死、猛、尤、xiàn及其独特用法


台州话中没有“很”“非常”“极”等程度副词,与之相当的有“死”、“猛”、“尤”、“xiàn(无相应的字,用注音)”四个。

 如说一个人走得很快,台州北边人说“死快”“快得猛”,椒江人说“尤快”,温岭人则说“快xiàn”。很白、很高、很冷、很好看等等都一样,凡是普通话表示程度之高的地方,台州话都有这样几种说法。

“尤”放在形容词前,用法和含义都与普通话“很”“极”一样,其实“尤”就是“极”的古语,成语“无耻之尤”即无耻之极。

“死”与“尤”一样,死是生命的极点,以“死”表“很”“极”“非常”很有道理也很好理解。

“猛”只放在形容词后使用,前面加“得”,与普通话程度副词后置为补语一样(如“快得很”),“猛”含义与“很”也没有差别。

但台州话程度副词的使用法也有特别的地方,最特别的是:

“xiàn”的后置并直接连接形容词使用。“xiàn”不能置于形容词之前用,必须后置,这与“猛”一样。但“猛”后置时,须在它的前面加“得”,如“快得猛”“白得猛”,而“xiàn” 却直接连接,不加“得”,说成“快xiàn”“白xiàn”。这个字不知道怎么写、有没有,按此用法推断,它的词性应该类似“极”,因为“极”也可以使用成“快极”“白极”。但“极”也可以前置使用为“极快”“极白”,它却又不可前置。因此,“xiàn”一词极其特别。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