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博拉,贫困和种族主义
泰丢斯·帕多[1] 著
连正炎 译
素侠云雪 校
译按:传染病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名词,人类在数千年来一直与其展开博斗,黑死病,天花,疟疾等造成无数人的死亡。随着科技的进步,医学的发达,某些传染病在地球上消失了,但又不断产生出新的传染性,最著名的有艾滋病,以及近几年来一直闹得人心惶惶的SARS,禽流感,猪流感。传染病的爆发以及遏制似乎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疾病的预防以及医学的进步。胡发云的小说《如焉@sars.come》以03年的SARS爆发为背景,从侧面向我们展示了传染病的爆发及其后果不仅取决于医学与人类自身免疫力,很大程度上是一个社会学问题。
最近在非洲肆虐的埃博拉病毒因其高致死率而引起全世界人的关注,埃博拉病毒真有那么可怕吗?为什么病毒最近愈演愈烈呢?病毒爆发的背后是不是有另外的因素在起作用?本期刊出的这篇文章会给出答案,作者虽是医生,但文章重点不在于如何预防控制疾病。作者更多从社会政治的角度观察问题,其指出,社会政治局势的动荡,贫穷以及种族主义造成“在传染病爆发的前前后后,因为一些能治疗的小病,营养不良,缺乏卫生而死去的人多于埃博拉造成的死亡人数。”
因为无知,饥饿,营养不良无法传染,要不人类也会像对待传染病一样与其展开斗争。一边是富裕的强国,因生产过剩而导致经济危机;而一边则是非洲穷国,人们每日都在与温饱作斗争。这就是以自由、民主标榜的资本主义文明所造就出的这“天堂”地狱的双重景象。
最近几周,德国当局和英国当局公开表达了一个难以忽视的真相——虽然没有清楚地表示出:埃博拉不会成为他们(和其他富裕的工业化国家)的主要问题,但在因多种原因(目前)遭到感染的西非国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问题
埃博拉病毒并不是一个新发现。1976年在刚果埃博拉河畔发现了该病毒,“埃博拉”由此而得名。病毒第一次肆虐就造成了大约300人死亡。之后该瘟疫在非洲不同国家内重复爆发,最近最严重的一次是在2007年的乌干达,之后又在刚果(金)爆发。从流行病学的角度看,埃博拉病毒并不是一个严重的问题。病毒只通过接触感染的人或动物的体液而进行传播——例如,与流感病毒的传染相反,后者可以通过空气进行传播——所以自我预防相对比较简单。
此外,这种病毒对环境影响非常敏感,在体液外就会立即死亡,病毒不能进入没有损伤的皮肤,只通过粘膜(如嘴,鼻子,眼睛)传播或开放性的创口传播。要是这种病毒具有流感那样的传染性,那就会有几十万的病例。
但是,因为感染人群的死亡率(根据病毒的类型,在50~80%之间)非常高,目前为止又没有可靠的治疗手段和有效的疫苗,所以该病毒非常危险。
实际上,这种病毒是一种所谓的RNA病毒,并不是“针对”人类的。没有哪种病菌,病毒或寄生虫会对其宿主造成如此高的死亡率,会这么快杀死宿主——它可能要繁殖,而不是灭绝。这种病毒的最初宿主很可能是某种蝙蝠,基本上是意外传染给了人类和像羚羊或猴子那样的某种野生动物。
我们之前提过,预防人与人之间的传染基本上相当简单。这就是过去的疫情受到限制,并迅速被遏制住的一个原因。
传染病与社会政治局势
为什么埃博拉病毒在西非地区传播得这么快,而过去疫情的爆发能得到相对的控制呢?有多种原因,这与病毒本身没多大关系,倒是与各国局势有很大关系。通常人们可以说,传染病在贫穷(人口稠密的)国家内传播得更快更容易。利比亚的人类发展指数是174,塞拉利昂的是177,几内亚是178,局势差不多得到控制的尼日利亚是153。
首先,医疗基础设置并不十分可靠。1991年—2002年的内战后,塞拉利昂的医疗系统几乎被全部摧毁,在该国的一些地方,完全就没有了。利比亚的形势也与此类似。
其次,某些预防性措施的建议没有被人们所理会——而这不无原因。食用包括蝙蝠在内的野生动物的肉是病毒传染的主要途径,如果有人想要禁止这种消费品,警示和建议丝毫起不了作用,因为人们除了吃这些东西来养活自己以外,没钱买其他食物。
第三,教育水平在与传染病的斗争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所有被感染的地区,教育水平都非常低下,导致各种谣言盛行,最好的情况下人们对此毫无所知,最糟糕时只有危险。
例如,8月初,尼日利亚的第一起感染病例(从利比亚输入拉各斯)发生后,社会媒体发布了一则建议:用盐水洗澡,喝盐水能预防埃博拉。尽管官方立即表示许多人都不会相信这种话,也不会照着做。结果依循子虚乌有的传言所盲动而造成的严重腹泻导致许多人住院,至少造成一人死亡。
尼日利亚卫生部部长丘克教授的例子证明了即使是负责官员也会受到各种错误信息的影响。这名部长在8月15日公开宣布,尼日利亚将进口一种抗埃博拉的新药。原来这种新药只是所谓的“纳米银”(Nano Silver)(尼日利亚新闻报纸上的写法是“Nano Silva”),目前它用于洗衣机的表面涂层,以及作为衣物,例如袜子的抗菌添加剂,对于治疗全身性的埃博拉病,完全没有效果。
第四,结合上一点可以知道,大部分人根本不相信官方发布的消息,理由很充分,我们刚刚证明过。
第五,由于种种原因,应对疾病进一步传播的必要手段(即,隔离,封锁,限制走动)没有实施或没有充分实施。除了缺乏基础设施,令人失望的卫生设施条件(已经提到过),民众的不信任之外,普遍的腐败行为起了关键作用,在尼日利亚尤为严重:为阻止病毒传播而实施的出入限制因腐败而形同虚设。
第六,特殊疾病造成的人口死亡率在贫穷的国家内一般要更高。某人是否能够从埃博拉病中幸存下来的问题,不仅取决于病毒,关键还在于这个人的免疫系统状况,也就是个人的抵抗力。你可以想象一下,例如塞拉利昂的平均预期寿命在48岁到49岁之间,婴儿死亡率为每1000个新出生婴儿中有159人死亡,显然,病毒在这群虚弱与营养不良的人群中显得尤为致命。
种族主义
如果我们观察一下所谓的国际社会在处理当前埃博拉传染病时的方式,不禁会产生这样的印象:种族主义正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受感染的外国人不会像本地人那样治疗——后者不得不待在当地设施简陋的医疗所内,而不会被转移到北美和欧洲的特别医疗小组。最近发布的实验性疗法只在小范围内使用,因此引发了分配公平的问题——如果它们确实有效的话。
医药产业无论如何都要冒险一试。一种新药推出来时,通常必须要进行长期的测试以及展开大范围的人体试验,但唯一可能的就是医药公司会绕开这个流程,直接进行药物生产。这是否有助于与病毒搏斗,值得怀疑。首先,所有(有作用的)抗病毒药物都有相当大的潜在副作用,其次,这种策略弊大于利,想一下关于所谓的猪流感丑闻,就知道这种情况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无论如何这有利于获得利润。
上述情况也适用于疫苗的开发,直到现在开发还很缓慢——考虑到疫苗的主要目标群体根本没有偿付的能力。但现在来自红十字会和世界卫生组织(该组织有着自己的算盘,但根本不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国际专业护理协会发出了警报,捐款额急剧上升。
这并不表示现在最好什么都不做。目前虽然采取了紧急措施,大量的助手和流行病学专家正在处理这个问题,但这丝毫不会改变上述各种灾祸的原因。因此,在传染病爆发的前前后后,因为一些能治疗的小病,营养不良,缺乏卫生而死去的人多于埃博拉造成的死亡人数。
需要注意的是,与病毒性疾病比起来,无知,饥饿,营养不良才是主要的不利条件,只是这些不会传染,所以不能靠飞机传到欧洲或北美。否则(“文明社会”)就会迅速地与之展开战斗,随后就像目前对付埃博拉病毒所做的那样。
2014年8月于尼日利亚首都拉各斯
《国际观点》2014年8月号,第475期
译注
[1] 泰丢斯•帕多(Thadeus Pato),医生,德国革命社会主义者同盟(第四国际德国支部之一)领导成员,第四国际执行局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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