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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教会为何人才辈出

2017-05-05 颜新恩 世代Kosmos



       

       教育可能是除了救赎之外对人类影响最大的工作。教育的重要性,从某种角度而言,以“得教育者得天下”形容也不为过。孔子对于中国的影响是很好的例子。这是为什么古往今来统治者都喜欢垄断教育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对于犹太-基督教信仰而言,教育最重要的功能在于正统教义的传承、敬虔生活以及对人言说自己信仰之能力的培养,同时包括对下一代的福音宣讲。 


       犹太-基督教的教育传统源远流长。如果我们把“示玛”(shema, “听啊”,申6:4)——独一神论信仰——视为犹太教教育的总纲,那么基督教教育的总纲毫无疑问就是三一信仰 <1>。从故事的角度,旧约是创造,新约是“新创造”;旧约出埃及,新约是“新出埃及”(Neo-Exodus,基督的救赎)。


       早在先祖时代,以色列人就以口传(“故事”)的方式将上帝的作为以及应许代代相传。出埃及后,教育更成为一种命令。上帝除了专门分别利未支派作为全民的教师(祭司的主要工作是教导),也告诫父母必须殷勤教导儿女。“出埃及”事件就是教导的核心内容(申6:20-25)。


       士师时期是以色列人灵性的“黑暗时期”。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是不尊重祭司导致教育全面沦落,这从《士师记》18章的记载可见一斑:甚至摩西的孙子也沦落到需要供职于私人祭司(祭拜偶像)谋生。撒母耳作为以色列转型时期举足轻重的人物(类似国父)影响最为深远的角色恐怕不是士师,而是先知学校的创办者(拉玛 <2>)。此后,即使被掳外邦,公共教育也没有中断,而是以会堂的形式继续。

       

       自以斯拉之后,有了正式的拉比学校。在两约中间时期,出现了许多伟大的拉比教育家,创立了不同学派。影响深远的如公元前2世纪形成的沙迈(Shamai)与希列(Hillel)学派(保罗曾经拜师该派著名拉比伽玛列 <3> 门下,不过保罗的某些立场似乎“偷师”沙迈学派)。拉比犹太教的教育,对过去以色列人的宗教生活有一个显著肃清,即杜绝了偶像崇拜。


       新约中,耶稣不仅自己做了最好拉比的榜样,他也差遣门徒去做教导的工作,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大使命(太28:18-20)。不过,这段经文经常被误解,以为传福音(布道)就等同于大使命。在这个从句里,主要动词是“μαθητεύσατε”(第二人称复数命令语气),耶稣命令门徒去“使人做门徒”。如何使人做门徒?作者以三个分词说明。首先是“去”;第二步是以三一之名为信者施洗;最后是教导耶稣全部的吩咐。这三个动作才是“使人做门徒”的完整工作。       


       而教导(育)事工即是其中之一。使人信主固然是基础,但基督徒生命的转化(transformation)与公共的福音见证,却主要与教会的教育质量密切相关。事实表明,对主日学教育倾心倾力的教会,成长会稳健许多。保罗深谙此道,在《哥林多前书》12:28 ,他明确列出教师职分居于第三,在使徒、先知之后。在《以弗所书》4:11,他列出教会几种举足轻重的职分,其中包括牧师与教师。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牧师 <4> 与教师共用一个冠词(前面三种职分,使徒、先知和传福音的则不同),意思是所有的牧师都应该是教师,或者说牧师主要的工作是教导,长老也是一样。


      在圣灵论方面,与今天灵恩运动强调神迹奇事不同,使徒约翰强调圣灵是“真理的圣灵”(约14:16-17;约一5:7),他是“真理的教导者”(约16:13)。因此,我们辨认圣灵的原则不是说方言与否(五旬节派的极端强调),而是教义:是否承认道成肉身(约一4:2)!长久以来,圣灵的降临也被视为“末世教师”应许的实现(赛30:20)。


       纵观整本新约的教导,其核心中的核心就是“耶稣是上帝的儿子,是主”。这对传统的拉比犹太教产生了极大的冲击,上帝何以还有另外“与他同等”的一位?因此,这构成了新约神学(包括教父)必然的诉求:三位一体。对一个基督徒而言,不仅学习去教导是使命,穷尽智力去理解信仰更是一道命令:要尽意爱上帝。智力的培育离不开教育。人欲深入研究上帝的道,良好的教育不可或缺。


       诚如东正教神学家兹兹乌拉斯(John Zizioulas)所言,教会不应该只是一个学派 <5>,但也如历史学家帕利坎(Jaroslav Pelikan)正确指出的,教会应该至少不弱于一个学派 <6>。如果我们看到早期教会天才辈出(教父们在神学和一般学问上都具有惊人的造诣),我们需要留意查看早期教会的教育(师徒)传统。


       举例来说,22岁的亚他那修(Athanasius,亚历山大主教门生)写出不朽神学经典论文《论道成肉身》(On Incarnation),很好地反映出亚历山大圣道学园师徒之道统(更早之前的克莱门和奥利金也是经典例子)。


       从更广阔的角度而论,我们也可透过这些例子,一瞥当时的教会文化。即使做过总督、没有念过神学的安波罗修(Ambrose),在米兰牧养教会过程中也练就一身学术功夫并成为一代神学名家。更不可思议的是,他栽培出一位终结了一个时代的神学大师——奥古斯丁。顺便一提,他不是因为奥古斯丁才闻名,在奥氏遇到他之前,他就已经是一位备受敬仰的属灵领袖。需要注意的是,早期教会不是只有一两个这种现象,而是比比皆是。


       这些不可能只是教育方法的“秘诀”,更多的是神学理念使然。而当时(2-5世纪)教会最大的关切就是三一论。故本文拟就从奥古斯丁三一论的角度,再思当前的教会教育理念,包括神学教育。


       经验表明,使人信主也许只是瞬间的事情(特别是奋兴布道会中),但教导基督徒成熟却是个相当漫长且艰苦的事情。在教育的事业上,丰收的喜悦之前往往是长年累月的泪水浇灌(诗126:5-6)。但是,对教育者而言,艰苦是其次的,因为有他日收获佳美果子的奖赏。因此,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基督教教育不致落空,最重要的就是先回到“基督教”本身,再论“教育”问题。 



<1>  本文受罗伯特·帕兹米涅(Robert W. Pazmiño)所著《上帝,我们的老师:基督教教育的神学基础》(God Our Teacher: Theological Basics in Christian Education)启发。不过,该书以彼得·图恩(Peter Toon)的观点为依据,笔者则以奥古斯丁的《论三位一体》为基础反思今天的基督教教育。奥氏的三一论思想,以《论三位一体》为主要参考,虽然其早期、中期、晚期其他著作也有一些重要的资料,必要时也会参考。而在《论三位一体》中,又以爱德蒙·希尔(Edmund Hill)所概括的“双重本体论”(dual ontological,即神性与人性)思路为主导。因此,第八卷具有核心意义。该书的版本主要根据 Edmund Hill, Saint Augustine, The Trinity(封面见题图;也参见周伟驰中译本)以及 Philip Schaff, The Early Church Fathers - Nicene & Post Nicene Fathers Vol.3(Kindle version,汤清中文节译本)。也参照司提反· 麦基纳(Stephen McKenna)英译本(Catholic University of America, 1963)。


<2>  今天很多犹太人的教育基地都以拉玛(Ramah)命名。


<3>  据传是希列孙子。 


<4>  新约唯一一处提到“牧师”。


<5>  John D. Zizioulas, The One and the Many: Studies on God, Man, the Church, and the World Today (Sebastian Press, 2010). 


<6>  帕利坎,教义史系列卷一《大公传统的形成》前言。



       此文为颜新恩《三一论与教育》第一部分,首发于《世代》(The Kosmos)第1期(2017年春季号),接下来会陆续分享其余部分。此处文章题目和第一部分标题均为《世代》所加,文章题目和第一部分标题原来分别是:《根植与成全:三一论观照下的基督教教育理念浅探》,“引论:犹太-基督教之教育传统”。文章其它方面也有所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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